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那颗星-雅凯自传

第4章


一片宁静、谦虚的气氛。
  尽管眼圈发黑满带疲倦,但所有人脸上都能读出那分恬静。没有丝毫的兴奋之色,只有一种宁静的幸福,一种对自己充满信心的感觉。
  用过午餐,底座上刻着自1974年以来所有冠军队队名的世界杯金杯(至于雷米特杯,那尊法国雕刻家阿贝尔・拉夫勒尔创作的长着翅膀的小雕像,已在1970年彻底归三届世界冠军巴西队所有)――被从我们手中夺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复制品,一个空心的金杯。我们真正拥有金杯的准确时间是7月12日23点至7月13日15点。它将被存放在巴黎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直到2001年12月前往韩国或者日本,出席2002年世界杯的传统分组抽签仪式。不过,复制品或是原件,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我们赢得了这个奖杯。现在,我们将把它献给法国人民!
  我们登上凯旋的战车――一辆双层公共汽车的时刻来到了。昨夜,整个车身已被绘满了歌颂法国队胜利的壮丽图画。其中一幅棒极了,是马赛曲奏响时,球员们互相挽着腰站在一起的背影,画面效果极佳。但让我们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事实上,当车行至香榭丽舍大街的转盘时,我们的惊讶无法想像!我们刚刚改向驶入足协办公大楼背面几条相对安静的小街,然而在那里,我们发现从协和广场到凯旋门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有多少人?60万?80万?100万?大概能装满12个法兰西体育场!这些人昨晚或者是在咖啡店里,或者几个朋友一起,通过市民广场上设置的巨型屏幕观看了决赛现场直播,现在又相约来到这里,为了亲眼看看有血有肉的英雄们,也为了表达满腔的谢意。凝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我自言自语道:“车永远也过不去的。”
  但现实的考虑立即被激动一扫而光。看到此情此景,是多么的开心!这些人仅仅为了聚集于此用围巾和横幅来表达心中共同的欢乐和喜悦便不辞辛苦地从四面八方赶来,不同肤色、不同种族,代表着法国国家队,代表着今日法国的人,一群来自不同地方,来自不同阶层,有着不同信仰的人,昨天,可能还互不相识,或者怒目相对,今天却毫无保留地融化在同一种狂热中。
  我想对每一个人说:“我们在这儿,和奖杯在一起。虽然在最近几个月内,我们的主要热身赛都是在国外举行,我们在克莱尔方丹的训练都是封闭进行,可能因此疏远了你们,但请不要埋怨我们。这不是有意和你们作对,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工作的需要,为了能在比赛中获胜。这一切并不是白费的,今天,我们终于能够一起庆贺法国获得了世界冠军。”
  我站在汽车二层的平台上凝视着前方的人群。车速极其缓慢使我有足够的时间镇定投在我们身上的目光。我从中读出一种那么澄净的热情,一阵阵哽咽涌向喉咙。转瞬即逝的欢乐?也许,但它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真切,令我心潮澎湃。人群在振臂欢呼雀跃,暂时忘却了日常的烦心琐事。仿佛面对我们的胜利,他们也感到实现了自己生活中的某些理想。“胜利是我们的。”我们穿着的T恤衫上这样写道。
  沐浴在青春的气息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一个半小时,心头开始被忧虑所占据。人群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不时越过机动保安的警卫线,后者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但仍在努力为彩车留出一条道。居高临下的位置使我们清楚地看到,一些观众已被挤得双脚离地,在嘈杂的人群中摇来晃去。某些人被挤得喘不过气来,却难以抽身。一些孩子哭了起来。
  齐达内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掀起阵阵迅猛的热浪(“齐祖①!齐祖!”),我们要求他别再露面:他下到底层,和球员的妻子们呆在一起。她们躲在彩绘玻璃里面,情绪和外面的群众一样激昂,但内心的不安也随之在不断增长。大家开始担心群众的狂热最终会引发不可收拾的事故。昨天晚上,就在这条大街上,一辆疯狂的汽车冲入人群。但愿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故!一场悲剧就已经够令人伤脑筋的了!
  ①齐达内的昵称。
  我们每个人都感到这种沉闷无声的焦虑。它取代了刚才的轻松喜悦。我们迅速将消息通过我们球队的“安全先生”,让―皮埃尔・康丹转达给警察当局,以及六星期以来一直与我们形影不离的守护神――刑警队:应该停止游行。
  停止?大家一致同意,但在哪儿停,怎么结束?如何走出重围?离理论上的游行终点凯旋门还有三百多米。车根本无法一直开到那儿。因此行至富凯饭店时,在前面开道的警车便改道向左拐入乔治五世大街,我们的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条解放大道。
  当然,我们清楚这会令成千上万的人失望。所有那些人聚集在凯旋门下,等待了四五个小时,到头来却根本没见到世界冠军的车!然而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我们处于骚乱的边缘,离灾难只有一步,一旦因此而发生任何不幸,我们会永远为此自责。
  一切无可指责。尽管准备时间极短,有关当局仍迅速处理了这项繁杂琐碎的工作,治安警始终如一,毫无懈怠,民防人员全神贯注,留心事态发展,救援人员时刻整装待发……但有些过于神经紧张了。尤其是,这不过是一个群众的庆典而已!
