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轻薄

第35章


  她做出长痛不如短痛的样子,迅猛地一下扯一处,一下扯一处,立即又把手指放到嘴里,用舌头吮。然后,她硬梆梆地说:“……就这个意思!真当发魇!罗里罗嗦地!我走了,等歇回来!”她硬梆梆地把门“砰”地带上。
  她一生气就要用杭州话说话。
  林因回来时,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我和她坐得很近,后来,我们激烈地把我们习惯做的事又做了一遍。我们之间每一次感受都不相同,林因永远新鲜如初,我真的恨死她了!我又想打她,想不让她走,我感到我得了情感虐待症。
  林因恐惧地看着我,她想穿上衣服逃避,但得不到我的允许。
  我看着她的身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恶狠狠地说:“我要把你钉死在我的床上!”说完后,我感到无比轻松和快活。
  我希望林因表现得非常恐惧,我的预期效果实现了。
  我说:“……是我杀了――卓文君,我采用的是情感犯罪的手段,在她生病之前,当我了解清楚了她的私生活以后,我整整两个月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我发愤考研,其实,那是对她进行的感情制裁,是感情虐待,人可以用这种方式杀人,你知道吗?在情感的名义下行凶,没有一个人归罪于你。
  我说的你懂吗?你觉得这跟安乐死比,是不是更前卫?……不过,你不要怕,林因,我对你永远都将是肉体虐待,我喜欢你的身体。“林因什么话也没说,她把身子往后面缩,但她不能让自己的体积变小。
  “我是一个杀手,我已经露出了本相,林因,我向你忏悔,我对卓文君……其实……很变态,她完全可以活得很轻松,可以活得很快活,但我给了她许多沉重的东西,他那个死鬼也给了她许多沉重。……而她不觉得,还以为我对她好,以为我关心她。……我们,这些男人,不停地让她有罪过感。最后,她病了。我到今天才明白,是我杀死了她。她的死鬼杀了她一半,我杀了她一半。她指望我把她从她死鬼那里拯救出来,但我却让她死了。……你再看这,是我昨天一个人在屋里画的,我用线条构织出了人类灵魂的图谱。你看,一个一个,都很悲苦。
  ……现在,我很为你担心,你,林因,一个女子,你到了我这,你的命运又会怎么样?“林因说:”女人在一个地方留下来,注定是悲剧。“”深刻。继续说。“”一个独立的女人应该像妓女一样地活着!“”佩服。你到底是谁?“”你不要管我是谁!“”你应该撕下你的伪装了。“”你……借点钱给我用吧,我缺钱花,“林因看着我。
  “你是不是想考验我?”“真的。”“要多少?”“你是现金支付吗?”“不,存折。”“你的户头上有多少钱?”“你要多少钱?”“先听我解释。我要钱,是不想爱得太深刻、太累。”“你和我想得一样,我有个悲观之极的论点:和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太深入地相处下去,等到了灵魂谋面的份上,人就变得不可理喻。”“所以我们用钱来消灭深度。”“同意。”“……你愿意付费吗?我到今天没有撕破脸,现在……我来取款了。”“放心,我有商业道德。”4。
  林因已经把工学院走得像自家园子一样熟了,查校徽那一程子,她还在我抽屉里拿去了一枚学生用的浙江工程学院的校徽,从门口混进来。
  那天,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林因是来展示她刚穿上身的孕妇裙的,我还以为那是普普通通的一件宽松式夏天短衫哩。
  林因确实怀孕了。
  事实证明,女人最容易怀孕。
  她从外面进校,走进我的小屋时,总要着意做一点掩饰。
  一进我的房间她就高呼胜利。一切都在蓄意要对我的生活进行谋反。
  我教的一些鬼机灵的女学生已经到我的小屋里打探过了,知道了女子林因。
  她们经常出入我的阁楼,其中有一个还趁我不在的时候,直接来和林因搭过话。我回来以后,问林因那些鬼丫头来问些什么,林因总是不答。
  林因在我的宿舍里轻快活泼地走步,挺着肚子,走来走去,瞎闹。她让我用耳朵听她的肚子,用手摸她的肚皮。
  她在我房间里有几次明显的恶心呕吐。
  林因为自己怀孕而兴奋。我不知道林因为什么连一点点做作的忧心忡忡都没有。
  她是谁,到底是个什么人,胆子好大,居然敢私生孩子,而我这个当事人居然还不明她的动机!我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对林因说:“这下我完了。你身上怀着的东西,即使不是你阳痿的丈夫弄的,一准也是你的干爹或你的情弟弟种下的,可是,现在他却要成为博士生的儿子。”林因继续笑着,头直点,说:“是的是的。”“……你是一个杭州女儿,一个江南女子,天天在美丽的西子湖畔经过。
