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轻薄

第29章


尤里卡啪哒一下又把门关死了。
  “他把帽子下下来,放在沙发上,一副很愁苦的样子,倾诉自己的婚姻状况,倾诉自己的不幸,朝尤里卡说: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了我的前途,尤里卡,你一定要把卓文君未婚前失贞的情况告诉我。尤里卡说:不行,虽然我和卓文君不是朋友了,但我不想乱说她的事。不过,你可以猜,我来给你一个个地排除。你想一想,你就坐我房间里想,我到外面洗一个澡,我正想冲浴。他到尤里卡的房间里去想了。尤里卡在外面用香波洗头。她没把浴室的门关严实,室内弥散着三合一香波的味道,浴室里面的奇妙的雾气也弥漫到里面房间里来了。……你看,司马相如,这些,日记上也都有。
  “死鬼受到气味的诱惑,但不敢伸头去看一看,只是用鼻子代替眼睛去偷窥,就像某些人整天用耳朵代替眼睛去偷窥一样。有些人的腼腆和胆小让他们终生得不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他们的有关器官终生闲置着没有越位使用过。就是这些,使得他们终其一生脸上都写着不得意,终其一生都是一个好人,一个榜样,一个先进,一个高尚的人,同时他也心神不宁,但他聚拢勇气,准备向自己挑战,和陌生的有诱惑力的女性进行对抗,他知道自己的懦弱,但他为自己开脱说自己是多么地符合道德。
  “你再看这一页。
  “就在死鬼坐在尤里卡的内房里时,就在尤里卡在外面洗澡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一个人进入尤里卡的家了。
  外面的大门开了。
  一个男人进门了。
  那个男人有门钥匙!死鬼对尤里卡的个人生活并不清楚,他觉得自己突然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他没有办法,在听到外面暧昧的声响之后,他迅速地爬进了尤里卡的床底下,他的致命的错误是忘记了自己的帽子。……一个人“通通通”地把一个湿淋淋的人抱进内房里来了。
  地下啪嗒啪嗒地滴了好几滴大水珠。
  那人把尤里卡往席梦思上一摔,然后,四只赤脚就不见了,上了床,两团血肉做的身体在床上厮杀起来。
  “上面的声响很大。
  你看这页,其行为过程在死鬼日记里都有记录!尤里卡在床上大声说:你早就该把那顶鸭舌帽扔掉了!我们都是过来人了,要来就来吧!你上了我的身,也就跟你老婆卓文君一比一打平了,你也用不着再去做什么贞操调查了。……上面那个男人作声了,声音很粗野,说:真他妈快活,狗日的,唉,一进门就遇上了金元宝,真他妈的快活,狗日的,唉,真他妈的快活,狗日的,唉!……“尤里卡那时发现了异样,惊讶地叫了,说:呀,章为呀?是你呀,你怎么从牢里跑出来了?快出来快拔出来,我月经来了,你别像狗一样。
  “尤里卡用强劲的动作摆脱章为。章为粗野地说:你是我老婆。尤里卡说:哪个是你老婆?你怎么进来的?是那个人把你领进来的?还是你和鸭舌帽一道进来的?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你把我的门钥匙还我!怎么一下就把门弄开了?快走开,我月经来了!章为还在拼命,说:我晓得你喜欢来硬的,好吧,看我的!……来月经?女人都来月经!哪个女人不来月经?好吧,看我的,你刚才把我认错人了吧?好吧,看我的。看我的。
  “章为得逞了,大喘着。
  “死鬼在床底下都听见了。
  “章为还在床上纠缠尤里卡,说:我们集体越狱了,出来了八个哥们,我们出来就是要干干你们的,在牢里面他妈的煎熬死了,坐牢,熬得青石板都淌汗!等干了几个女人之后,我们还要进去的。尤里卡,你把我忘光了吧!我告诉你,很多路口都有人端着冲锋枪在抓我们。
  路口都设了卡,我现在已经干了你了,等我再干了县委书记的女儿之后,我还要去干一干卓文君。我想你们都想疯了!……今天我一进门就上了手,很不错的。啊,我已经三年没干过女人了,你们不晓得我多么受煎熬。我肯定会回去坐牢的。
  我现在告诉你,你真不够意思,一次都没到白湖农场看过我,我现在在里面混得很不错,是个小头目,我属于改革派,我们这一派都是生活作风有问题,保守派是贪污问题,我在里面表现得不错,我们几个改革派制定了越狱计划,目的就是要回来干干女人。
  他们就是不抓我们,我们自己也会回去坐牢的,我们是冲着女人出来的,解解馋!……尤里卡,我坐牢没牵扯你,老子把所有的脏水都倒到县委书记家里了,够意思吧?“尤里卡说:你受煎熬是活该,你快滚吧,我还有事。
  “章为说:等我躺一会,再干你一顿。
  “尤里卡叫了一声:喈!”尤里卡光身子跑起来,在房里打转转,章为在房门口守着,要捉她。尤里卡很冷淡他,要他快点离开屋子。
