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39章


  那个雷声轰鸣的雨夜,已经远去了一年,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也已经在记忆里消融地像幻影一般不真切。每每忆起总是无尽的悔恨,只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拼尽全力睁眼去看他一眼,也许那是此生对他的最后一眼。
  方才惠妃念过的那张词稿又弦落到她的脚边,现在脑海中总是能不停地回想起很久之前在现代看过的《纳兰词》。当时所有的惊叹于感伤现已全都融进了眼眶,是不是这样的词句还是道不尽心中的牵挂呢?
  云若交班回到两人住所的时候,被满园乱飞的碎纸惊住了,而小九却像落了魂一样的倚在树干上,静静地看满地风卷的残稿。
  这些都是她打发深宫时光的唯一消遣,好像现在纳兰的词已经成册成刊地印进了她的脑子里,在没有人在的时候,云若常常偷偷地看到她如此发呆的样子,原本晶亮灿漫的双眸已经被隐去了光芒,沉淀而幽静,黯然却深沉,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了一切,却又在最内心地在抵触着这座皇城的一切,虽然身份卑微却从不肯低一下头。
  她没有再去捡起那些已经被风旋乱的纸片,而是径直地走到小九面前,平声道:“皇上想要见你——”
  小九倏然起身,眉头还是由不住拧起:“可是今天不是流月当值吗?”
  云若没有回答她,只是侧过身去淡淡道:“仁孝皇后就要下葬了——”
  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终于要葬下她了。可是他却能放下她吗?
  小九点点头,回以云若一个安定的笑容。
  春日也有凋落的枯叶。
  风扫过樟树的影子,掠下一片沙沙声,残叶漫天。
  虽然搁浅过秋冬,还是逃不了下落的的宿命。
  不过多留了一季,空余的一季。
  无可逆转的是归去的旅程,保护再多再好,也不过是延缓而已,告别的时刻是无可避免的。
  康熙就站在那棵脆黄的樟树下,落叶擦过他的肩头,抹出一丝淡淡的秋殇。
  “皇上吉祥!”小九在站他的身后,恭敬地揖了个身。
  “起来吧。”康熙没有动,只发声,微微喑哑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哀伤,他只道,“你过来,站到朕的身边来,陪朕站一会儿就好。”
  “奴婢遵旨。”小九矮了矮身应道,顺从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康熙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深叹了一声,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那声‘奴婢’,其实已经把他唤醒了。
  “为什么,可以告诉朕,为什么你可以接受胤礽的情感,却不能接受朕呢?”康熙望向她,这一次他的语气很平和,不是在生气,而是真的在问她要答案。
  “因为那不一样。”小九答道,“因为赫舍里皇后缺给太子的爱,从来都没有人给过。而皇上您失去了一个人的关爱,却还有数不尽的后妃会补偿您,您可以放下潜意识里的观念,认认真真的看看在您的身边的那些关心的眼神,你会知道,您其实并没有失去什么。只是赫舍里皇后失去了您而已,爱您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总是要执泥于一个已经走了的人呢?而且,爱情是唯一的。给不了两个人。”
  “呵呵,”康熙牵强地浮上一抹笑意,“朕总以为,你是她派来补偿朕的过错与缺失,难道竟是错了?”
  小九摇摇头:“奴婢怕是没有这个福气可以去承接先皇后未完的恩泽,奴婢甚至是一个没有出身的人,不敢辱了皇恩!”
  听完这话,康熙却大笑起来:“这你就大错特错了!朕是皇帝,朕想把恩典许给谁就给谁,何来辱没之说!更可笑的是没有出身?你知道在皇家最忌讳的是什么吗?”他转身看向小九,声音压向她,变得低而沉,低沉到只降落到她的耳际,“最忌讳的就是太有出身!你若想拿这个当借口就太可笑了,你若想要个出身,朕可以让你倾刻间变成云若,变成荣妃、惠妃,变成皇贵妃,都不过是朕一开口的事!只是朕不想给你强扣帽子而已,朕相信还是有一天你会放下他,一心一意地对待朕的!”
