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哈瓦那的人

第35章


卡特的人——不管他们是谁——已经把东方省那些建筑物图纸弄到手了。这就是说,咱们这边有双重间谍,没准儿就是您那位走私毒品的家伙。所以我就按照您上次教我的办法搞了一张缩微照片,然后把它粘在一张邮票后面,我一下子寄出了五百张英国殖民地的邮票。这是咱们商定好的对付紧急情况的措施。”
  “咱们可以用电报通知他们注意您贴着报告的那张邮票。”
  “哪张邮票?”
  “总不能让他们为了一个小黑点把五百张邮票都查个遍呢?”
  “我真没想到这点。”
  “您一定知道是哪张邮票……”
  “当时我也没好好看看正面的图案。好象是一幅乔治五世的肖像,是红的——要不就是绿的。”
  “这就行了。您记住名单上的什么名字没有?”
  “没有。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比阿特丽斯,我知道我在这场游戏中是个大傻瓜。”
  “不,他们才是傻瓜。”
  “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来找咱们。布朗博士还是塞古拉……”
  2
  谁知他们两人谁都没来。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大使馆一个态度傲慢的职员到店里来了。他挺着身子,僵直地站在一堆吸尘器中间,那模样活象一个在某法老博物馆中看啥都不顺眼的游客。那人告诉沃莫尔德说大使要见他。
  “明天早晨怎么样?”他正忙着准备自己的最后一份报告——关于卡特之死和辞职的问题。
  “不,那可不行。他从家里打来了电话,你必须直接去。”
  “我又不是他的雇员。”
  “怎么,你不是吗?”
  沃莫尔德驱车进入白人住宅区,又来到了那些富豪们的白色小别墅之间。自打上次拜访桑切斯教授以来,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汽车驶过了那幢房子,也不知围墙后面又在酝酿什么样的争吵。
  沃莫尔德觉得大使官邸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注意自己,原来在大厅和楼道里的人都小心翼翼地躲开了。他看到一楼有个女人,一下闪进屋里;沃莫尔德估计那就是大使夫人。有两个孩子伏在二楼栏杆上很快地朝这边扫了一眼,也噼噼啪啪地顺着倾斜的地板跑开了。一位男管家把沃莫尔德带进了一间客厅——屋里空无一人——然后就神秘地将门关上了。透过宽敞的窗户,沃莫尔德能看见院里一长块绿茵茵的草坪和高大的热带树木。谁知就是那里的人也都很快地溜走了。
  这间客厅也跟其他许多大使官邸的客厅差不多,屋里摆满了前任留下来的大件饰物和大使本人在先前的任所得到的种种小摆设。沃莫尔德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昔日的德黑兰(一个奇特的瓷烟斗)、雅典(一两尊雕像),可一下子却被一个非洲面具弄得有些糊涂——也许那是蒙罗维亚的?
  大使进来了。他高高的个子,系了个领结,也说不上哪里有些象霍索恩。
  “坐吧,沃莫尔德。吸烟吗?”
  “不,谢谢您,先生。”
  “您坐那把椅子,那把舒服些。沃莫尔德,我不想绕什么圈子,您现在处境不妙啊。”
  “是的。”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当然了,我一点儿都不了解——确实是毫无了解——您在这里做的事情。”
  “我推销吸尘器,先生。”
  大使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瞧着沃莫尔德:“吸尘器?我不是指这个。”他的目光从沃莫尔德身上移到了波斯烟斗、希腊雕像和利比里亚面具。那些东西看去就象一个人为了不忘美好的往昔而写的一部聊以自慰的自传。
  “昨天早上塞古拉警长到我这儿来了一趟,请您听好,我不知道警方是怎样搞到这个情况的——这与我的职责无关——不过他告诉我,您往国内寄送了许多引人误会的报告。我不知道您把报告送给什么人,这也与我的职责无关。他说您为了弄钱,自称掌握了一些其实根本不存在的情报来源。我认为我的责任是立即将此情况通知外交部。我估计您将会接到回国的命令——我当然也不知道命令是谁下的;这种事跟我毫不相干。”
  沃莫尔德看见院里一棵大树后面探出两个小脑袋。他看着他们,他们也盯着他。
  “是吗,先生?”
