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第2章


 
  一听是顺产,吓了我一跳。 
  忙问她疼么,她毫不犹豫,疼死我了。 
  我说,疼你还生。 
  她说,告诉你疼,就是叫你别生了。 
  我撇撇嘴,那可不行。 
  她就捏我的脸,你看你看。 
  她丈夫在一旁大笑,没见过小姑娘软语相向似的。 
  我瞥他一眼,笑吧笑吧,站在老男人的立场上狠狠大笑吧。 
  她指着鸣远说,你们还不快点。 
  鸣远最不着调,说,都过了早婚早育的年龄,就不急着赶场了。她哪有你聪明。 
  本来还想闹个小脾气的。 
  回头见她低眉浅笑,周边漾满了幸福女人的味道,心一下子就柔和了。 
  一个秋千架上荡大的姐妹居然已经是当娘的身份了。 
  我一直叫着我的母性大发,大概是从惊见她小腹隆起那一刻开始的吧。 
  那时候,她还惋惜的说,是个男孩。 
  我说,儿子多好,我就想要个儿子,将来给我撑天。 
  她说,我想要个女孩,总觉得女孩贴心。 
  我说,甭介了,你看看咱们这种品质,女儿生不得。 
  那日还开玩笑的摸着她的肚子说,宝贝儿,将来你娘不养你,你就跟小姨过啊。 
  一晃眼,就生了。大胖小子。粉雕玉琢。 
  我不知道该怎么伸手抱住那么个面团子,生怕一个不对劲给弄坏了零件。于是,就看着,扎扎着手,偶尔摸两把。 
  我很兴奋的说,你看,小鼻子小眼的,五官倒是都齐全。还会打哈欠。 
  来来来,把初吻献给小姨吧,小姨爱死你了。 
  她正说着,不许揩她儿子的油。然后她儿子就被抱走集中看管了。 
  她那个眼神啊。 
  我还记得,很久前,我们拉着手沿着内河走了很久,久到以为走不完了。 
  然后她停下来告诉我,我不打算念高中了。 
  当时的那句话和她那个神情一直是我心里的死结。 
  如果当初我用心帮她,和她一起上了高中,也许她不会有这些年的辛酸。 
  她说,上高中也不一定上得了大学。我早厌学,和你无关的。 
  可我就是纠结了好久,我这个人低俗,我就知道上高中,上大学。像家长期待的那样一步步爬天梯一样升学考试再升学再考试。 
  回过神来看她依旧是那么好看,一笑百花羞的娇容。全大院都知道她长的漂亮,就好像都知道我学习很好一样,我们都是地方性名人。 
  看她一头瀑布黑发垂下来,挂在肩头,胸前,就想起还很小的时候。我们看书里面写结发为夫妻,那时候不知道夫妻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新鲜,于是两个人也散了小辫子结了发,后来如何都解不开了。还是被曦姐姐一剪刀给解决的。她哭的稀里哗啦。我好像没什么特殊表示,有也忘了。只记得她当时哭的很难看。 
  那以后我就一直留短发了,短到有些板寸的地步,很多年。直到上大学才又蓄发起来。 
  大三的一天,她打电话来,说她要结婚,让我务必回去做伴娘。 
  我给我妈妈打电话询问,她说飞飞是要结婚了,一开始她爸妈都不同意,可是没办法。 
  我问,为什么不同意。 
  她说,听说是个做生意的,还大了飞飞十几岁。 
  我想她是被男人骗了,那么漂亮的人,那么年轻,何必早早了结,必定是被骗了。 
  打电话给亚光,他早惊讶的不知所措了。 
  第二天他就飞到上海来找我,整整三天我都陪着他喝酒解闷。 
  亚光追了飞飞了那么多年,好的挖心掏肺,到头来还是要看着她被别人娶走。 
  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说,我们就是没用,我们只知道听大人的话。飞飞这些年来遇到的委屈辛酸也不是我们陪在身边的。早被别人挖了空。 
  他说,其实就是担心她被骗。她是那么单纯的人。 
  我认识亚光二十年,看他喝酒看了十年,陪他喝酒喝了五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喝醉的。他喝醉了,满嘴都是,为什么你不爱我。 
  我看的满满都是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不像看起来那么乐观。好像当初不能拖她上高中一样,我也不能阻止她嫁人。何况还夹了亚光在里面。所以狠心没有回去。 
  听媛媛姐姐说,她结婚当天等了我很久,打电话都要打疯了,始终是关机。眼看着实在等不了了,又担心我是不是飞机出事。差点连婚都不结了,还是子芜忍不住了告诉她我根本没动身。 
  最终是楠楠做的伴娘。小时候争了半天,到底是拱手让了人。 
  那以后,好久不联络,我想我的冒失终于是成了我们心底的疤痕。 
  只怪我们实在是过于熟络,大家都是拿心换心的携手长大,所以以为不经意的别扭轻易就伤到了真情。 
  那天我遇到秦少迟,一个随便的相逢,十年的感情化整为零。失魂落魄中见了她。 
