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轻薄

第37章


满厅堂里都是人,这是一顿没有明确主人的佳肴饭食,接待我的人看了一下我的身份证后,核实了一下我的名字,然后就恭请我们入座。
  接着,就开始热火朝天地上菜,一位小姐恭立在旁,我让她忙别的去了。
  临走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该感谢谁,当我们道别走出的时候,服务台那儿正忙着,里面都是享受生活的人。
  下午,我们往灵隐那里走去。我说:“那天,你从花圃生气出来,打车到那里去了?”林因说:“我能到哪里去?你头脑在不在脑壳里!”我想起来了,笑笑说:“我担心你会把杭州的的士价格打高的。”我们没有进灵隐寺,而是走到后面的中天竺和上天竺路上,那里也有三个大庙,而且两边树木茂盛,竹林清秀,人很稀少,有路,有溪水,有桥。我们看到好几只大鸟在飞。飞来峰那边,就是人头攒动的灵隐寺里面,香火太好了,人太多了。还是这边好,浙江省佛教协会也在这里,赵朴初写的字。
  一个老人用竹扫帚在扫溪水,他要把溪水扫得很干净很干净,真是天下少有。那扫帚倒是被扫得十万分地干净了!“……我后来不上卫校了,在家歇着也没事干,就到丝绸工学院来走读。
  我老爸是个文化名人,他死后,老爸的一些朋友来帮助我,但我想独立。
  我身上有病,我读什么都读不完的。
  你看我的同学录就知道,我跟大家说不上几句话的,她们在学院读了四年,我两年还不到,后来又转到大专班去了。“”但是你却很会编故事,你编了那么多!“”喈,难道你不会编?你说的四川的那些事,什么卓文君,难道不是编的?难道都是真的?“我妥协地说:”情绪是真的,情绪是编不了的。“”你这等于是说语言是假的!“”不争这个了。“”……我听过你的课,我很早就认识你。“”我感到很吃惊。“”真的。情况就是这样。“”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你受过创伤吗?“”……我不想说,现在。我自己选择了凄苦,无助,这是心性使然,是我遭遇到的挫折性事件使然。“我讽刺她,想让她快乐一点:”你能不能不说文言,我的书读得少。“林因朝我大叫:”那你就回去读书!“”我已经毕业了,还读什么书?畅想未来,我司马相如的个人野心是很大的!杭州被国内外许多人称作是最女性化的城市,正是这座江南气息最浓的城市,滋养了我们杭州女性柔美、秀丽的个性特色,从中衍生出柔美、婉约、雅致的杭派女装。我现在想先以学院为基地,等我了解了杭派女装设计和制作的流程后,我是要做一个品牌的,与国内知名女装品牌相比,我至少会更注重江南地域的文化内涵。
  杭派女装分为少女装、淑女装、学院派、市场派、园林风格、都市休闲风格,不过总的基调始终是清新、婉约、甜美的。林因,你看我的性格能跟这个风格相融吗?“”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暂时在这里呆呆,一年半载,我就走的。“”你们男人都有野心的。“”你们女人分管情感。“6。
  鬼也不相信,一天,一个男人来找我,他居然是章为!章为这个人瞧不起万县人,整天整年在天下乱跑,是个飞天蜈蚣。
  浙大的哥们张若松带着来敲我的门。
  见到我后,张若松说:“我就不相信你会突然失踪,我到系里找,到你上课的班上找,打电话到你在外面有业务关系的厂子去找,都没有你的音讯。
  你这一段到哪里去了?真怪,很多四川老乡来找我们。“见不到他说的那些个同学熟人,我并不懊悔。人到了年龄,朋友就越来越少。我记得有一次有个叫光锡的和我关系挺厚的哥们从成都到杭州来,我特别激动,和他在海军招待所聊了一夜。我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离开,从夜晚的杭城走过,顺着一条河道回去。
  那时,我才觉得那一夜是多么的没意思,无聊透顶。光锡以前的散文写得特漂亮,懂艺术理论和绘画,我们曾经有很多很多共同语言,我们曾想一道干一点惊世骇俗的事,我们也动手做了几年,热血为之沸腾过。可是,在他到杭州来的那一个晚上,他一个劲地聊股票知识以及他对股评的兴趣,而实际上,那时他对股市竟然没一分钱的投资,还在持币观望,而离他最近的证券交易所也还在成都,……可他对很多股评术语倒是倒背如流。
  章为为人很潇洒,是个无魂人,是个天地公民,很哥们,很义气。我们一见如故,我撇开了林因,带章为和张若松去找一家杭城的酒店吃饭。那一段,杭城新的店、旧的店、老店新开的店、上规模上档次的店,都有老鸭煲,杭州人特别喜欢吃老鸭煲。
