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梦(真身清穿

第44章


宗人府要起人来,那还不是一句话,到时候他交不出这害了皇子的罪大恶极之人,那保不齐这斩刀砍下来的会是谁的脑袋!
  曹寅这假传圣旨现在看来是确凿了,纵然到时候皇帝心一狠严惩不贷,法办了那御前侍卫。自己也捞不着半点好,定是这陪葬的命,自己怎么会这般粗枝大叶,就这么让他把重犯给带走了,面圣要面五天的,说给谁会信啊?
  终于在他思想极度混乱的时候,牢门外一声响亮的公公把他三魂七魄都给拉了出去:“皇上驾到——”
  阿利膝盖以下部分瞬间全都丧失力气,膝头一软,差点跌进那五日未关的牢门里。
  狱门口的烛火骤然间燃烧出刺眼的火光,连年阴暗的深牢大狱片刻间恍如白昼。光源的彼端,明黄色龙袍长身玉立,狱卒们连正视都不敢慌忙拜首。阿利喘气声都没来得及缓过来,心口像是被那不远处明黄锦袍上的巨龙盘踞了位置,连跳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黄袍每移动一步,都像是沿着他的心口踏上来,他几乎尝试把脑袋埋到比脚更低的地界里去,耳边传来其他狱卒倒抽气的声响,只听皇帝一言:“都起来吧——”
  那么随意轻巧,所有人的畏惧都好像未入他眼里,如此不经意的言语,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哪敢起来,余光瞥见皇帝的脚步更靠向关着原本关着那重犯的牢房,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紧靠。明知徒劳,还要徒劳无功地去掩盖那空空如也的牢房,妄图想要成为那片一叶障目的叶子?
  足以见得,人在紧张到极度慌乱的情况下,什么傻事都是做的出来的。
  但是已经走到他跟前的康熙,似乎对他的动作一丝都没有在意,只是上头传来冰冷的声音:“让开——”
  完了。
  阿利幻觉中听到自己丧钟敲响地声音。
  身体不受自己操控,像成了一个被牵线的木偶人,收了指令便懦懦地直起身来退让开。
  就在这僵直地一抬头间,他看到了站在皇帝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趔趄,将将又是一个五体投地!
  竟然就是那个重刑犯小九,和‘假传圣旨’的曹侍卫,曹寅。
  下一刻灵魂终于回归,勉强恢复了一丝思考的能力,又彻底凌乱了。
  难道,曹寅并没有假传圣旨?皇上真的审了她五日?
  三人都是冷然如冰的脸色,寻不到半点玩笑的痕迹,阿利便自觉谢天谢地缩了缩身子,躲到一边的角落里静观其变。
  半晌,终于听到皇帝极度压抑情绪的声音,问小九:“你考虑清楚了,朕的机会只给一次。”
  小九唇畔欠然一笑,她已经了无遗憾了,虽然离去的方式也许会难看一点,但是这场纠结必然的结局,她知道定是她要消失在他们的生命。所以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朕就让你如此的厌恶,你宁愿死都不愿意再回到朕的身边?”皇帝紧咬着牙关的恨意把所有人的心都纠结成一团,所有的视线都牢牢地胶着在那个淡薄的女子身上,而她的脸上,还是令人读不懂的笑容,淡然清雅,那么苍白脆弱的脸色,眼神却是人难以捉摸的笃定执着。
  谁都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将死之人面对最后一线生机时的神情,并不是慷慨凛然的,眉宇间还有浅淡的哀伤,但是很淡,淡到如浮云般,微不足道。
  她又摇了摇头,缓缓道:“如果只有我彻底的离开,你才可以放下,那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言罢,她竟自己推开那并未上锁的牢门,径自走了进去。
  甚至没有回首望他一眼。
  康熙紧拽的拳头青筋暴突,在场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像是自己很可能就是被他一拳击中的那个人。
  但他那生生地一个拳头就这么磕到了冰冷坚硬的牢门柱上,铁门被撞击的声响却很沉闷,但他拳上的汩汩鲜血却是触目惊心。
  “皇上——”曹寅立刻冲上前拉住了他亟欲自残发泄的身子,全力阻道,“皇上动怒伤身啊——”
  “朕告诉你!你会后悔的,朕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云若现在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你的,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才拱手让给了她,你现在嘴硬,等你真正害怕的时候,跪下来求朕也没有用!”他鲜血淋漓的手指指向狱中那个单薄的背影,忿恨地宣誓。言罢甩下衣袖,摆脱曹寅从背后的拉扯,敛下怒气收声向瑟瑟发抖中的狱卒道,“给她把这牢狱清理清理干净,弄点吃的进来给她——”
  曹寅心里长叹了一声,其实他还是不忍心看她在这里受苦,但是帝王的面子始终不可能让他低下头来,为这个一心求死地‘罪犯’来谋生路。
  康熙已经仁至义尽了。当七阿哥终于从惊恐中稍恢复过来,陈述完那个事件的完整经过后。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原谅了她。他要的只是她的一个低头,只是一声讨饶,而不是一味的抱歉。
  正在康熙冷着脸几乎石化之时,外面匆匆赶来的小侍卫,急报:“启禀皇上,纳兰性德大人在狱门外守候多时,他亟待面圣?是否要传他进来?”
