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37章


小姨她那么爱笑,那么乐观,不肯能会死的,你是庸医吗?你救不了她?还是你不敢救她?你怕皇阿玛责难你吗?”
  “太子爷,老臣既然一日为臣,身处这太医院使的位置上,就会对这座皇宫里每一个人负责,她是什么身份老臣顾不着,只是病人现在这个情况,还恕老臣无能——”老太医无声地喟叹,看着太子如此焦灼的模样心疼得都想给他下跪解释,希望他可以理解。
  胤礽拽紧他衣襟的双拳,蓦然间松了下来,双膝曲下,跪倒在老太医的面前。惊得老太医连言语都组织不了,太子已然不顾一屋子奴才的惊愕与劝阻,矮下身份,只为希求她能活下去,她是他的亲人,疼他爱他的亲人。他不能失去她——
  老太医俯下身抱住了这个被雨水淋透了的可怜的孩子,泣不成声,当年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赫舍里皇后为了成全他的生命,而舍下自己的,今天这个孩子为了这个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女子下跪,或许已故的皇后看到自己的儿子拥有如此至情的个性而感到安慰吧。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悲恸,只能尽力地安慰他:“太子爷,老臣只能尽人事,给主子开几方驱寒保命的单子,至于她能否挨过这关,怕是还得医好她的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来医,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心药?”胤礽倏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雨势丝毫未弱,他拽紧的双拳望着夜空,想到这座宫殿的第一个夜晚,她给他的温暖是无法替代的,他要的是她幸福,她干净纯然的微笑不是吗?他只是希望她能快乐?就算她抵触了皇阿玛,他还是自私地站在她的一边,因为他是那么害怕她从此失去那样温暖美好的笑容,他望着瓢泼的夜雨,克制自己的感情,向底下的奴才命令道,“小顺子,限你在天亮之前把纳兰大人给我请进毓庆宫来——若完不成,你也不用回来了——”
  小顺子吓得一个踉跄,踟蹰道:“主子,这可使不得,纳兰大人今天、今天办喜事啊——”
  “你去是不去!”他强势的语调根本不容置喙,小太监只得噤了声,应承下这艰难的命令。
  纳兰容若赶来的时候,雨声覆盖了一切声响。
  身上的喜袍还未及褪下,已被雨水淋了透,细细密密地贴合在了身上,回京才短短数日,他却又清瘦了不少。如冰般凄冷的雨水,丝毫不能冷却他心疼的一分焦灼与急慌。
  只是脚步在踏进毓庆宫这间小偏室的时刻,像是被铅铁拴住了,她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样子。小九从来都是温暖快乐的,而现在她竟像是完全失去了生存的渴求,只是安静地紧闭着双眼,不去过问世上剩下的一切,她已经彻底地失望了,而这份失望就是他带给她的,他给的梦太美,却最终成全不起,使她原本最简单的拥有都付之一炬。如今残梦为烬,生命的意思也仿佛同时被抽去。
  他怕自己再也走不近她,每一次抬步,脚底都是如走钉板般钻刺地疼痛,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向她,哪怕下一秒,万物幻灭不见,她变成一个捉摸不到的影子,也无法阻挡他追逐的步子,他要留守她给的执念,在希望没有出现之前,绝对不能放弃。
  他的手很冰,她的手也是,但握在一起却是那么得温暖。
  他看到她的眉头轻皱了一下,胤礽急切地拥上前,破涕为笑:“小姨她有反应了,她终于有反应了。”
  纳兰勉强抽了抽嘴角,把她孱弱的身体扶起来靠到自己的肩上,轻声地在她耳际低诉了两遍什么,胤礽拽紧的她的手指,竟缓缓地动弹了两下。
  胤礽只听到他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活下去。
  还有什么,太过轻微,他听闻不到。
  但她给的反应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他只要她活下去,永远都不要让那个温暖的微笑冷却掉。
  纳兰持着的汤勺把药一点一滴地喂入她的口中,齿缝间渗下的苦楚流入心田便是一种灼人心脉的疼痛。
  这一刻她忘记了史料的记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愿意选择相信他。
  希望是她给与的,现在他那么强烈地执守着,自己如何能退却呢?
