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剑行

第79章


  雁心月的脸色也苍白如纸,说不出话来。
  秋羽裳却突然冲过来,挡在雁心月前面,“我心甘情愿的,你要怎么样?”
  韦开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好像心上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一股强烈的妒意和羞辱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手扣住了袖中的短剑,两眼变得血红,狠狠盯着雁心月,一字字说:“雁心月,拔你的剑!”
  雁心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又恢复了萧索和落寞,冷冷说:“我如果出剑,你只怕就没有机会做林笑风的乘龙快婿了。”
  韦开眼角跳动了一下,咬着牙,“拔你的剑。”
  雁心月却突然笑了,笑容像针尖般尖锐,讥诮地说:“你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跟我拼命?若是林笑风知道他的未来女婿在成亲前一天还在为别的女人打架,不知道还会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韦开的脸色变了变,现在才想起来他到这里的目的。
  他当然不是要杀雁心月,连诸葛擎天都没有把握的事,他为什么要冒险?
  可他居然向雁心月挑战,他的理智到哪里去了?
  难道就是为了秋羽裳的那一句话,竟让他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他迟疑了,然后就看见雁心月的目光——鄙夷、嘲笑,甚至带着讽刺!
  “废话少说,出剑吧!“他的血又涌了上来。
  “好,现在这样子,才像个男人!”雁心月的手也扣住了剑柄。
  秋羽裳看着韦开,又看了看雁心月,眼角慢慢湿润。
  ——一个女人看着两个男人为她拼命,是一种满足,还是一种痛苦?
  她挺起身,挡在两人中间,面对雁心月,声音出奇地平静,一字字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也不想再见到你。”
  雁心月的眼睛痛苦地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他,无论你为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忘记他。”
  雁心月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韦开。
  他什么也没说,突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双眸说不出的苍凉和萧索,但他的脚步却很坚定。
  ——是不是他本就决定要走?他故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逼出韦开隐藏在心里的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感情?
  他走的那么决绝,是不是他早已决定了方向?
  这些问题,韦开都来不及思考,他的目光只痴痴凝注着秋羽裳,这目光还是那样灼热,仿佛已将压抑已久的真情全部流露。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痴痴地说:“羽裳,能听到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
  秋羽裳慢慢收回凝视着雁心月背影的目光,眼中似已凝成寒冰,甩开韦开的手,冷冷说:“你还不走?”
  “我……” 对着她冰冷的目光,韦开好像突然掉进冰窟,满心欢愉化为乌有。
  “你最好快一点回去,免得耽误了良辰美景。”
  韦开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羽裳,你……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秋羽裳冷笑,“你是我什么人,用得着我原谅你?”
  韦开的心像又被刺了一刀,却说不出话来。
  秋羽裳的声音也冷得像刀锋,“你今天来做什么?是不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有?
  “不,不是,我只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终于说不下去了。
  “只是什么?我死了,你不就得偿所愿,可以安安心心做你的乘龙快婿,未来的风云帮主了吗?”
  韦开被她讥诮的目光看得不安起来,却无言以对。他默然半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权力恨我。”
  “恨你?我恨的人太多了,不过,那都是和我有血海深仇的人,至于你,还不值得我恨。”
  韦开连手都冰冷起来,似乎连太阳也失去了温度。
  “难道我们之间除了互相伤害,已经没有别的了吗?我真的有苦衷,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你们男人永远都有苦衷,女人若想在男人的野心中争一席之地,结局都会很悲惨。”她冷冷看着他,“你这一生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很清楚,你自己更清楚。你今天来不管是什么目的,有没有达到,你都该走了,我也想不出,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利用。”
  “你对我真的这么失望?”
  秋羽裳无言,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韦开等不到她的回答,也觉得意冷心灰,想走,却又心有不甘。他忍不住问:“羽裳,难道你跟我真的连一句话都没有了?”
  “有,还有一句。”她终于说。
  “什么?” 韦开眼里闪出一丝火花。
  “谢谢你!”
  “谢谢我?”
  “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早已经死了,根本找不到诸葛擎天,更不能替秋家报仇雪恨,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这句话,并没有让我觉得好过一点。”
  “而且,现在我还要再谢谢你。”
  “谢什么?”
  “如果你不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摆脱雁心月。”
  韦开的脸色稍稍缓了缓,“这倒不用谢我,你应该知道,我绝不会看着他伤害你。”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因为他刚才做什么,而是我必须离开他。”
  韦开忍不住说:“你不希望他帮你?”
  秋羽裳的目光复杂而深邃,缓缓说:“仇恨是我一个人的,有没有赢的机会,也不能用他的生命去冒险,他为我做的实在已经太多了。可是,我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去的,所以,我要找一个机会,让他伤心,心甘情愿地离开我。”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故意激怒他,让他离开你?”韦开整个人像坠进了冰窟,一直寒到了心底。
  “不错,所以,我要好好谢谢你,你不出现,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很多事永远也解不开,永远都无法面对。”韦开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奢望。
  “你错了,如果我还有机会活着,我一定会一生一世跟他在一起,做他的女人。”
  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听在韦开耳中却仿如一声炸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像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连嘴角都哆嗦起来。然后,一种莫名的羞耻和被人出卖的愤怒一齐爆发出来。
  “不,不可能!”
  秋羽裳冷冷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嘲讽,“为什么不可能?如果说你让我看清楚人性,看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么,他让我看到的才是人世间的真情。他给了我希望,让我看到了将来。”
  “将来?”韦开的心里空空的。
  “我本来是个没有将来的人,我活着,就只是为了报仇。”她的眼里闪着光,一种韦开从没有在她眼睛里看到过的光芒,她整个人都因此明亮起来,“他让我知道,如果有机会活下去,我应该做什么,虽然这种希望很渺茫,但只要曾经有过希望,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你让他走,就是要让他活着?”
  “是。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他一定要活着,我才有活下去的信心。”
  韦开听着她的声音,却觉得飘渺得似在天边,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人摘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他对她真的已不重要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本来应该很高兴,至少是种解脱,虽然他曾经欺骗了她,但现在他已不再欠她什么了,他应该心安理得地回去和林祖儿成婚,成就他的千秋大业。
  他的心结已经解开,但他怎么连自己的心都找不到了?
  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又还能成什么大业?
  秋羽裳不再看他,转过身,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韦开却突然笑了,笑容苦涩,却带着一种嘲讽,“有一件事,我终于想通了。”
  秋羽裳没有回头,只冷冷问:“什么事?”
  “你有没有想过雁心月为什么会走?”
  秋羽裳猛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为什么?”
  “或许他的想法和你一样。”
  秋羽裳的脸色变了,这一瞬间,她也突然想通了。
  韦开脸上掠过一丝很奇特的表情,“或许在他心里,你也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一定要让你活下去。”他的眼神痛楚而绝望,对自己的绝望,“而我,却一直在等待你们的死讯。”
  “你很快就会等到的。”秋羽裳慢慢说。
  韦开苦笑。这杯苦酒,本就是他自己亲手酿造的,再苦,也不能埋怨。
  “我要走了。”秋羽裳说。
  “你现在想阻止他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必了,既然我们一样的心意,无论什么结果,都不重要了。”她凝视着韦开,良久,良久,终于转过身,慢慢走了出去。
  她走得很慢,却绝不会回头。
  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想听的话,也已经听到了。
  ——她希望他回去走他自己想走的路,虽然这条路是用她的生命和血肉铺垫成的,不过,她心甘情愿!
  这句话,她没有说,她希望他会懂。
  但她又希望他永远也不要懂。
  正文 三十五、路
 
  初二,癸未,子命互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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