  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女人很容易随风受孕。“林因笑不能禁,连连点头,欣赏我的妙语,说:”是的是的是的。“”一阵风就能让一个女子怀孕,这就是杭州,这就是西湖。可是……却都栽赃到我头上来了。“林因俏皮地用手指着我说:”我看你想赖帐!……也不是个好种。“”你认准我好欺负!我算栽在你脚下了。“林因说:”四川老倌,认命吧。……你的鬼屋子太热,我们到湖畔去吹风打喷嚏去。“我们决定去湖滨西山路的杭州花圃去转转。
  离开小屋,我们在校园里往外走动,林因非要抱持我的胳膊不可,非要用腹部紧靠着我的身子不可,我很不习惯。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我感觉我是个大明星,将要遭受绯闻的飞弹的攻击。
  我故作淡然地说:“你不要拿别人的孩子靠着我。”林因笑着,故意地靠得更紧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校园里人多,这样很不雅观,我也不习惯。
  我们继续走着。
  在校园门口,我又淡淡地说:“我们也算好一场了。”林因起先还笑着,忽然不笑了,忽然她放松了我的胳膊,仰头看着我,不高兴地问:“什么话?”我说:“没什么。”我们坐上的士。车从世贸中心走,从黄龙洞风景区飞快驶行,至西山路。
  一路上,我和林因都没有说话,林因只是半偎着我,但依偎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
  下车以后,进了杭州花圃,我们缓步而行。
  我半开玩笑,说的第一句话是:“林因,我该怎么甩掉你呢?”林因不作声,既表示她的不高兴,也表示她的不理睬。她今天确实很高兴。
  而那天我的心情显得特别地患得患失。
  我不停地把心情进行伪装和有意地暴露,我又说道:“林因,你别笑话我,看到你就要为别人生孩子了,我非常难过。”但她不理睬,我又补充一句说:“不是非常难过,是有一点难过。”林因浅浅地一笑,然后淡淡地说:“这很自然。”我接上去就说:“什么自然!……我烦得很!林因,你不要再寻开心了,你摊牌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因始终不响。
  后来,她给我不疼不痒地一句,说:“什么怎么样?噶发魇的人!”我被她呛得一鼻子水。在这一种江南女人面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变傻蛋了。
  我说:“光嘴上说说不算数的,要做亲子鉴定的。”林因朝我冷笑一下。
  尽管她的头部位置偏低,我也发觉了她的伶俐的齿冷的动作。
  过一会后,林因说道:“大博士,你的要求太高了。……如果这个孩子是你的,你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那时说:“所以我希望不是。”林因很不开心了,立即说:“如果是呢?”我说:“那你应该打掉。”林因犯了她江南的小脾性,咄咄逼人地说:“如果我不打呢?”我一时没有话回答。
  我们朝前走。
  我们朝前走的时候,都没有做声。
  草皮边上的林荫里有三三两两的人,买了张桌椅,在喝茶,在那里打牌,在那里笑玩。我们则在行走。花圃里的树木把我们走的那一条路形成个深长的甬道。那年,杭州花圃还没有扮靓,还没做成个经典欧洲园林的样子,还很古趣盎然,任由天造。
  我们在那里走得并不轻松。
  那天对我和林因来说,都不同寻常。
  坐在条椅上,我不经意抬头看看天,猛然发现满天粉絮状的高天上的小繁花,我居然叫不出那树的名字。还有那些在夏天里长成形的三角枫的红叶,在晴朗的蓝天下,都很贤惠,不张狂。
  无疑,就是它们,构成了盛大的夏天。
  前面大草皮那儿有更多的人。
  林因突然低声对我说:“前面那个女的是我们厂子没倒以前的一个姐们,她身边的男的也不是她的丈夫,等一会儿我和她打招呼时,你只要点个头就行了。”果然,我们一到近前,林因就被那个浓妆重抹的女子拉到一边去了。她手执着林因的手,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我和那个男士相距十米,背对背地站着,看着两个方向的风景。
  ……后来,那个女子终于把林因释放回来了,一起走到我身边,我们和他们打个招呼、点个头后,分开了。
  林因又恢复了她最初的兴奋,她的语调里反应出来了,林因说:“妈妈吃什么,跟小伢儿肤色有贸大贸大关系哩,吃苹果、梨,伢儿生出来就白,月子里吃中药吃酱油,伢儿就黑,橘子是吃不来的,上火!”我们在路道边上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来。
  整个一条长长的路道上没人。
  林因看着我木痴痴的,忽然垂着两手,轻快地站到我面前,弯着腰,眼凑近看着我说:“你今天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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