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执着的活蹦乱跳的女孩。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着无法被割舍无法被被忘怀的部分。
 
  其实我们最难忘怀的，是在这些部分中的自己。
 
  傻傻的自己。
 
  执着的自己。
 
  又哭又笑的自己。
 
  我们无法割舍的，不过是我们生命中，和日益成长的自己，背道而驰的，那个小小的，孤苦的女孩。
 
  有些时间，一天，却像过了一生那么长。
  第十八章
 
  "把他从我的生命中剥除，像剥洋葱大白菜一样，片甲不留。吃过的馆子一律不去，姓周的人一概不接待，看见穿黑衣服的男的就离得远远地，我恨不得把五环路四环路长安街都翻新一遍，把他目光注视过的太阳月亮拆下来放在洗衣机里搅一搅。"
 
  "不，这不是爱情。还不够，爱情是，看见他难过，自己就不能哭，因为要抱住他，把他的痛苦背起来。看见他笑，自己就不能笑，因为要把所有的欢笑都分给他。"
 
  苏安安下车跑远，直到远得不见人影，江超这才踩动油门，松开手刹，把车开走。
 
  DUKE最近品味大涨，在新东方大楼里行情日益水涨船高。
 
  据八卦的楼管阿姨和年方不满三十的年轻女老师汇报，DUKE老师在一周之内遭遇女生提问次数猛增。
 
  秦怡撇嘴，怪不得他最近笑得脸蛋活像破柿子开花，不过秦怡也不得不承认，最近DUKE确实人模狗样起来--偏向人的部分稍微比起前多一些。
 
  这天在休息室里，DUKE走进来，手上竟然拿了一支玫瑰花！虽然这花开的已经不太新鲜了，但是，这究竟是玫瑰呀！--象征着爱情的玫瑰！竟然还有人给DUKE送玫瑰！天理难容啊！
 
  秦怡冷眼旁观。
 
  立刻就有人按捺不住--"DUKE老师，哟，有人给你送玫瑰啊！"
 
  DUKE皮笑肉不笑，"这帮小姑娘，不好好学习，成天，唉！"
 
  旁边人哇哇乱叫，"DUKE老师是怎么回的呀？"
 
  DUKE无奈大叹口气，"施主，你看错人了，老衲不做大哥好多年，老衲不爱冰冷的床沿。"
 
  大家哄笑，秦怡也乐了。
 
  DUKE看见秦怡笑，备感亲切，上前探头探脑，"小秦老师，暑假雅思住宿班，咱俩搭班？"
 
  秦怡嫌恶，"找你的玫瑰你的花儿搭班去！"
 
  DUKE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哟，小秦老师吃醋了，祸害，扔了扔了，"说完把玫瑰花一扔。
 
  众人起哄。秦怡气不打一出来，
 
  "男人就有两个特点，姿色再少也觉得自己是个帅哥，再没脸没皮也觉得自己是少男怀春！"
 
  话是这么说，暑假雅思住宿班还是他俩搭班。秦怡仰天长叹，觉得他该不会是用一麻袋钱外加一麻袋美女砸死了俞敏洪。
 
  上课弗始，DUKE上去讲话。
 
  "上课我没什么要求大家的。干嘛都行。"
 
  下面立即有同学喝着饮料唱反调，"吃东西成么。"
 
  DUKE无招胜有招，"当然行。只要喝牛奶的别呛着就成，对，还有日本豆不能吃。你一吃日本豆吧，嘎蹦嘎蹦响的，周围孩子都在想：他在干嘛呢？吃什么呢？于是就走神了。"
 
  说完还不忘贫了一句，"这是大家的道德底线。"
 
  秦怡自己都没数过，她一天能被逗乐几回，原本她以为，这会是她最难过的一段时间。
 
  还好，有DUKE臊着，总算能强颜欢笑。
 
  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儿。
 
  一次是班上的同学打架，两男孩，打的头都破了，秦怡慌得不知道怎样才好，连忙叫来DUKE，DUKE拉开俩男孩之后安慰秦怡说，"没事没事，中学的孩子，都在为江湖上的事操劳，什么豆豆帮，小猫小狗派。这很正常，小孩子的天性嘛。"
 
  秦怡顿时笑了，不知不觉间，她开始从一种欣赏的角度来看DUKE，只要有DUKE在，天就塌不下来，不仅塌不下来，生活还格外有意思。
  她第一次不觉得他讲的笑话恶心了。
 
  还有一次上语音课，忽然卡擦一声断电了。
 
  秦怡急了，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课哪。
 
  她掏出电话让DUKE来救场。不知道什么时候，DUKE已经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和救命恩人。求他办事儿的时候，变成恩人，不求他办事的时候，就暂时搁置为稻草。
 
