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

第49章


 
  因为--他要路过以便和坐在苏安安小姐对面的大头先生谈事情。
 
  可怜的大头先生,工作了十多年,从来没有主管以外的领导知道他的名字,最近却频频遭遇了公司最高领导人的造访。
 
  有时候周总裁来了一趟市场部,竟然只是问大头,"喂,你的茶花烟是哪儿买的?"
 
  以前走路不稳常常一头摔倒的苏安安,现在踩着8寸的高跟鞋健步如飞。
 
  以前热爱披头散发自然美的苏安安,现在盘起发髻纹丝不乱。
  以前宿舍里堆满了各种垃圾食品薯片瓜子可比克的苏安安,现在桌上孤零零一罐维生素C。
 
  市场部是一个多么晶莹剔透的地方啊。
 
  大头先生终于不堪其烦,希望苏安安小姐当时务者为俊杰。
 
  没想到苏安安拒不承认。
 
  "我不认识他。"
 
  "以前没见过以后没见过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没见过跟他长得像的人。"
 
  大头无奈。
 
  "这个月,因为他晃了两次你都不在座位上,他就迁怒于我,生生说我抽的茶花烟是假烟,我们公司要以人为本打击盗版,于是扣了我50块钱。"
 
  "还有,因为他走过去时候你看也不看他,他就指责我的桌子实在是太乱了。抓不讲卫生的典型要从我这儿抓起,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能提出绿色广告的理念?于是,我又被扣了100块钱。"
 
  SUZI 黄添油加醋,"是的是的!有一天你请病假没来上班,他早上来了中午来了下午来了你都不在,他就给我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说我督管不力,说我们市场部的地板太脏,他走过来的时候扬起一阵灰--我辩解道,不扬起灰的那叫地板吗?那叫地毯!于是,我们集体每人被扣了100块钱,说我们市场部素质有问题,具有强词夺理的特征!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还补充到,今天请病假者除外!"
 
  苏安安觉得大家咬牙切齿,大头很委屈"都是因为你而起,凭什么要扣我们的钱?"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想起这个节日,安安的心中孤冷得就像是有人用冰冻植物油点燃了一盏青灯。
 
  圣诞节的大雪就像没有记忆,怎么能没心没肺地一年又一年地落下?
 
  这一年的圣诞节,苏安安穿着雪地靴,早早到7-11里买好了速冻饺子,黑啤,准备宅在家里,再也不去街上自讨没趣。
 
  路上的时候,忽然有电话。苏安安心里一动。
 
  不认识的号码,和不会忘记的声音。
 
  "安安,谁陪你过节?"
 
  苏安安安静了一会儿,"男朋友。"
 
  "安安。"周南的声音有弱弱央求的味道。"你别这么说,安安。"
  苏安安握着话筒不说话。
 
  "安安,出来一块过节。"
 
  "不。"
 
  "出来吧。"
 
  "不。"
 
  "不。"
 
  最后,周南说到,"安安,我和你在一起四年,加在一起,你都没有对我说过这么说不。"
 
  "就是普通朋友,两个人一起过个节,好不好?"
 
  苏安安终于没有了拒绝的勇气。
 
  她蹲在雪地里,用靴子化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稍有智商,就会明白男上司和女下属之间的暧昧,是多么愚蠢。
 
  如果稍能疼惜自己,就会明白此去赴约,可能又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告别完青春,又是为什么遇见青春时的人,总是不可自拔?
 
  如果感情是一种实体,她会像拎着血肉淋漓的鱼肠一样把它拎出来,问句为什么。看看隐藏在下面不可触摸的,撕扯着神经的不舍,究竟是什么样儿的脆弱物体。
 
  周南的Volvo XC90驶到的时候,苏安安还是蹲在地上。车前灯一寸一寸慢慢从雪地上渐亮过去,到了近处,雪地刺目如同明镜。
 
  苏安安在刺目中抬起头,觉得这灯光就像赤目直视所见到的太阳。
 
  手很冷,苏安安双手合十搓热。
 
  周南腾出一只手,想要去拉住她。
 
  苏安安看着外面。不是当街马路,所以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这一笼车灯和一巷笔直的新雪。
 
  车灯的直线中,纷扬着细微的水气,被这水汽熏黄了,映得周围建筑安沉寂默。
 
  周南再次伸出手去,苏安安再避开。
 
  鼻息微弱,却清晰可辨。
 
  这条数公里的巷子变得好长,昏暗地陈在两个人中间。
 
  "安安,想去干嘛?"
 
