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和执棋者究竟是谁依靠谁,谁控制谁,有时候是很难分得清楚的。”
“看不出韦公子的野心原来也不小。”诸葛擎天目光狡黠地盯着韦开。
韦开话锋一转,“帮主十几年来,费尽心机,巧取豪夺,将刈鹿帮扩充为天下第一大帮,可惜,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风云帮就会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击败刈鹿帮,取而代之。”
韦开笑而不答,俯视棋局,“走到今日之田地,帮主唯一能挽回败局的方法,就是要除掉秋羽裳和雁心月。”
诸葛擎天盯着棋盘,沉思良久,缓缓说:“秋羽裳和雁心月人头落地之时,就是风云帮举师讨伐刈鹿帮之日?”
韦开却闭上嘴,一个字也不说。
诸葛擎天额头已沁也冷汗,喃喃说:“林笑风啊林笑风,你真是机关算尽,这一招确实够狠,够厉害。”
“家师的用心既已被帮主看破,此局不攻自破。”
“林笑风特意送这副棋给我,岂非早就算准我只有这一条路走,可行也得行,不可行也得行。”
“天下知家师者非帮主莫属。”
诸葛擎天的目光威严地逼视着他,“这一点韦公子岂非也早已看破,心领神会。”
“在下承蒙家师厚爱,多蒙教诲,但又怎及家师与帮主万一。”
“韦公子何必这么谦虚,以你的才智,聪而不骄,深藏不露,若假以时日,其成就定在我和林笑风之上,未来江湖非韦公子莫属。”
韦开淡淡一笑,“帮主言重了,在下实在惭愧之至。”
“我欣赏有野心的年青人,也很乐意给他们机会。”诸葛擎天仔细捕捉着韦开眼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帮主自然是人中伯乐,慧眼识珠。”
诸葛擎天一笑,伸手从棋盘上拈起韦开刚才落下的那枚白子,换上了一枚黑子,说:“韦公子看看现在局势如何?”
“黑子劣势已转,反败为胜。”韦开看着诸葛擎天,“可是我不明白帮主的意思。”
“韦公子是聪明人,应该会明白的。”
韦开沉默着,半晌,才说:“家师对在下恩重如山,亲如已出,在下虽死犹恐不能报。”
“韦公子不像是个多情的人。”
韦开勉强笑了笑,“帮主也不像是会强人所难的人。”
诸葛擎天微微皱了皱眉,“当然不会,只是我是个惜才的人,像韦公子这样的人才,天下并不多。”
“承蒙帮主错爱,不过,在下恐怕要令帮主失望了。”
诸葛擎天的脸上已现出不悦,“良鸟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还望韦公子三思。”
韦开沉吟着,似乎犹豫不决,诸葛擎天也不催促,像是胜券在握——他相信,在名利和死亡两者之间,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半响,韦开抬起头,微笑着,像是下定了决心,诸葛擎天的眼中发也了光。
“帮主的好意,韦开心领了,但我意已决,请帮主多多见谅。”
诸葛擎天似乎很吃惊,但韦开的语气坚决得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死死盯着韦开,眼中杀机渐露,缓缓说:“你知道吗,像你这种人实在很危险。”
韦开目光闪动,“帮主莫非是想杀我?”
