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第20章


现在我知道了,你却让我不用担心,我在你眼里是可有可无的没有感情的人么。你得了病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范亚光,你说说我怎么才能不担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出来,也许是白血病这三个字来的太震撼了,就算不是学医的我也清楚的知道白血病叫血癌,是癌啊。这个字在他的微笑里是多么突兀。 
  他慌忙从沙发里站起来抚我,我打开他的手。 
  子芜过来揽着我说,七,你哭什么啊。 
  我说,我就是想哭。 
  浩民拍拍我说,不一般啊,上次看见我不是挺轻松的就问,你断的胳膊接上了么,我胳膊都断了也没见你难过。咱都一块长大的你不能这么偏心吧。 
  我胡乱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看了看亚光,他还没有坐回去,像是有些紧张的站在我面前,脸色还很好,看不出什么异样。 
  我多希望到目前为之都是一场闹剧,被当作戏耍的小丑,我也甘愿。 
  他看到我打量的目光,笑说,你看我都胖了能有什么事啊。 
  我说,亚光你不要吓唬我,我受不了的,你千万不能有事。 
  他仍是笑。淡淡的说,不会。 
  一路心神不宁,上课的时候出了好几次神,简单的排列组合问题突然理不出思路来。回到家做饭又切到手指,我就是不能接受亚光得病的事实。等在餐桌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鸣远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劈头就是一句,你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然后跑到我的屋里重重的摔门,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躺这张床了,觉得怎么待着都不舒服,床铺硌的我骨头痛。 
  过了好久,他推门进来,带着客厅里的灯光,我觉得自己这样对鸣远发脾气实在是不讲理,他那么认真的工作全是为了我,我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呢,可是我心慌。 
  他慢慢过来抱着我低声说,让你等久了,起来吃饭吧。 
  我趴在他肩头落泪。 
  他慌忙抬起我的脸。我哭着说,鸣远,亚光得病了,白血病。 
  他帮我擦泪的手没有了动作,泪眼模糊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把我收在怀里,柔声说,现在医学发达肯定能治好的,上次你爷爷心脏搭桥你也哭了半天,现在不是挺健康的么。 
  我说,那不一样。 
  他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是病就能治。 
  鸣远的话让我镇定了许多,我依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我说,鸣远,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生病,发烧感冒也不行,你也不能受伤,大伤小伤都不行。 
  他说,好。还有别的要求么。 
  我说,有,想听你唱卖报歌。 
  第二天很早就去找了子芜。 
  她说,亚光的病是体检的时候被检查出来的。 
  我说,为什么你们都知道,都不告诉我。他现在严重么? 
  她说,你不要误会亚光,他是怕你担心所以不让我们告诉你的,其实只有我亚楠还有郑浩民知道。你也知道亚光的脾气,不喜欢张扬。他现在在等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手术。 
  我说,他回来就是为了做移植的么。 
  她说,还在等。 
  我问,他会死么。 
  我听到自己的颤音,这四个字使我筋疲力尽,不敢听到答案又想知道答案,脑子里反复都是不会不会,子芜我求求你告诉我不会。 
  她握住我的手,轻声说,七,说实话,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应该不会,亚光的病没有发作过,所以我觉得是乐观的。 
  我们握着的手不知道是谁手心的汗,温温的粘粘的,始终不能撒开。 
  我每天都会来看亚光,他也就是住在医院而已,每天受点询问,在护士监督下吃点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化疗都不需要。 
  我给他熬了鱼汤带过来,他喜欢喝,每次都很开心。 
  我说,亚光,听说你这病是老年人才得的呢,你啊,慢性子的人得了慢性子的病。 
  他笑,说,是挺幸运的,幸好是慢性的。 
  他在我眼前笑得和煦而动人。可是亚光啊,幸运的话就不会得病了吧。你为什么总是能够大而化之呢。 
  还记得当年亚光妈妈得的是骨癌,那是很一种很疼的病,所有去探病的人回来都会哭得稀里哗啦,只有亚光,总是笑着,笑着陪着他妈妈直到最后。 
  遗体告别的那天,能看到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亚光脱了外套,白色的衬衫看起来那么明亮,那么孤独那么倔强。我妈妈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待在门口,第一个出来的人竟是亚光。 
  我小心的问他,结束了么? 