  “我有这么一个印象,塞古拉警长认为您在这里制造了很多麻烦。我想,假如您拒绝回国,您会发现自己的处境更加困难,古巴当局不会放过您的。到那时候,我当然爱莫能助了,帮不上忙的。塞古拉警长甚至怀疑您伪造文件,而且您还说是从他那里搞到的。我对整个事情感到很不满意,沃莫尔德,相当不满意。国外搜集情报的正当来源是大使馆。我们有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馆员。您的这种所谓秘密情报对任何一位大使来说都是一件挠头事。”
  “是,先生。”
  “不知道您是否听到了这个消息——报纸没有发表——前天晚上有个英国人被打死了。塞古拉警长暗示那个人跟您有过接触。”
  “我在一次聚餐会上见过他,先生。”
  “您最好还是回国,沃莫尔德。尽可能买最早一班的飞机票——对我来说越早越好——去和你们那些人商量商量吧,不管他们是谁。”
  “好吧,先生。”
  3
  转经蒙特利尔飞往阿姆斯特丹的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班机预计早晨三点半起飞。沃莫尔德不愿意从金斯敦走,霍索恩也许还要给他下达什么指示。情报站拍了最后一封电报后就收摊了,鲁迪将带着他的箱子到牙买加去。密码本借助赛璐璐纸烧成了灰烬;洛佩斯留下来经营那些吸尘器。沃莫尔德将所有值钱的个人物品都塞进了一个板条箱,然后又安排好用轮船托运。那匹马卖掉了——卖给了塞古拉警长。
  比阿特丽斯忙着帮沃莫尔德打点行装。最后放进板条箱的东西是那尊圣塞拉芬娜雕像。
  “米利一定很不愿意走吧?”
  “其实她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她相信汉弗莱·吉尔伯特爵士的说法,无论她人在古巴还是在英国,反正上帝离的都是一样近。”
  “这不象吉尔伯特的话。”
  两人又划拉了一堆无需保密的零碎东西准备烧掉。
  “您还藏着这么多照片——都是她的吗?”比阿特丽斯问道。
  “我过去总觉得撕掉一张照片,就等于是杀死一个人。当然现在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红盒子里装着什么?”
  “她有一次送给我几对链扣。后来被人偷去了,可盒子我一直没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觉得丢了还好些。”
  “它表明某种生活方式已经完结。”
  “是两个人的。”
  “这是什么?”
  “一张旧节目单。”
  “‘热带’夜总会的,不太旧嘛,我可以留下吗?”
  “您还年轻,用不着什么东西都留着,”沃莫尔德说,“不然,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越来越多,用不了多久,您就该为这些破箱子旧盒子挤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宁愿如此。那是一个让人非常愉快的夜晚。”
  米利和沃莫尔德到机场去给比阿特丽斯送行。鲁迪同一个提着那只大皮箱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
  下午天气很热,人们都站在那里喝着代基里酒。从塞古拉警长提出求婚要求以来,米利那个女监护人就不知去向了,可是那个用火去烧小托马斯·帕克曼(沃莫尔德曾希望再见他一次)的任性孩子也随之消失了。
  “我去给比阿特丽斯买几本杂志。”米利狡黠地说了一句,就向一个书亭走去。
  “真对不起,”沃莫尔德说道,“我回国后一定告诉他们,您对这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不知下一步您将被派到什么地方?”
  “也许是波斯湾的巴士拉。”
  “为什么去波斯湾?”
  “这是他们在炼狱赎罪的一个办法,用汗水和泪水去获得新生。你们公司在巴士拉有没有代办处?”
  “恐怕公司不会再聘雇我了。”
  “那么您将来干什么?”
  “我已经攒了不少钱——这还得感谢可怜的劳尔——足够米利在瑞士住一年了。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您可以去开一家专卖恶作剧用品的商店——象沾满鲜血的大拇指,溅得到处都是的墨水和粘在砂糖上的苍蝇,要什么有什么,生意保险兴隆。这事您别拖,说开就开。”
  “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我想办法不去巴士拉。尽量能跟安吉莉卡、埃塞尔和詹金森小姐她们留在那个打字室里。如果走运,我六号才离开伦敦,咱们还可以到‘角落’饭店去吃顿便饭,再看几场电影。这种生活真够糟的,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参加会议的作家差不多,是不是?同您在这里我觉得很快活。”
  “哦。”
  “该走了。”
  沃莫尔德到书亭找到了米利。
  “咱们回去吧。”他说。
  “可是,比阿特丽斯——她还没有拿走这几本杂志呢。”
  “她不想要。”
  “我也没跟她告个别。”
  “太晚了。她现在已经走过移民出境处了,也许在伦敦还能见到她。”
  4
  沃莫尔德父女好象把剩下的时间都消磨在机场了。他们也是搭乘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班机。早晨三点钟,天空被摊亭的霓虹灯和跑道上的着陆照明灯映得绯红一片,塞古拉警长前来“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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