  她一把揽过我,抱着我默默的听我流泪听我时断时续的哭诉。我就知道,我这个人太小肚鸡肠,又太容易遗忘。 
  她帮我一颗一颗的擦眼泪,拖着我去她家吃饭。 
  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丽同伴,如今甘心兜着围裙挺着小腹。低眉顺目。 
  于是就忘了先前的别扭。只是我坏心眼的喜欢叫,你家老男人。 
  她家老男人也一点都不含糊,直说我是祸害来的。他老婆自从娶回家也没见着做了几顿饭,大了肚子以后更是远庖厨,当活佛供养着。才一见到我居然前后左右的忙活。 
  我说,你傻了吧,我和她睡一张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墙角蹲着呢。 
  她就回过头看着我笑,说,那你今天留下来,咱俩还睡一张床。 
  她家有很深的院子,院子里有她从小就梦想的玻璃花房,那个男人一定是很爱她的。 
  我为她高兴,为自己先前的无知堆满了歉意。 
  只是关系好似我们,一张床一条被子,说好我要是生女儿大家就换过来养,纵使是这样,亚光仍像是禁忌,绝口不能提的。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太多的东西,兴奋处,又一次结了发,也顺利的解开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她把我给她带的花捧在怀里,说,这两天就这束最好看。 
  我又咧嘴笑,她也是。 
  我说,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有一次在我家玩,我爸爸开会回来捧了一束鲜花,你也想要,我就把它拆开分了你一半。 
  她接着说,然后我们就一人一半花高高兴兴的到了我家。进门就看见我爸爸也有一束,于是就把那束也拆开来一人一半。 
  真好,大家都还记得。 
  记得如此清楚。 
  妇产科医院大门正对着我的母校一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进去。 
  我上高中,念大学。 
  她结婚生子,那个芭蕾舞台上的精灵,眼神里骄傲不羁的神色居然就泯然于谈笑间了。 
  到底是,这样了。 
  莫名想到那句话,这扇门再打开她便已是妇人了。 
  我呢,还只能是窝在她怀里哭,看着她儿子逗笑。 
  忽然,转了眸子对着鸣远深情的说,咱们不结婚吧。 
  他愣了一下说,说什么呢。 
  我说,没什么,就是还不想嫁人,不想生子,不想长大。 
  他说,七啊,你不觉得大家都长大了就只有你不近前么。 
  我说,我不知道,我没出息吧,我就是没出息。 
  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就是喜欢你没出息。 
  我大笑,那你不是更没出息。 
  我们一起笑,好像很小的时候。   
  一见钟情爱上他   
  大家都常常说,七啊,她最任性了。七啊,她最奇怪了。七啊,她最没心没肺了。 
  有些时候是的。 
  有些时候,我会对刚刚才离开的东西陌生不已。 
  有些时候,尽管熟悉的一派涂地却可以快速忘记。 
  可是,有些时候,尽管知道遥不可及,却总是在执念之下凭靠记忆亲切如同身侧,其实早已是破旧不堪,并且心力也已不及,全仗着心中的独角戏才可以坚强。 
  就像,人生总是奇怪的相逢,梦里无数次的千回百转,现实却可以比戏剧还要精彩几分。比精致的礼物还要悉心妥贴,让人不能有异议。 
  就像,眼前他接过若谨怀里的孩子,柔声说,我儿子,三个月。 
  惊诧之下,逃的节奏都乱了方寸。不能直视他眼里的喜悦。 
  只能转了身望着那个眼角眉梢全是幸福的女人。 
  我问,身体恢复的可好。 
  她说,还好,少迟照顾的很周到。 
  我问,产子可痛。 
  她说,当日是很痛的,后来见了孩子和少迟就觉得,痛也值得了。过后就忘了,只觉得满足。 
  我说,那就好。 
  她说,鸣远还好么。你们什么时候到家里坐坐吧。 
  小孩子在他爸爸怀里一声响亮的啼哭。 
  糖糖乖,不哭。若谨赶忙去哄孩子了。 
  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此刻多余的是我,和我的慌张。 
  我不顾他们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那么再见。 
  然后就真的再见了,转身不再回眸。 
  我分明记得,上一次与他的分别我说的是,那么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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