  康熙初闻这信也难以置信,但当他看到狱中小九的背影瑟缩的样子,便更是怒火中烧,道:“他倒是向天借了胆子,擅离职守,让他去乾清殿给朕跪着,回去再收拾他!”
  他看了她最后一眼,她依然僵直地背对着他,倔死都不肯回头。
  康熙紧抿着唇,记恨地颔了颔首首,朝身后地人喊了一声:“走!”
  回乾清宫的路很长,一路曹寅都憋着满腹的疑问,却始终没有勇气抬头向皇帝探问任何的一句话。
  他隐约可以理解到为君者的苦恼与怨恨,的确,即使是换作一个再普通的人,若是能遇上一位与自己曾经的爱人如此相似的人,都会不惜一切地想要挽回当初的遗憾。若要他接受这个长得极像自己妻子的人去嫁与自己相熟的一位朋友,定然也是无法接受。更何况,他是皇帝。而纳兰在地位上始终是附属于皇权的一个臣子,小九如果真的嫁给了纳兰,那皇上以后在文武百官面前,情何以堪啊!
  现在他的要求已经很低了,他只想要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不苛求她任何的感情归属。
  只是希望她能一直在他的身边。
  可是她却宁可选择死亡,都不肯应允。这是他从未碰到的挫败感,竟然世间真会有如此执着的女子,得不到自己真正的爱情,宁死也不退而求其次。
  如康熙这样的皇帝愿忍辱为其次,都不过得到她微笑地一个摇头。
  曹寅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康熙冷峻地眼扫向他,什么言语都没有,他下意识的紧了紧神,跟上他的步子。
  火光一路又照回了了乾清宫。
  整座宫殿富丽堂皇的金色四面映来,光线瞬时倾泻下来,团团将中厅那个瘦削的背影照亮。
  他挺直着脊背,纹丝不动地跪向皇座,但就算只能看到的是他的一个背影,都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上一丝卑微的影子,而是如方才牢狱里的那个背影一下,倔死的执着。
  曹寅微微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康熙凛凛地视线锁着那个身影,向曹寅道:“曹寅,给朕备棋来。”
  康熙的棋子早已落下。
  纳兰却仍没有收下心神,手僵持在棋钵里,白色的棋子在他指尖抓起又‘哗哗’掉落,声响细微却不止。
  康熙嘴角漾起一丝邪魅的嘲讽:“很少看到你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
  纳兰紧咬住唇,倏地离座又半跪到康熙面前,低头道:“皇上,求您放了她吧!其实你明知道,她不是会危害皇室的人!”
  “求朕!”康熙却不看他,继续摆弄他手中的棋子,嘴角一抽,“纳兰性德!朕还真是等这天等很久了!但是你凭什么求朕!凭什么?你不要以为官氏的事,朕不说就表示不知道?朕不是傻子!任你们俩耍的团团转?朕不会再给你们机会了!绝对不会!”
  “明明利用权力来耍我们的是你!”纳兰也怒火中烧,把他原本淡然清冷的性子都被康熙激出愤怒来,冷笑他,“这明明只是我们两个人的是,是你自己得不到,利用皇权来捉弄我们!你凭什么说是我和小九在耍你!不过是你最后都得不到,还试图把罪名附加到我们身上,这样你心里会好过一点么?”
  康熙拍几而起,斥道:“纳兰性德,你罪犯欺君,又以下犯上!你信不信我一声令就砍了你!”
  “皇上息怒!”曹寅慌忙跪下,急拉身侧纳兰的衣衫,“纳兰他可能救人心切,一时乱语,您千万不要当真啊!”
  “不!”纳兰甩开曹寅的拉扯,清隽透亮的眼睛直视康熙灼灼的怒火,“你若真要砍了我才能泄愤,那就放了她,我愿意死来成全你!”
  “啪”地一棋钵的棋子仓促开散,凌杂地棋子,飞石一般袭向纳兰的脸。
  然后凌乱杂崩一地散乱。
  他咬牙忍着疼痛,望着康熙的眼神越发倔恨。
  康熙放下空空的棋钵的手,力道反是变得轻缓。康熙顶上他的视线,毫不示弱:“那朕就更不能随了你的愿,朕要你眼睁睁地看着她人头落地!”
  狱卒用他们最后的礼貌‘端’给她那份最后的晚餐。
  他们的语声已达到侩子手的残痛,一句话便将人残存的精神碎尸万段:“好好吃吧,吃饱了明天好上路!”
  小九盘起身子,躲在那垛新换的草堆上,嘴角勉强笑起,康熙对她还不算恨之入骨,起码最后一晚不用再和虫鼠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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