  DUKE匆匆跑来，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线中摆弄半天，东一根线又一根插孔，没过五分钟，啪嗒，电来了。
 
  秦怡惊了，赶紧夸他，"小天才啊，没有袁隆平，中科院的那帮废物吃什么，没有你，比尔盖茨怎么能研究出迈克尔索芙特！"
 
  DUKE笑笑，"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旁边看机房的大妈说，"这算什么呀，DUKE老师是清华连续三届编程冠军！滑板冠军！国标舞冠军！"那语气，骄傲得就像DUKE是他儿子似的。
 
  还说，"天啊，谁家闺女要是嫁了DUKE老师，那真是修了五辈子的福分啊！"
 
  国标舞冠军当真在结课舞会上大展风采。
 
  看他标准的四步舞，跳的多么好。
 
  一干小女生争着让他在薄薄的小背心后签字，可是DUKE不，DUKE只是走过来，标准地伸了伸手，"小秦老师，请你跳舞。"
 
  被DUKE的舞姿惊艳了的秦怡也不好意思不站起来了。
 
  他们俩在舞池里旋转，简陋的霓虹灯在她们头上五彩缤纷庸俗异常地照耀。
 
  但是秦怡忽然有些喜欢起这灯光来，因为在这灯光下，DUKE堪称英俊。
 
  DUKE轻轻地挽着秦怡，不疏冷，也不过分。
 
  转着转着，秦怡有些晕了。
 
  她的心里流动着一种情绪，这种情绪温和，可亲，不同于周南的山崩地裂，可是柔柔和和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刚刚好的滋养。
 
  秦怡看向DUKE的目光没有那么凶狠了。
 
  苏安安在这个漂亮清雅的大院里已经干了近三个月了。
 
  职场生涯，无外乎在这蝇营苟苟步步紧逼的世事间一退，一缩，一试，再一近。行政单位，最是能锻炼人，学得诡僪，学得表面功夫，学得嘘寒问暖，慢慢地，就能游刃有余地混迹于大染缸里。
  在这些罅缝里，有人的头削尖了，有人的头压扁了，还有的人头不圆不方，该圆的时候圆，该方的时候方。
 
  可是心的温度，却日益降温。
 
  苏安安一个人的生活过得难免潦草，但也凑合。
 
  出租屋里杂七杂八地堆着几个纸箱子，被褥床铺，房间其实很大，一室一厅，只是苏安安懒得费心收拾，每天早上起床后把沙发上的衣服抱到床上挑拣，每天晚上睡觉前又把它们抱回去。
 
  假期时，逛街，衣服化妆品上从来不亏待自己，发了年终奖，就外地几日游。
 
  一个人的日子里，安安学会视而不见，学会得过且过。
 
  她也从来不去想一个月之后的事情，没有任何存款，决不贷款购房置业，成为拖累。
 
  江超平均一周约她一次，总是在周末的时候。
 
  自从工作以后，苏安安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现在的苏安安，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桌球打得极好，变身体育迷，玄幻迷，大话西游迷。
 
  她迷上了一切能把时间速速打发走的活动。
 
  江超约她，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
 
  有一次，苏安安递给江超一个盒子。
 
  江超惊奇地打开，里面躺着一个限量版的珍藏大卫杜夫打火机。
 
  江超的快乐像被盛在了一碗热汤里。
 
  他问，"安安，为什么送给我这个？"
 
  苏安安笑笑，说，"3240."
 
  "3240？什么意思？"
 
  "收下吧。以后就知道了。"
 
  这天，天飘起了细雨，苏安安没带伞，而他们要走到离着大约一千米的停车场去。江超打开一把藏青色的伞，示意苏安安。
 
  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躲进了伞下。
 
  江超走在她的右边，不时把伞檐往安安这边挪。
 
  眼见他的整个肩膀都被雨漂湿，苏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往他的那边靠了靠。
 
  两个人贴的有些近。
 
  都没说话。
 
  天上的雨寂寂静静，洋洋洒洒，在雨中有路灯昏黄地朦胧着。
 
  江超几欲开口。
 
  苏安安的脸庞在雨中，像某一种夜间植物突然绽放，悄无声息，香气独到。
  不时有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车开着大灯，在雨中格外地亮。
 
  安安闭了闭眼睛。
 
  雨越下越大，江超说，"避避雨吧！"
 
  两人走到一处屋檐下。
 
  有冷雨濡湿地面，成为不规则的黑，苏安安淡淡地看着雨，天幕是罩下来的土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