“我不希望你成为我将来的心腹大患,你既不能为我所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你。”
卓不凡的目光带着讥诮,冷冷看着秋羽裳。
他并没有立刻追击,他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逃。
他的双掌抬起,却没有立刻挥出去,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怜悯和淡淡的惋惜。
他心里禁不住也暗暗叹息,叹息造物主对世人的嘲讽和玩弄——眼前这个少女正是如花的妙龄,本应是待字闺中,憧憬着将来美好的生活,可她的一生却都被仇恨和灾难困扼着,让她受尽人世间一切苦难折磨之后,再孤单绝望地死去。
这一刹那间,他突然有些不忍。
老者的神情也更黯然,琴声夹着漫天风雨,如泣如诉,摧人泪下。
一道惊雷,震憾天地,琴声一转,如万马奔腾,浩荡千里。
卓不凡目光一凛,杀机再现——每个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也不例外。
他的双掌已将挥出,秋羽裳没有动,她的心底一片冰凉,手也一片冰凉,她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突然,一只坚定有力的手握住了她。
韦开?她蓦然回头。
她立刻失望了,但又立刻惊喜起来。
紧紧握着她手的是慕容飞。
他居然又站起来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着血丝,但他的身子却站得笔直,一双眸子依然亮若明星。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目光中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然后将流星剑交到了她的另一只手中。
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沉到冰冷的谷底,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喜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将剑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居然将他的剑交给别人,就是说他已经再没有出手之力了,世上绝没有人能承受得起卓不凡的掌力,慕容飞也不能。
而他肯把流星剑交给她,也正是一种最大的信任和最深厚的感情。
风在呼啸,暴雨如注,扣人心魄的琴声在风雨中回荡。
秋羽裳紧紧握着流星剑,剑冷,她的心更冷。
慕容飞仍站在那里,握着秋羽裳的手却越来越冷,他的目光凝视着她,嘴角竟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不知用一种什么力量在支撑着自己,他仿佛要将他生命最后一点力量都榨取出来,只为了能激发出她生命的潜力。
他已将他的生命交给了他最爱的女人,为了他,秋羽裳也不能死。
但现在,卓不凡已一步步逼了过来,流星剑虽然在她手中,但她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住他势若雷霆的攻击?
上苍似乎永远都在和人开着一个最恶毒的玩笑,当你痛不欲生,一心求死的时候,它不让你死,可一旦你想要继续活下去,它却又偏偏连一点生存的机会也不给你了。
秋羽裳没有流泪,也没在埋怨——她已经习惯了上苍降给她的苦难,她已经学会了接受。
她冷冷地看着卓不凡,目光出奇地平静。
她握剑的手突然在瞬间已稳如磐石,她不再颤抖,她整个人突然就像化作了一柄利剑,无坚不摧。
卓不凡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有几分惊讶,几分怀疑,打量着她。
他认为她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但他绝未料到,这短短的一刹那间,她居然又变了。
她就像一只负伤的野兽,准备做最后一击。
每个猎人都知道,这时候的野兽是最危险的,它们的最后一击通常都是致命的一击。
卓不凡有些迟疑,他胸前的创口仍在流血,那创口在冰冷的雨水中本已麻木,现在突然又刺痛起来。
他突然也有了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在风雨中,仍然清晰刺耳。
老者手指一颤,“铮”的一声,弦断声绝。
卓不凡脸上也现也惊疑之色,但随即又如释重负般深深吐了口气。
老者缓缓站了起来,说:“该走了。”
他苍老浑浊的眼睛看了秋羽裳一眼,叹息说:“死未必是解脱,生也未必是有幸,姑娘始终是个不祥之人,无论谁接近你,都只有不幸。”
秋羽裳的手突然又颤抖起来,她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瞳孔却因痛苦而越缩越紧。
“你好自为之罢。”老者长叹一声,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消失在风雨中。
韦开的手指扣住了袖中的短剑,面上却依然带着那种难以捉摸的微笑,说:“帮主所虑也不无道理,只不过……”
“不过什么?”诸葛擎天的目光刀锋般盯着他。
“帮主可能会因小失大,失却全局。”
“哦?”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风云帮既然抛出了我这枚棋子,就随时都可以牺牲。”
“你想舍生取义,让风云帮出师有名?”
“那就要看帮主成不成全了。”
“我相信像你这样的人,可以牺牲一切,却绝不会牺牲自己。”
韦开迎上他刀锋般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万不得已,任何事都会例外。”
两人目光相视,良久,诸葛擎天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事情还远不到不可以解决的地步。”
韦开不动声色:“莫非帮主已经想出解决这件事的法子了?”
“韦公子聪明绝顶,应该相信,如果我真要背水一战,一定会先除掉你这样的劲敌。”
“不错。”
诸葛擎天深深吸了口气,“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再帮助秋羽裳做任何事。”
“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一个条件。”
韦开沉吟半晌,说:“帮主果然高人,你不让我帮她,你可以假任何人之手杀死她,只要不扯上刈鹿帮,家师十年的苦心就付诸东流了。”
诸葛擎天笑了笑,“你果然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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