  苏安安认真地想了想,"欢乐谷。"
 
  周南会心笑笑。到了欢乐谷,直奔过山车。工作人员却告诉他们铁轨上铺满了雪,今天晚上不开放。
 
  看着苏安安萎靡的样子,周南忽然说,"我知道。跟我来。"
 
  车出了市区,一路从烟花绽开的市中心开到了已见成片枯枝白雪的树林间。
  天光好像都更亮了许多。远处的天空几枚零星可望的星辰。
 
  苏安安一路不说话。
 
  周南笔直地把车驶进"十渡游览区"。
 
  车盘山而行,蜿蜒穿于好像被剖开肚白的山中。
 
  到了顶峰,停车场里就这么一辆孤零零的车。
 
  安安跟着周南走,一前一后,雪地里四行脚印。
 
  到了几幢房子前,周南走进去,留安安在外面等候。过一会儿出来,他的身边还有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其中一个疑惑地看了看苏安安。
 
  来到一个很高的山崖上,他们停住了脚。借着雪光,苏安安往下一看,心脏砰地跳了一下。山崖很高,隔着对面山崖的是谷底一潭溪水,溪水的有些部分已经结了冰,硬硬地铺上雪,在冰雪之间有水流备受阻碍地流动。
 
  有一个四方形的小台子,上面隐约写着,"十渡蹦极"。
 
  苏安安诧异地看着周南。"来这儿干嘛?"
 
  周南微笑,"安安,敢吗?"
 
  整个天地夹杂在漆黑和亮白之间,搅拌了,是深灰色。
 
  工作人员绑好了绳子和安全带,简单地说,就是两个结,示意他们钻进去。
 
  苏安安觉得腿都软了,声音瓮瓮不可闻,"敢。"
 
  绳子是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的。周南也有些紧张,"安安,抱紧我。"
 
  苏安安脑袋里被紧张充溢着,死死抱住他。
 
  "安安,别紧张。很安全。"
 
  苏安安觉得天地间一片巨大的沉静。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只觉得脑中后上方有一片灰白色的区域在轻轻,一起一伏地抽搐。
 
  猛然间,觉得身体轻了,有什么被推了下去。
 
  好像就是空白。空白中有呼啸奔涌的大风。
 
  眼前不知为何,是茫茫的苍青。眼眶的黑里一团纯度苍青。
 
  没有恐惧,没有尖叫,却只有抽离和破出。
 
  是什么在和身体抽离?是什么想穿越胸膛而出?
 
  是灵魂吗?
 
  我没有灵魂。
 
  爱情就是我灵魂的全部。
 
  在这一刻里,我终于看到了爱情的颜色。爱情就像浑浊的轻烟,正在从躯体中被分离。
  苏安安的意识是被溪水的声音唤醒的。头皮上好像有着溪水浮上来的凉气。
 
  溪水清响。
 
  这时候她看了看周南。
 
  周南紧闭双眼,眼里却有泪涌出。
 
  苏安安在溪水上空呆呆看着和自己紧贴的周南。他的泪水慢慢慢慢流到了苏安安的脖颈中。
 
  山谷里除了溪水的声音,只有周南说了一句话。
 
  "安安,我爱你。"
 
  这句话清凉透彻。
 
  下一句好像是回声。回声一样的下一句话。
 
  "安安,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爱你。"
 
  圣诞夜之后是相安无事的几天。
 
  但是这几天里安安好像一直神游在十渡冰冷幽寒的山崖上。
 
  有时候她简直疑心那是一个梦。梦里有灵魂从身体里被抽离,耳边是挥之不去的清凉的回响在溪水和山谷中间的周南的话。
 
  "安安。我爱你。"他的声音就像从灰尘扑扑落下的岩洞里传来。
 
  "安安,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爱你。"她好像都能听到他喉咙里的来自心肺里的叹息。
 
  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圣诞过后马上就是新年季。
 
  员工福利,补发工资,报销水电暖,人们脸上都是疲惫的强打的笑意。
 
  照例是有年终奖和年终晚会的。
 
  市场部的苏安安,在接过财务厚沓沓的信封时愣住。年终奖再多,也不至于塞满一个150CM的信封,握在手上,都觉得有人虎视眈眈。
 
  苏安安没说话,盖了章,签了字,接过来。
 
  特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除了扫除的阿姨,一层的办公室都嫌少有人,只有一两间还有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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