  小九退了退稍显不稳的脚跟,局促地点头,道:“或许吧——”
  这一声‘或许吧’却令康熙震惊万分,她向来都是否决到底的,就算不是直接地否定,也总是一味地逃避与沉默。而今天却模棱地给出了这个回应,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传给大脑的信心是不是出了问题。
  小九不得不附和起康熙脸上的欣喜,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的意志会如此的薄弱,给出这个答案。也许正确答案就是这样的,谁也猜不到最尾会是怎么样,就何苦一味地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偶尔给大家一分希望并不是否决所有的坚忍。
  这是一种卑微的救赎,她只是希望康熙能够在有希望的信念里,继续做他那明朗犀利的皇帝。
  他是不可以有太多伤愁的。
  至于自己的未来,或许,只有交给时间了。
  是冲淡一切有关纳兰的温暖记忆,还是沉淀所有的悲喜欢愁。
  遗忘与铭记。
  都交给时间。
  新仇旧恨(上)
  如果没有这次大殇,或许小九将是一辈子都不过沉没为清室宫廷里的一抹卑微的剪影,直至终老。
  但是这样的转折也太为残酷,如果可以选择,小九也许会去选一辈子的沉没。
  此后她才不得不相信,真的有命运这回事。
  康熙二十一年,春。
  草长莺飞,欣欣向荣。
  万物都似心底最深处的思念,在温暖湿热的空气中,安静而疯狂地生长着。
  看不出速度,所以一切往常如平素。
  如此稀松平常的日子,小九的心情却像早春淘气的雀鸟,哪怕只是一些微微的风声,都能把心湖搅出惊涛骇浪。
  起因只是两日前康熙与曹寅棋局间的几句看似不经意间几句言语。
  棋局已经走到尾声,康熙只稍挪动一下他眼皮底下的那枚黑子,曹寅就结束了。
  但是他抵在棋桌上的手指来回轻敲了两下,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向小九道:“算了,把棋收了吧——”
  曹寅和小九愕然对视了一眼。
  良久才算恍然。
  小九沉默地扶了个身,上前拾掇那些散乱的棋子。
  康熙漫不经心地端起桌边的茶水,轻抿一口,浅笑:“也许该是时候把那个真正敢和朕下棋的人叫回来了,这样的总是赢,还真是容易麻痹人啊?”
  曹寅‘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心里却是惶恐和欢喜的连番冲荡。
  惶恐是皇帝一眼就看出了他又在让棋,定是心有不满,但还是更大的欢喜冲没了这份惶恐,两年了,他终于松口提起他了——其实在内心深处,皇帝一定早就希望他可以回来了?这句暗示,是在表露着什么吗?
  他是想要放弃了吗?他是想要成全了吗?
  小九手中的棋钵仿佛也受了惊吓,青豆般大小的散棋噼啪跳跃而下,黑白混淆,遗失满地。
  康熙并不搭理两人的失措,冷静地看着她惊恐地猝然狼狈蹲地去收拾那些棋子,嘴角的笑意更为浅淡了,挥了挥手,背转过身,道:“算了,你去把小阿哥叫来吧!朕现在宁愿和孩子们玩,也只有小阿哥他们还不懂敷衍朕了——”
  小九清晰地听到曹寅抽气的声音,自己也不察觉地满脸通红,为自己唐突的表现,惭愧难当。
  散着余晖的七孔窗纹口,他灼灼地眼神背对着他们敛起所有神色,康熙永远是这样,深沉冷静,看上去很是宽容体谅,但他越是表现的这么沉静,才越发的让人捉摸不到他深沉的心思,让人按捺不下心脏狂跳的频率。
  小九快步地挪动步子,退出乾清宫的时候,几乎快跑起来。
  对于康熙,给她的选项,除了退避,没有第二个。
  夜深月明,她再也没有办法安然地睡下去。
  抓在腰际那枚锁扣上的指尖,以一个缓慢又稳定地频率敲拍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循环往复。
  默念着一个一个逼近的日子,倒数着那个不明的归期,似是迫在咫尺,又像遥不可及。
  近了,近了,近了吧?
  他也该回来了吧?
  睡在旁侧的云若透过微明的月色,看到她脸上薄雾般的迷离的期许,眼眶微微地红了。
  或许她此生都拥有不起小九这样的爱情吧……
  这一日清晨,恰逢小九和云若当值。
  近日来云若的精神好像突然变得非常低迷,恰是跟看到希望的小九截然相去,一向守时乖顺的她,竟然在大早上显得很是嗜睡,小九开始担心她是生病了,原本想劝她跟主事太监请假的,可是倔强如云若,还是露出她苍白缟素的笑容,打消了小九的主意。
  自那次与曹寅的那局棋不了了之以后,康熙真如他所愿那样,天天都要和他的两个小儿子‘玩’上一阵子,六阿哥胤祚和七阿哥胤佑生于同年,脾性也都相当纯真可爱,年方三岁的两个奶娃子,每天都被他们皇阿玛召到乾清宫里玩乐一阵,不得不说,康熙在褪下帝王面具,身为人父的时候,笑容真的不是一般的光辉灿烂……
  他作为一个皇帝,为人父亲总有他的一些不同于普通人的章法。比如对于稚童时期的六、七阿哥,现在他给的更多的是宠溺的爱,相较年长的胤礽,或许也有康熙对他更多的期许在内,虽然仅仅九岁,但他面对的父亲却是一个越来越严厉的督导者,小九常常看到那个瘦弱的孩子因为背错了一句诗书而被康熙呵责的满脸愧色,而自己却只能爱莫能助地站在一旁,看着胤礽的眼眶红了一次又一次,都发不出话来——
  今天又似前几日一般,康熙刚下早朝,两个小阿哥的奶娘就把孩子带了过来,此刻的康熙正一手搂着七阿哥,一遍一遍地教他念《三字经》,“窦燕山,有义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