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哈瓦那的人

第32章


  “我看不见得,那只说明您爱他。”
  沃莫尔德心里还在琢磨:至少我杀卡特,是有正当理由的。我之所以杀他,无非是要表明,他甭想杀了人还不受到惩罚。我不是为了我的祖国去杀人,也不是为了资本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民主或福利国家才去杀人的。我要杀死卡特,就因为他杀死了哈塞尔布克。以家仇作为杀人的理由,要比用爱国主义或对某种经济制度的偏爱作为理由好得多。不管我是爱还是恨,让我作为单独的一个人去爱去恨。我已不再是任何人的全球战略中的‘59200/5’号了。
  “如果我爱他,有什么不可以吗?”
  “他已经结婚了。”
  “米利,亲爱的米利。千万要小心俗习。要是真有上帝的话,他肯定不理睬俗习。”
  “您爱他吗?”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看来使用手枪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可是到哪里去弄一支手枪呢?
  有人推门走进屋里,沃莫尔德连头都没抬一下。隔壁房间里鲁迪的收发报机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只听米利说道:“我们没听到您回来了。”
  “我想让你为我做点事情,米利。”
  “你听见我们刚才的谈话了吗?”
  “出什么事了?”比阿特丽斯问道。
  “发生了一起事故——一起意外的事件。”
  “谁?”
  “哈塞尔布克医生。”
  “很严重吗?”
  “是的。”
  “您是想传播消息吗?”米利问他。
  “是的。”
  “可怜的哈塞尔布克医生。”
  “是够可怜的。”
  “我将请神甫为咱们这位认识多年的朋友做一场弥撒。”沃莫尔德知道,没有必要让表示关切的米利得知他的死讯,因为所有的死亡在她看来都是快乐的。要是一个人相信有天国存在,那么任何报复行为都是没有意义的。不过他沃莫尔德不曾有过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宽恕和怜悯可不是基督教徒的美德。
  “塞古拉警长来过了。他想让你嫁给他,”沃莫尔德说。
  “这个老头子,以后我再也不坐他的汽车了。”
  “我希望你再坐一次——明天。告诉他我想见见他。”
  “见他干什么?”
  “下棋。明天十点钟。你和比阿特丽斯到时候都得出去。”
  “他会缠着我不放吗?”
  “不会的,让他跟我来谈。另外你告诉他把名单带来,一说他就明白了。”
  “然后怎么办?”
  “咱们回家去,回英国。”
  屋里剩下沃莫尔德和比阿特丽斯两人,沃莫尔德说了一句:“事到如今,咱们的班子也该散伙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我们还能光荣地送上去一份出色的报告——在哈瓦那活动的间谍名单。”
  “包括咱们吗?”
  “哦,不,咱们从来没活动过。”
  “我不懂。”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间谍,比阿特丽斯,一个也没有。哈塞尔布克无缘无故地被人杀害了。东方省的山区里从来没有过建筑物。”
  比阿特丽斯仍然象平常那样,没有流露出一点儿怀疑的神色。这个情况当然也跟其他别的任何情报一样,编号存档,以供参考。至于其价值大小,则要由总局头头来判断。
  “当然,您可以立即向伦敦报告,不过如果您能等到明天,我将非常感激。到那时咱们也许能补充一些真实的情况。
  “您是说,如果您还活着的话。”
  “那没问题,我会活着的。”
  “您在筹划做什么事吧?”
  “塞古拉有一份此地间谍的名单。”
  “这只是说话的一种方式。你还记不记得‘热带’夜总会和那个唱歌的男人?当时我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老板,我是你的秘书,你不过是一个带着漂亮女儿的温文尔雅的男人。我发现你想用一个香槟酒瓶干件傻事,所以我才……”
  “可我不是那种傻瓜。”
  “‘脚下的土地是个球儿——
  到死我也不信这事由儿’。”
  “如果我傻,那我怎么能当吸尘器推销商呢。”
  “‘白天能当黑夜过,
  我这话你记下还差不离儿。’”
  “您不会认为我不忠实可靠吧?”
  “你非常忠实。”
  “忠于谁?”
  “忠于米利。对于那种只对组织忠心耿耿或者谁给钱就忠于谁的男人,我向来不理睬……即便是我的祖国英国,也不等于就是我的一切。在我们的血管里流着许多国家的血液——难道不是这样吗?——但是却只能有一个人的。我就不信,如果我们矢志不渝地忠实于爱情,而不是各个国家,世界真的会变得一团糟了”
  “我看他们会没收我的护照。”沃莫尔德说道。
  “那就让他们试试吧。”
  “不过没收不没收也都无所谓了,反正对于咱们两个人来说,这件工作已经结束了。” 
  
