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君已是二十年

第48章


来世我们还要继续相爱。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会踏遍千山万水找到你。找你做我每一世的新娘。”
  
   我看着他的侧面说:“我会生生世世等着你来找我。做你生生世世的新娘。”
  
   展翔掰着手指头算给我听:“我们的银婚纪念是在2033年,金婚纪念是在2058年,钻石婚纪念是在2083年。”
  
   我也掰着他的指头,取笑说:“展先生,您怎么不算一下,到钻石婚的时候,您老人家贵庚?一个108岁的老汉,牙齿都掉光光了,还陪着我过钻石婚的纪念日呀?”
  
   他攥住我的手,笑道:“对呀,你要是敢嫌弃一百多岁的老头儿,我就联合孩子们一起对抗呢!”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小翎子,你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你起小名,我起大名。平均分工,不许推脱。”
  
   我看向静静流淌的粉河水:“长安,如何?”
  
   他笑了起来,微点着头,说:“好。长安。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希望孩子能够长久平安,长寿安康。”
  
   天已经开始变短了,日头落下的时候,还不到五点。空气中已结有露水,天气微凉,展翔牵着我的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他手心的温度,通过我的掌心,传递到我的身体里。对于我来说,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人象他那么亲近,那么珍贵,那么重要了。或者对于旁人来说,展翔只是一人平凡的人,穿着T恤与休闲长裤站在人群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是,他却填满了我的生命,丰富了我的生命。是我年幼时的依靠与希望,成长的烦恼与忧伤,也是我的欢喜。而且是现在我自己所渴望的、唯一的幸福源泉。
  
   此身如朝露,惟惜与君缘。相逢如可换,不辞赴黄泉。
66.
  
   2008年的10月16日,农历九月十八,是我和展翔结婚的日子。
  一切都是按照家乡的习俗。
  
   因为我和展翔的特殊性,家人把新房布置在了一楼的西屋。父母体谅的说:要给我们举行一个新式的婚礼。既嫁了女儿,又迎了女婿。因此,头天晚上,我被送至外婆家。第二天清早,有迎亲的队伍前来接我,彩绸扎起的花轿,枪锣响器,全班人马。
  
   我穿大红色喜庆的嫁衣,坐在床上。听从妗子的吩咐,从早晨五点起床后,梳妆。妗子拿着梳子给我梳头,一边梳一边唱:一梳离娘亲、二输亲事顺、三输举家合……
  
   收拾停当,早餐只吃了一丁点儿可以忽略不计的食物。就那样坐着。强忍到十点,院子里的喧闹依然热烈。表妹偷偷拿了几块蛋糕和一瓶水,给我。正欲享受,却被妗子发现,她一把夺走,严肃的说:“不能吃!新媳妇不能吃太多。不然等一下上了花轿,你想解手,咋办?拜天地的时候,你又想解手咋办?”
  
   表妹不以为然的说:“那怕啥,都是在咱自己家里。”
  
   “那也不行!”妗子把食物拿走了,我和表妹对视一眼,哭笑不得。表妹叹了口气说:“真想不通,你为啥一定要在咱家里结婚,这么麻烦。又不能穿婚纱,还要穿这么土的衣裳。还要遭这么多罪。你要饿到晚上你知道不?”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忍着。”
  
   她看着我被珠围翠绕的头,感叹着:“不过,咱家里也有咱家里的意思。至少可以尝一下坐花轿的滋味。以后你可要记得告诉我,从小就听坐花轿坐花轿,到底坐花轿是啥感觉呢?”
  
   我说好。我会详细的描绘给你的,但是,最好还是要你自己亲自体验一番,才把有最真实的感受。
     妗子又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再次下令:“不准吃东西,记住没。等一下村子里会有看热闹的人过来看新媳妇,你可不能傻笑。”
  
   表妹开始抗议了:“连笑都不给?那要咋办嘛!”
  
   “低着头坐着就好了,其它的都不用管。就低着头坐着。”
  
   “脖子哪受的了呀,还有好长时间呢!”
  
   妗子伸手拍了表妹一下,“就你事多!你姐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哪来这么多歪理?到你出门子的时候,可千万别从家里走。不是爱赶时髦吗?就学着电视里穿露前露后的衣服,摆洋式的酒席,那样我也不用跟着吓掉魂了!”
  
   表妹揉着拍痛的地方,呲牙一笑,说:“你想让我受这种洋罪,我还不干呢!”
  
   妗子笑笑出去了。
  
   果然,开始不断的有人瞧热闹,对着坐在床上不发一言低眉顺耳的新娘子一顿点评,再对穿的衣服戴的钗环发出感慨。
  
   表妹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姐,不过说实话,这样子才更像新娘子。真是好看呐!”
  