  章为耍着无赖,压低着声音,咆哮着说:尤里卡,我喜欢你,你让我亲你一次,你就打电话报警把我抓走,行不行?尤里卡披起了一条大澡巾,在窗子这边盘旋。
  “章为忽然说:你在找什么?那一顶帽子是哪个的?你屋里有人?好,我带着刀子。
  “章为转身到了客厅里,找他的衣服拿刀子去了。尤里卡在屋里哆嗦,说:章为,你来吧你来吧你既然要来你就来吧。”……卓文君说到那里停下了,她刚才叙述到章为跟尤里卡发生性交时,很精彩,我从没有听到她用那样的声音说话。
  我从没有看到过卓文君发情时的样子,我们俩的关系太平静了,一次性也没发生,一次性激动都没有。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过了半天,卓文君见我毫无反应,就又叙述起来,她手里拿着死鬼的日记,一边自己讲,一边用折好的页码来引证,还把相关文句给我看。
  就在那时,我终于脱口而出,说出了我好几个月想说的话:“那次越狱,章为找到你了吗?你跟章为到底什么关系?”听到我问这个,卓文君的激情冷却下来,她冷冷地说:“……别急,我会告诉你的,你放心。
  不过,等我先把死鬼的事讲完。……章为又走进来了,他已经穿好了鞋子和衣服,急急地说:不来了,我还要憋一身劲去逃命。门飞快地碰上了,章为走了。你看这里,死鬼写的:“我觉得,坏人更爱这个世界,他们对这个世界更有欲望,而好人总是活得窝囊。
  ‘死鬼从尤里卡床底下爬出来时,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满头大汗,快要休克了。他直奔沙发上的帽子,一把抓在手上据为己有。
  那时,尤里卡还在屋子里披着澡巾,白着身子,寡廉鲜耻地看着他。死鬼斜着眼,不敢看她,他在别人家的床肚底下大受刺激,几次要晕倒过去,又几次醒转过来,他的一生,从没有这样子度过如此非凡的时光,他说自己简直成了‘和平时代的虎胆英雄’,他起身要走了。尤里卡却挽留他,把澡巾从肩膀上拿下来,顺手说:你不想顺便来一下吗?……我想,死鬼决不是见鱼不吃的猫。
  ……这后面的内容,他日记中没有写。
  他们肯定干了那事。
  “他离开了尤里卡,他得到了他要的东西,也就是第二个女人的身体。
  “一段时间内,死鬼很平静,不再调查我的失贞了,他还整天戴着那帽子,心态平稳了,做官也做上去了,常常出现在万县有线电视上。我看到他坐在主席台上,还戴着那顶标志性的帽子。冬天,他戴一顶同样款式的毛绒的鸭舌帽,那一顶帽子恰当地隐盖了他的眼疾。万县群众都知道了,测绘局有了一顶鸭舌帽,现在已经在县里当官。……他要等有了一定权势之后,重新来调查我,而且要做得更精细。
  事实上也是,他后来利用职权搞我的隐私调查,做得很过分,你看这一页,他调配了一个工作人员去调查我,去一千多公里以外的长沙去取证,回来还领出差补助。我在长沙上过学。
  “在他跳崖之前,其实,他获得了关于我贞操状况的最有价值的情报。这则日记上有记载,你看!……若干年前,我与尤里卡两个单身女性住在一块,附近女厕经常见鬼,有一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凌晨两点,我非要上厕所不可,尤里卡陪着我,我急急地摸进了厕所,那天,厕所里的灯坏了,尤里卡站在外头一百米的地方,一边害怕一边等着我。
  那儿还算有一点路灯的亮光,是西大街的路灯光亮。尤里卡怪我在里面磨蹭,忽然,她就看见一个影子从厕所里出来,顺墙根闪去,逃掉了,那人逃走时也不顾脚步声,一串声音清清琅琅地在深更半夜里回响。我出来了,先是啜泣,继而小声嘤哭,回房后大哭,尤里卡问我具体情况时,我就开始号啕。事后我感到,那个在女厕所里作案得逞的人是章为。
  “死鬼说: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要穷其一生来证明我不是处女,然后无怨无悔地死去。为了这个理想,他要‘在仕途上拼命地往上爬’,他简直早就应该死了,他奶奶的,他活着就是为了调查老娘不是处女!”后来不知怎的,他戛然而止,停止了调查,跳崖了。
  从日记里很难看出什么,他跳崖前似乎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但又好像没做,他为自己的老父亲找了一个老保姆,他老父亲已鳏居十年,作为儿子,他一直想尽个孝心。那些保姆市场上的年青姑娘像蚱蜢一样多,一个个长腿健硕生命盎然。他知道这样的姑娘一进家门,照顾老男人,肯定会让衰朽的老人速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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