第五章
  1
  “请进吧,塞古拉警长。”
  今天的塞古拉警长整个儿人都发着光——皮鞋擦得铮亮,衣服钮扣闪闪生辉,头发也刚刚打上了一层发蜡,看上去就象一件保养得非常好的武器。
  “接到米利带给我的口信,真是高兴极了。”他开口就说。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谈,先下盘棋怎么样?今晚我得打败您。”
  “我看您办不到,沃莫尔德先生。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能向您表示孝敬之心。”
  沃莫尔德打开棋盘,在上面摆好二十四瓶小瓶装的威士忌酒:十二瓶法国威士忌对十二瓶苏格兰威士忌。
  “这是怎么回事,沃莫尔德先生?”
  “这还是哈塞尔布克医生的主意呢。我想,咱们应该下盘棋纪念纪念他。谁吃对方一个子,谁就得喝掉它。”
  “这可是个滑头主意,沃莫尔德先生。我棋下得好,那就得多喝了。”
  “到时我会打败您的——酒也少喝不了。”
  “我看还是换普通棋子吧。”
  “您是怕输吗,塞古拉?要不然就是您的脑袋太软弱了。”
  “我这脑袋倒跟别人一样坚强,只是一喝酒就好发脾气。我不希望在未来的岳父面前失态。”
  “米利不会嫁给您的,塞古拉。”
  “这正是需要我们讨论的问题。”
  “您就走那些法国酒吧,它们比苏格兰酒冲些。我就吃点亏吧。”
  “没必要,我来那些苏格兰酒。”
  塞古拉警长把棋盘转过来,就坐下了。
  “您干嘛不把皮带解开呢,塞古拉?那样还舒服些。”
  塞古拉解开腰间系的皮带和手枪套,放在旁边的地上。
  “也好,那我就徒手跟您较量吧。”他快活地说。
  “您的枪里有子弹吗?”
  “当然有了,我那些对头们绝不会给我装子弹的机会。”
  “您发现杀害哈塞尔布克的凶手没有?”
  “没有。凶手肯定不是一般犯罪集团的人。”
  “是卡特吗?”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上次您跟我讲过之后,我当然做了调查。哈塞尔布克医生遇害时他正和布朗博士在一起。我们总不能怀疑‘欧洲商人协会主席’的话吧,您看呢?”
  “这么说布朗博士也在您的名单上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咱们下棋吧。”
  会下跳棋的人都知道,跳棋盘上有一条想象中的直线,它是一条对角线,实际上也构成了对手之间的一道防御线。谁控制了这条线,谁就占据了主动,越过这条线就意味着发起了进攻。塞古拉警长带着一种傲慢的悠然自得,来了个挑战式的开局,随后即将一瓶酒直插对手腹地。他每步棋都走得非常快,甚至连棋盘都不屑于看一眼,而沃莫尔德却不时地停下来苦索苦想。
  “米利在哪儿?”塞古拉问了一句。
  “出去了。”
  “您那位迷人的女秘书呢?”
  “跟米利一起去了。”
  “您已经困难重重了,”塞古拉警长说道。他挥兵直指沃莫尔德的防御纵深,俘获了一瓶“老泰勒”牌酒。
  “先来第一杯,”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喝光了那瓶酒。沃莫尔德不假思索地发起了一次钳式反攻,可马上就遭受了损失——这回是一瓶“老福斯特”。
  塞古拉的前额滚下几颗汗珠。他喝完酒后,清了清嗓子:“您下棋也太欠考虑了,沃莫尔德先生,”他朝棋盘一指,“您应该吃掉那个子。”
  “您别想激我。”沃莫尔德说。
  塞古拉警长头一回犹豫了一下:“不,我宁愿您吃掉我的子。”沃莫尔德很快就尝到了一瓶他平常从来没有喝过的“凯恩戈姆”牌酒。
  接下来有好一会儿,两人都走得格外谨慎,谁也没有吃掉对方的子。
  “卡特还住在‘塞维利亚’酒店吗?”沃莫尔德问道。
  “是的。”
  “还在继续监视他吗?”
  “没有。那有什么用?”
  沃莫尔德的根据地已经丢失了,他用刚才那场受挫的钳型攻势剩余的兵力据守着棋盘的一角。沃莫尔德走了一步,故意露出一个破绽,使塞古拉可以将他的一个受到保护的棋子推到第二十二号格,而自己在二十五号格的那个棋子却无险可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塞古拉挥军直入,轻取王棋。
  “您太轻率了。”塞古拉说道。
  “这样可以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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