  他不说话拉着我的手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没有回头没有讲话。我一路被他拖着,不敢出声。他拼命的走,可是我知道他在流泪。那天穿的是黑裙子系带的黑皮鞋,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他突然回过身蹲下去给我系鞋带。 
  他问我,暖暖,走累了么。 
  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那么平静,我也蹲下来对他说,亚光,你要是难过你就大声哭出来吧。 
  他抱住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声哭,我在他的怀里不敢动,他身上冷冷的,我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希望可以温暖他。 
  后来我们又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西落,不知道我们走到了哪里,四周都是很高的芦苇,在晚风里显得荒凉。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我说我不冷,明明他比我要冷,他不说话,用衣服把我裹起来。 
  他问,暖暖,害怕么。 
  他的脸在金色夕阳下那么苍白,凸显出下唇被咬出的血痕。 
  那天所有人都出来找我们了,我们是坐着警车回去的。他一路握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温度。 
  亚光一直都那么疼我,宠我,可是我从来不能帮他分担任何痛哭。他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总是要遇到一个一个磨难呢。 
  亚光啊,看着你我的心就会很疼很疼。在你说没事的时候,在你轻易对我微笑的时候,在你不顾自己先关心我的时候。 
  我转身,不想让他见到我的泪,逐字说,是呢,慢性病慢慢治,咱不着急。     
此爱不关风与月(中)     
  亚楠进来的时候,我正专注于亚光手里的水果刀和半裸的苹果。世上还能有哪双灵巧的手可以如亚光的一般削出那么好看的苹果来,细细而绵长的苹果皮,在他的手上缓缓流淌。 
  我曾经想过,如果是这双手塞一把刀进我的胸腔,我大概不会闪躲,并且会死而无憾吧。 
  有那么多的日子,沉迷于这双手,或是抚摸我的头,或是在我罗列的一堆问号里执笔圈点,或是教我如何弯弓射箭,如何掌控马缰,或是在我兴致高昂的时候帮我的航模善后,或是在我和亚楠吵架时把我拉到身后,都是这双手。手心满是老茧,手背却如月光。 
  三岁时牵我回家的也是这双手。是吧。 
  六岁时喂我吃药的也是这双手。是吧。 
  八岁时给我梳辫子的也是这双手。是吧。 
  都不记得了,全是听妈妈说的。 
  亚光把苹果递给我,然后转头对亚楠说,来了。 
  我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她。 
  她显然对我的攻击意愿比对亚光的关心还要强烈些,大声嚷嚷着说,你还是人么,居然心安理得的吃病人削的苹果! 
  我懒得理她,咬了口苹果,翘起二郎腿说,笑话,跟鬼混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我来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到她,她就是一名研一的学生能有多忙? 
  亚光拉着她过来坐,说,你们俩怎么总也长不大。 
  我们相互瞥了一眼。亚光叹息。 
  她随便交代了点,询问了点,又仇恨了点。这算什么,爱憎分明么。民族大义么。她看我的目光那么明显的不屑,我嫌她嫩她还不承认。 
  她跑到里间去上厕所,出来的时候一脸愤怒,手里拎着几根长发,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是在捉丈夫出轨的把柄。 
  她气势汹汹的走到我面前,这丫头鬼脾气不随亚光,好死不死的跟鸣远那么像,可是鸣远比她可爱多了。 
  她瞪着我说,床上发现的,你的? 
  我点头说,我的。 
  她吼我,你脸皮厚不厚! 
  亚光拉住她,好脾气的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昨晚看借来的医学书籍看了个通宵,跑去早市买新鲜的鱼给亚光熬汤,然后直接来了医院,自然是带着严重的黑眼圈。亚光让我在床上躺一会,谁知道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卖已经摆了满桌。都是我喜欢的菜。 
  亚光说,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随便叫了两样好像叫多了。 
  我说,你问我不就得了。 
  他递筷子给我,说,下次。快吃吧,要凉了。 
  我实在懒得跟亚楠解释,拉过亚光就冲她说,我下次会注意清理现场的。 
  她说,你还真是脸皮厚,你折磨我哥还不够么! 
  我挽住亚光的胳膊,故意气她说,我从来不折磨亚光,我只折磨你。 
  她气得要跳脚,转头开门就走。 
  我还得意的说,明天记得来数头发啊―― 
  就听见亚楠在门外大叫,鸣远!你什么时候来的。 
  鸣远和亚光在里屋聊着天,我坐在沙发里面无心的换着频道。 
  我都让他听到看到了些什么啊,他黑着脸进来的时候我的手还攀在亚光的胳膊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