  我们沿着塞纳河岸绕了一大圈之后在布洛涅森林换上我们平时乘座的大轿车,一辆由忠诚的约瑟驾驶的不起眼的车(这辆保持其原貌的车从此就成为一种历史纪念物,司机约瑟有时会向乘车的参观者顺便指出齐达内、图拉姆、巴尔特和其他人的寓所。我不会感到吃惊,在这个时候,他用螺钉在座椅靠背上固定了写着球员姓氏的小木板,就像一些著名餐厅在电影明星或者政治明星坐过的座位上标上其大名一样)。
  我们几乎是偷偷摸摸地回到足协所在地,刚脱下T恤衫,换上海蓝色衬衣,就立刻出发前往利多咖啡店。我们从艺术家入口走进这家著名的咖啡店,因为香榭丽舍大街上依旧是堵得水泄不通,此时距下午盛大的游行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一踏入利多,往事便涌上心头。整整30年了,1968年我曾和圣艾蒂安队来这儿,庆祝我们击败波尔多队夺得法国杯赛冠军!我因而得以发现了巴黎的一个侧面,夜幕下的巴黎,灯火辉煌的香榭里舍大街。从利多出来时,一个摄影师将奖杯放在人行道上,并要我从上面跳过去。谁能想到30年后我再次来到这儿,双手捧着一个万众瞩目的奖杯!
  因此,利多咖啡店在我眼中是个举足轻重的地方。它是一座天桥,一座高架桥――架在两座山峰之间――我球员生涯的转折点和我执教历程的巅峰之间。那一刻,心中的激动实在难以描述!一进门,就有人很客气地请我去找帕特里克・普瓦夫・达沃尔,他在咖啡店现场直播他的八点新闻。
  在足协拍摄了持续两个小时的午间新闻后,我认为已经尽了义务。“只需回答两三个问题。”他们向我保证。事实上,我和帕特里克・普瓦夫・达沃尔一起呆了有半个多小时,几乎是在重复对让―皮埃尔・佩尔诺说的那番话。
  许多谈话内容涉及我针对某些记者的行为的声明……在谈话过程中,我并没有发表什么新的意见和看法,但是也许,现在我对攻击的目标更明确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比以往更加咄咄逼人。主持人对此应该很清楚,如果他有意将我引向这个话题(哦,多么敏感的一个话题),我很快就会表现出这一点。或者他不了解我的脾气!他希望得到什么?一条直播的绝对独家新闻?不过,我将有机会展开攻势,深入详细地……
  想想看,后面还有让我扫兴的事情呢。因为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将是一幅安排得总是那么绝妙的壮观场面,就像30年前一样,站在一群“蓝铃舞女”①中摄影留念。她们没有改变。我,已经老了,然而今晚,尽管一夜没睡,我感觉自己奇怪地变年轻了!第二天,是7月14日,另一个节日在等候我们。今年的国庆节注定与足球连在一起,欢乐将融为一体。
  ①特指巴黎利多咖啡店舞女。
  节日和赛事的日程竟如此凑巧:在7月12日的世界杯决赛上,蓝衣勇士们刚刚获得历史性胜利,48小时之后便迎来了国庆节。对此人民还要求什么更好的节日礼物呢?天下竟有这等巧合!也许某些饶舌的人认为总统的接见给足球运动员带来许多荣誉。但世界上哪个国家的元首不会这样做呢?这也是比赛史上的常规,优胜者在夺冠后被国家最高领导人接见。巴西人四次夺冠,每次都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那么想想看,在法国,还从没有取得过同样的胜利!难道过去大家没有看见战败的球员前往圣一奥诺雷大街的总统府,被总统接见吗?
  经过与共和国总统的青年和体育顾问让―法朗索瓦・拉穆尔联系,我们前往爱丽舍宫的时间、地点被确定下来。我们大约13点到达;然后在一间专门留给我们的客厅内用餐,届时雅克・希拉克将在总统府花园接受电视采访。他随后来和大家见面,并一起站在朝向花园的台阶上拍一些必不可少的照片。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球员和他们的妻子一到达就散坐在各个小桌边,将冷餐会上丰盛的食品席卷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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