  “两位博士大哥,能不能在吃老鸭之前,让我讲一只鸭子的故事给你们听?早在四年前,我在鄱阳湖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故事,是个放老鸭去杭州的民间故事。那里离杭州有一千华里,还隔着长江,那里的人住在长江江北边沿上,喝酒的时候,一个放老鸭的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往年(总是往年,也不知道年头浅深)我们这里的人在正月过后,就到孵坊里去捉八九十只小鸭,一路放过去,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手里拿根竿子,从田里水沟里走,身上披身蓑衣,天当房,地当床,一边赶,一边放。等到了杭州的时候,鸭子都长足了,把它们统统卖掉,腰里揣着钱回来,或者扯些绫罗绸缎回来。”他很健谈,也很豪爽,抽的是中华香烟,到什么地方都注意排场,我们两个到他跟前都是土鳖,但他尊重我们,我们也客气待他。
  张若松说:“我上医学院时,有个同学他父亲就是放老鸭的,经常跟我们讲他小时跟着他父亲放老鸭的事,文辞中充满着深情,他说他父亲一篙子一篙子撑完了人生,一生活在天光水色之中,活在酒与妻儿之中,我那同学的背又黑又健硕,十八年前和我住同一寝室,睡对铺,他说他的身体是幼小时他父亲后面晒的,和吃鸭长成的。
  他还说他家祖籍山东,不知何年何月移居到了四川,他猜十有八九是他祖上放老鸭放到了天府之国、落地生根的。“我也想起来了过去,就说:”小时我家里养过鸭,那些小生灵生活在我们脚底下,毛茸茸的,一到下雨天它们就特高兴,拿嘴去玩水。家里养的小东西,我们会对它们产生感情。如今生活在杭州城里,在这个人间天堂,春天里偶有有卖小鸡小鸭的,……张若松,你那延安路那里有没有卖小鸭的?我看到有孩子买回家去养着玩,但十之八九都是糟蹋生灵,使它们早日归天。有时,在街旁绿草坪上就会有一只孤零零的小东西惨瑟瑟地呆那,遭到遗弃。有一次我捉了一只歪歪倒的小鸭回校园养,怎么养也养不活,我回天无力。“章为感叹着说:”杭州自古繁华,一方土地上的人跟别处就是不一样。
  你们真是幸福,活得滋润!我一直想来找你们,怕你们眼高,看不起没出息的我。“”哪里哪里。“杭城的大小饭店都拆了墙开了敞窗,红绿街中行过去,会清清楚楚看到整整一厅堂的众生在消费,有些是在二楼三楼上,侍者直立,人头攒动,热气氤氲,内里装饰各呈风情,好像悬在空中一般。
  玻璃把饭店的肚膛一览无余地反映出来,把一个城市的面貌反映出来。武林广场一带的杭州饭店的大厅堂在几十层高的顶楼上,每天都有许多人们活在那半空里。
  杭州人特别喜欢吃老鸭煲,里面金华火腿放几片,安吉的竹笋放点个,黄酒倒一小杯,味道极佳。各个菜市场里杀鸭的生意特别火暴,外地摊主拔鸭身上细毛的水平炉火纯青。据说欧洲的菜市场不卖活的牲口,有专门的屠宰场,君子食肉而远庖厨。
  我说:“富裕的一千多万杭州民众一年要吃掉多少老鸭呀!”张若松道:“富裕给我们带来的附加物很多,比如各种心脑血管疾病。”章为说:“依我说,天下植物是最忠厚的,天下任人宰割的小动物是最很值得同情的。”我说:“不过,随着时代的改变,我们已经越来越远离生产和养殖的环节(那是一个养殖者和被养殖者可以互相生发情感关系的过程),而越来越逼近消费终端,越来越‘物质’也越来越‘文明’,现在我们吃老鸭煲时从没有人还忏悔。”章为说:“司马相如大哥,你这几年一定发大财了吧?”每当有人问我在天堂杭州活得怎样,我的感受就很复杂,我也是放着鸭子来杭州的。其实,不管在哪儿,都有一些人生活在天堂里,只要他有钱,只要他觉得幸福;另一些人永远活在普通人间,永远有着普通人的一切喜怒哀乐。
  张若松问:“章为,你这几年赚了多少钱?”“两百万不到吧。”“你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捣,一言难尽。”章为死活要付饭帐,我坚决不肯,他说:“好好好,那我们去找个地方唱歌去。”我和张若松互相看看,章为已经招停了一辆的士,我们只好上车。上车后,章为问我们到那个歌舞厅去,我立即变得很白痴,张若松变成傻子,最后章为要的士哥哥带我们去了一个叫红五月的歌舞厅。
  章为要了个包间,要我们两个先各点个小姐,然后他也点了一个。有章为在那里,我们一点也不怕。章为先唱了一首歌,唱歌前他朝着话筒大喊一声:“谢丑了!”然后他就狂歌起来,音量很大,他点的那个小姐和他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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