  只有活着,才能接着谈希望。
  胤礽的小手很温暖,分秒都不肯松下来,虽然看不见,但她那么强烈地感受到,这两个如此情意深重的男子,都在为一个一文不值地她,违逆着他们生命中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就算睁不开双眼,也无法阻挡它们从眼眶中流出。
  她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挤到喉口,每吞下一口药汁,就像万根细针扎破喉咙般刺疼,她都不再觉得疼痛,伏在他的肩头,就算万箭穿心,她也不觉疼痛。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他失望,她不能做那个最先放弃的人,无论如何,她不能死去。
  她不能是他生命中的第二个遗憾,那碾转成殇的遗憾。
  康熙就这么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他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冷眼看着他们这么长久的时间,都没有发作。
  持着伞的云若半声不敢言语,只是很悲恸的看着他脸上的悲恸,就像镜子一般看到自己脸上的悲恸。
  雨伞只打在他的头上,她站在雨中,他不知晓。
  终于,她无力再持下去,雨伞微微地倾斜了一下,垂了下来。
  终于,他大力地拂去阻挡视线的外物,抬步走了进去。
  那些原本被他噤声的奴才们,只是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仍然没有拜见之声。
  他已经走到他们的面前,只消一抬头,他们就能了然地看到他的怒颜。
  只是他们却都罔若世外,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康熙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种恐惧,一种被忽视的恐惧。
  好像他们三个已经可以是那么完美一家人,而他自己是一个多余的插入者,格格不入的外人。
  他走不进她的生命里,因为她的内心深处一开始便已经被那个人占据了,他出现在他出现之后,于是注定被冷冷地拒在了门外,纵然他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有普天之下的万物。
  他还是靠近不了她。
  多年前那个人的影子飘然般闪过脑海,她矜着笑容,委婉地望着自己的双眼还是那般的柔情似水,而自己总是一味的漠视,而如今,那张神似的侧脸正安静地倚靠在别人的肩头上。好像倦鸟找到了依偎的栖所,呼吸平和而踏实——
  他承受不住自己摇晃地心跳,猛地向后跌了一步,云若慌忙上前扶住他,他下意识地推开她,最终手挥掉了桌角的一个茶杯。
  纳兰和胤礽终于抬眼看到了他。
  胤礽慌忙上前跪下:“皇、皇阿玛——”
  纳兰还来不及委下身来请安,只听道他一声厉喝:“你给朕放下她!”
  “皇上——”纳兰眠好小九,谦卑地跪到他面前,言语却毫不妥让,“微臣以为,该放下她的人是皇上你啊!”
  康熙闻声一声冷笑,嗤道:“纳兰性德,你这胆子也未免太猖獗了点,大喜之日竟然连夜跑到这皇宫里来了,你这是让你家里的新娘子,情何以堪啊?”
  纳兰嘴角也露出一丝冷笑,但他的要凄苦的多:“既然皇上已经完成您的赐婚,剩下的便是我纳兰家的家事了,不劳万岁爷操心——”
  “你——”康熙指着他气的说不上话来,正想发难,却听到小九剧烈的咳嗽声,一声疼过一声,似是下一声就要咳出鲜血来。
  康熙拦住纳兰自己先跑到了她的床前,想扶起她来,却发现她虚弱得不堪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边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把她轻靠向自己,小九的咳声还是一声比一声剧烈,痛得快把他的心肺都震碎了,“太医呢?给朕把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谁要是敢让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脑袋都不留!”
  “皇上!”纳兰急上前,抓住小九伸出的那只手,道,“皇上,您不要这样,小九她背部前不久受过伤,您不能拍她的背啊——”
  康熙猛然停手,怒目望向他:“受伤,她受什么伤了?”
  “箭伤——”纳兰难忍那灼烧的眼泪,恨恨地咬出这两个字,这是他最大的悔恨,这世都难以消磨的悔恨。竟然眼睁睁地看她在自己面前挨了两箭。
  “你——”康熙勃然大怒,只是瞪着他的眼,都几乎能冒出火来。
  他的话还没出来,小九抓着纳兰的手便更紧了,她仰着头,很累很累,却想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她似有若无地叫了一声:“公子——”
  公子——
  康熙扶着她的手猛地一颤,他仿佛能透彻地感觉到她这声呼唤用了多少力气一般。
  她有多用力地呼唤纳兰,就有多用力地刺伤了他。
  但是他好像没有生很大的气,只是把搂着她的怀抱变得更紧了,向纳兰轻挑了下眉道:“既然你这般不中意朕给你找的妻子,那朕也不能强人所难,免得你整日对着她生了怨恨,这样吧,就去郊外给朕养养马,过几天你想要的与世无争的日子。等你想透彻了,再回来吧——”
  纳兰抓着小九的手倏地垂了下来,他捉摸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什么,冷笑吗?还是哂笑?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可笑,半点由不得自己来做主,他无声地跪了下来,一句推辞都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
  被他松开的手,找不到依托,只能垂在冰冷的空气里,探寻他的方向,她好害怕他会离去,她不要他从此离去——
  康熙见到小九的心绪起伏越来越明显,便安心地将她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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