   趁无人的时候,我抓住表妹的手说:“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你看,我手心里都开始有冷汗了。咋办呀!”
  
   她惊讶的搓着我的手心说:“不会吧老大,你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呀,怎么会这么不经事儿呢?又不是嫁给陌生人,你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怕啥?紧张个啥子哟!”
  
   “哎呀!我也控制不了,就是好紧张。可不可以不结了,我不要这个仪式了,好不好?”
  
   表妹“啊”的一声大呼,旋即捂住大张的嘴:“你别搞笑了!被我妈听到,非被扒皮不可!别担心了,等下上了花轿就好了!刚才我去偷偷看了花轿,好新呀!花轿上的帷幔、缨络、彩绘好漂亮的!轿顶还有两个小小的人,一男一女,嘿,像你和展翔那样!”
  
   于是盼着上轿的时辰快点到。
     十一点左右,开始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堂屋喊着算出来的古历:“新人属狗,五行旺水缺火,司四季位中央,巳时上轿,请酉鸡、子鼠、申猴属相人员让路,互不妨碍。”
  
   有一部分人走了,他们是属鸡、鼠、猴的人。那时家乡的规矩。
  
   鞭炮噼哩叭啦的在院外响起,喜庆的音乐奏起来了,打扮一新的四个送亲的妇女过来,搀扶着我上轿。头开始懵了。
  
   花轿的悠荡才使我回过神来,我茫然的打量着四周,一乘小轿,一把固定在轿定的圈椅,此刻,我就坐在那把圈椅上。至于如何上的椅子,先迈的哪只脚,有没有笑,表情是怎样的,全部都不知道了。轿夫在使坏,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四个壮年汉子不按节奏的把花轿扔来扔去,胃里面翻江倒海,只有一个感觉:想吐。我开始感激妗子阻止了我的偷吃。不然,这种摇晃岂有不吐之理?
  
   路经其它村庄的时候,响器班子又开始嘀嘀嗒嗒的吹奏着。花轿停止不前,我知道,那是被恰巧赶上的邻村人拉住了花轿。这亦是习俗之一了。我抹了一把汗。听得迎亲的管事大爷在客套,他一定是拿着好烟、糖果,散往拦轿的人群。他朗声说:“借今个吉日,俺家闺女出门子。大家伙拦轿,也是给俺们增添几分喜庆。咱抽根喜烟,所有烦恼都没了;吃颗喜糖,保证您八十岁牙口都不松动呢!也向您讨个吉利。大家伙让了吧,还要赶回去趁着吉时拜堂呢!有家里没做饭的,咱跟着花轿走,到俺那儿,保证好吃好喝好招待!”
  
   我听着大爷的话,紧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失笑出声。
   接着,有看热闹的男人回驳:“老夏,好酒好肉谁家没有呀!这几年不像前几年,吃个席面都像过大年。现在哪家哪户不是三天炸两天煎,咱都不稀罕酒肉了!还是按老规矩,让轿夫耍一个,从俺这条板凳下面钻过去,花轿不沾地,咱乖乖的拿了板凳让路,再祝福新人百头到老早生贵子!”
  
   众人起哄:“对对对,钻板凳钻板凳,钻过板凳五谷丰登百事兴隆。”
  
   “大家伙大家伙,听我一言,咱家这闺女吧,身子骨比较娇气。从小连一桶水都没有提过,家里都惯的身单力薄了。这钻板凳时,花轿一翻转,怕是受不住呀!”大爷还在矜持着。
  
   “那哪不行呐!谁家的闺女不娇气呀!今儿一出阁,以后都不是咱家的人了,咱也用不着替人家心疼了!钻板凳钻板凳!”
  
   “闺女!”大爷冲着花轿里的我喊道:“陈庄的大爷大娘想给你添点彩,你可要坐稳扶住了,别给咱老夏家丢脸!”
  
   我已经顾不上笑了,两只死死的抓住圈椅的扶手,抓到关节发白了。生怕有什么闪失。
  
   “起……轿……”随着领头轿夫的一声呼喊,花轿猛的一下被高高的举了起来,我惊魂未定,但见花轿左忽右闪,上高下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被四个轿夫灵活的甩来甩去。我的头刚撞到椅靠,又磕向轿门上,我下意识的去揉碰疼的部位,刚一撒手,整个人又差一点没被扔出轿帘外!
   我知道,那是轿夫们在表演他们的绝技——抬着花轿钻板凳了。我想起几天前爷爷与爸爸的对话,爷爷说一定要请李村的轿班子,因为他们最厉害,功夫最了得。单手抬着花轿可以钻过板凳还手不离轿轿不挨地。
  
   此刻的我就坐在这顶喜气洋洋、描龙绣凤的花轿上,亲身体验那些抬轿人了得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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