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像耸立的山峰,眼睛像深邃的潭水,紧紧抿着的嘴冷酷而自信。
他的手干燥有力,沉稳。
更重要的是他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野兽般的劲力,而且这种力量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
雁心月突然抬起头,他似乎感觉到了秋羽裳的目光。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星。
秋羽裳立刻闭上眼睛,只希望他并没有发现她曾经醒过来。
但雁心月的脚步声却一直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她听见他的声音在问:“你醒了?”
她不回答,也不动,假装沉睡。
雁心月默默地站着,看着她,他的心也在战斗。半晌,他终于说:“我知道你醒了,只是你不想面对我。”
她还是没有动。
“其实你不是不能面对我,只是不能面对自己。”
她睁开眼睛瞪着他,却仍然没有动。
“你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更何况我是你的仇人,但现在你无可奈何,你的自尊心让你觉得羞耻,所以,你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咬着牙,不出声。
雁心月看着她,目光犀利的像把刀,直插进她的心里,“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曾经也是我的仇人。”他深深吸了口气,“我却还是要帮你,救你,我又该如何面对你?”
秋羽裳的心又开始痛,她不回答,也不能回答。
雁心月的声音坚定而平静,“可是我想通了,秋家欠我的,已经还清了,我欠你的,我正在还。”
她闭上眼睛,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并不准备结束,他似乎想将心里压抑许久的话全部说出来。
“你不想听,是因为你不想承认事实,因为你害怕。”
她忍不住又睁开眼睛,瞪着他——她害怕?她有什么可害怕?
“你害怕原谅我,更害怕原谅自己。”
她的指尖颤抖起来。
“你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你不想承认,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你根本没有办法复仇。”
她的心在滴血,似乎被割的支离破碎。
“但你又害怕,怕别人对你的帮助都是别有居心,有所图谋,所以,你拒绝,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和同情,特别是我,你甚至认为接受我的帮助是对你的一种侮辱。”
他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情感,“你根本没有生病,你的病只是在心里。”
她的嘴唇哆嗦起来。
“你根本没有勇气再复仇,不是怕面对诸葛擎天,而是不想让韦开利用你。他欺骗了你,而你报复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白费心机。”
“住口!”秋羽裳终于跳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奇异的红晕,红得可怕,连瞳孔都像针刺般收缩。
“因为你知道他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骗局,你不想面对现实,你根本不能接受。”雁心月没有住口,继续往下说,“你恨他,恨他对你的欺骗,所以,你要报复他,要让他失败。”
“你现在只想找一个人来同情你,照顾你,因为你根本就照顾不了自己了。”
“不要再说下去,你马上走,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放下你可怜的自尊吧,你的傲慢帮不了你,我若走了,你马上就会死。”
秋羽裳的声音变成了哭泣,“让我死……让我死……”
“你真的要死没有人会阻止你,可你莫要忘了,仇恨本就是你自己的,你要报仇,早就该放弃一切,你复仇本就只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雁心月的声音冷得像刀,毫不留情,“你也早知道别人会怎样对你,如果你接受不了,不如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忘记自己是姓秋的,永远也不要提仇恨两个字。”
“韦开为什么要帮你?就算他骗你,也只能怪你自己要相信他。”
“他并不欠你什么,其实他帮不帮你,你都没有什么可埋怨的,有没有他,你都要报仇,任何事都不会因为他而改变。”
“既然不会改变,你还有什么可以逃避?”
秋羽裳终于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他默默站在床前,看着她哭,他逼她,就是要将她心中的郁结逼出来。
一个人心里郁集的痛苦若是太多,迟早会崩溃的。
哭本来就是人类保护自己最原始的武器,一个人痛苦到了极点,只要能好好哭一场,就会得到解脱。
晌午。
雾已散尽,风却很大,吹得整间屋子都在颤动。
哭过一场,再喝过一碗雁心月不知用什么草药煎成的汤,秋羽裳的病竟奇迹般好了大半。
雁心月还是不让她下床,依然把她严严地裹在袍子里。
“如果热到出汗,把身体里的风寒逼出来,病就全好了。”他眼睛里带着笑意,连语气都变得温暖。
秋羽裳很惊讶他的变化,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年青,有光彩了。
她乖乖地躺在那里,看着他出出进进,然后铁架上就多了一只香气四溢的山鸡。他一面翻烤着山鸡,一边用野菜在锅里煮汤。
小屋虽然破旧,却充满了温暖,一种实实在在的温暖,一种洋溢着家的气息的温暖。
她的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这种感觉曾经与她隔绝了十年,现在,竟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屋中,让她找到了。
她渴望得到这种温暖,就在她觉得无比幸福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幸福总是飘渺得难以捕捉,残酷的现实又将她拉了回来。
她掀开袍子,坐了起来。
雁心月抬起头,愕然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中了毒?”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躺下,你的病还没有好。“他的目光出奇地平静。
秋羽裳盯着他苍白的脸,固执地问:“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就会听话一点?”
“我只想知道实情。”
“不错,我是中了毒。”
“我知道一个人,可以解世间任何奇毒,那次韦开……”她的声音突然止住,垂下了头。她的心又开始痛,韦开变成比仇恨更可怕的恶魔,她以为已经遗忘了,但一触及,才发现他仍躲在她心灵的深处,吞噬着她的灵魂。
“我们不需要去找任何人解毒。”雁心月立刻岔开她的思绪。
“为什么?”
“我们现在距洛阳只有八十里。”
“洛阳?”
“诸葛擎天就在洛阳,我们还有必要去别处吗?”
秋羽裳沉默不语。
“见到他,一切事情就都解决了。”
“我们杀得了他吗?”
雁心月没有说话,他根本不需要解毒,因为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如果这一战输了,结果就是死。
没有选择,也不能逃避。
秋羽裳的心在颤抖,刚刚涌起的温暖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走的注定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没有归途,哪里有家?没有家,哪里会有幸福?
正文 三十三、英雄的代价
韦开还在喝酒。
虽然醉过,但总会清醒,对于想借酒来麻醉自己的人来说,这恐怕是最大的悲哀了。
因为无论你醉得多么厉害,等到酒醒的时候,你才发现痛苦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强烈。
但除了喝酒,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喝得很慢,一个人自斟自饮。现在,他不能再醉,他的头脑必须保持清醒和冷静。
他知道,此时此刻,风云帮上上下下都做好了全部准备,厉兵秣马,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但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下命令,是不是等到秋羽裳和雁心月死讯传来的时候?
他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缓缓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柯一梦踩着落叶轻轻走了进来。他走得很轻,生怕踩碎了韦开喝酒的雅兴。
他的心情也很沉重,他知道,他带来的消息,或许会让韦开连酒都喝不下去。
他的脚步虽然很轻,但韦开还是听到了。“有消息吗?”他问。
“可惜,最好的机会已经过去,现在我们再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们到洛阳了。”
韦开眉头一蹙,放下手中的酒杯,“为什么,他们已经到了吗?”
“没有,但秋羽裳几乎已完全康复,她恢复的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
“她的病好了。”韦开眉头舒展了一些。
“完全好了。”
“这样也好。”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韦开的心情似乎很愉快,“她的病一好,以她的性格和雁心月的尴尬身份,不用我们费心,他们很快就会公开了。”
柯一梦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我太了解她了,我相信她现在一定已经离开了雁心月。”韦开继续说。
“那只是你以为,事实上情形已经变了。”
“变了?”
“他们不但前嫌尽释,更重要的是,现在雁心月在秋羽裳心中的位置,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已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了。”
韦开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连眼角都抽动起来,几乎是暴喝起来:“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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