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第39章


 
  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情要问。我说,你还记得当年为什么和鸣远打架么。 
  他坐到病床上,抬眸含笑望看我说,记得。 
  我没有走过去,也不想问下去。亦是对着他微笑。 
  他说,有时候会羡慕鸣远,他清楚的记得是什么时候遇见的你,可是我不记得,也根本不知道。 
  我说,你比我大一岁半,所以,应该是一岁半的时候遇见我的,而我,生下来身边就有你了。 
  他温和的说,暖暖,跨过这些时间的积累,你有不能错过的东西。 
  日光下,他的脸那般坚决,那般诚恳。我说,亚光,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坚强。 
  他说,因为有一心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一定要自己坚强。 
  我问,当年我被锁在教学楼里,你为什么不进来找我。 
  他说,你怨我么。 
  我笑着摇摇头。他仍是温柔的笑着,说,因为鸣远说,他知道你在哪里。 
  我说,可是你可以和他一起来。 
  他起身,说,我去找电闸了,希望可以在鸣远找到你前,你先能看到光亮。 
  我说,可是…… 
  他说,对,我没有找到,只好站在窗外等。其实就算被我找到了,那些光也比不上温暖的手掌。暖暖,去找鸣远吧。 
  眼泪莫明其妙的就湿了眼眶,我哽咽的说,亚光,有你在真好,一直都是。 
  他走过来,轻拍我的头顶,说,一定要幸福啊。暖暖。 
  我找不到鸣远了,他不见了,手机关机。浩民说,他同事讲他休假了。 
  原来在我转身的时候真的没有人在等。 
  手术一周后进行。 
  亚光被推进手术室前,我看到了他爸爸,他老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眼角有很深的纹路,眼神也是和蔼了。 
  我叫他,范叔叔。 
  他说,暖暖都长这么大了。 
  他看了我一会说,你跟你妈妈年轻时长得一样。 
  我说,我哪有我妈漂亮。 
  他慈祥的笑着说,谢谢你陪着亚光去看他外婆。 
  原来他是知道的。曦姐姐说过,父母啊都是人精,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只要他想知道的,什么事情都瞒不住。 
  我说,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 
  他说,亚光的脾气和她妈妈一样,都是外柔内刚的人。 
  我说,阿姨很漂亮,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亚光的眼睛和笑容和她很像。 
  他转身说,是有点像。 
  不是有点像,是一模一样啊,所以高三时亚光离家出走才那么用力的打他吧,因为以为亚光会和他妈妈一样消失不见才那样恐慌。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麻醉前,赵之航说,你去跟他说几句话吧。 
  我点头。走到亚光面前,他躺在那里微笑的看着我。 
  我说,你还记得你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么。 
  他笑,说,记得。可是现在什么都送不了了。 
  我说,我想要和你的初次相识。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用尽力气微笑起来,我知道这样笑着应该很好看。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了。 
  我三岁时走丢,亚光牵着我的手,将我领回家,在大人责骂之前,先把我藏在身后。 
  我五岁时生病,他给我喂药,我生气咬了他的手,他仍是亲切的对我笑。 
  我八岁时,他给我梳过辫子,那是我以为自己这二十四年来最美丽的一天。 
  我被关在家里不能出去玩,他会跑过来陪着我一起。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拉着我去钓鱼,却从来不问为什么。 
  我想要出去散心,他就拖着我去骑马,教我如何跟马打招呼。 
  我十五岁时好奇心起想要喝酒,他就陪着我,第二天对我说,以后没有他在不要乱喝。 
  他母亲葬礼那天,他拖着我走了很久,他难过的不能自已,可是却记得关心我是否害怕。 
  他知道我的一切事情,每一处细节,我皱了眉头他就会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样重要那样温暖的陪伴,像是灵魂里始终的伴侣,不经意的就会依赖,可是不是爱,是比爱还要珍重的一种情感,大概是习惯。 
  习惯了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依存。习惯了一抬眸就可以看到的微笑。习惯了悲伤时他对我说暖暖不要委屈自己。习惯了任性时他对我说暖暖不要让我不放心。习惯了接到他的电话在结束的时候对他说亚光我想你。觉得那样才能让自己安心。就像那时候,他在美国,我们隔了太平洋,却仍是觉得,即便是一片汪洋仍是一臂的距离,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能安心。 
  亚光是我不能失去的朋友,是在我一切无助的时候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我知道,所以,不能打破这样的关系,不能也无能为力。我们都尝试过吧,可是都失败了。因为天之涯海之角,有那样一个你,生活就是踏实的。那样珍之又重的把彼此放在心里。 
  亚光啊,比爱还要爱的感情,是什么呢,是契合吧,因为太了解了,所以无法相爱,但是,我们要永生相伴,不是么。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走出手术室,我想要和你再次见面,和重生的你留下初次相识的记忆。 
  亚光啊。 
  一定。 
  亚楠在我身边坐下来。问我,你见到捐赠者了? 
  我点头,她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 
  我有些恍然。 
  手术前,我被赵之航领着去见捐赠者,真心的对他说,先生,谢谢您。 
  他的微笑很明亮,透着美丽的光芒,低声说,不要谢。 
  我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也被号召过无偿鲜血,可是没有主动要求抽出血样送到骨髓库。自己遇上了才知道当时有多么自私,病人有多需要这样的希望,在绝望里一点点寻找。真的很谢谢您。 
  他说,陆鸣远你认识吧。 
  我点头。 
  他说,去谢他吧。他找遍了半个地球。半夜三点锲而不舍的惹人清梦,求我救他朋友一命。怎么会不被感动呢。 
  我说,会的。 
  他问,你跟他熟么。 
  我说,很熟。 
  他说,那你一定要告诉他,下次求人的时候不要那么强硬。 
  我笑,说,一定。 
  陆鸣远,我认识他,很认识。有时候又不能认识全部。 
  只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能在身边了。每一次。 
  如果有人问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我是答不上来的。可是,他就是能够送给我最想要的东西。每一次。 
  在没有爱上他的时候,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总不是他,对我伸出手,温暖我指引我的,从来都是他。每一次。 
  在不知道爱上他的时候,即便是快乐,在他面前才能完全,即便是悲伤,在他怀里才能放声。在他面前可以放下一切坚持,每一次。 
  在清楚自己爱上他的时候,可以放纵自己去变傻,放纵自己去任性,放纵自己做一切事情,只是因为他说,我懂。 
  陆鸣远,我认识他,很认识。 
  可是,他总是有些琢磨不定。他脾气不好,可是有时候又很听话。他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可是有时候又会很开心我把他叫醒。别人说起来他的性格不好,可是在我面前却很小孩一样的可爱。他们说他周围有很强烈的光环,可是他面对我的时候却只有他的人,卸下外域,独自一人,开心,生气,他是那么真实。 
  子芜给我们送面包来,谁能吃得下,端端的握着面包,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每一分钟,都像是漫长的等待。我们紧握的手,由凉到暖,再凉,再暖。如此反复。 
  终于。 
  赵之航走出来。望着我们,目色凛冽,而后微笑。子芜落着泪。浩民扶住了我,我牵住亚楠。安静的等待亚光醒来。 
  终于。 
  他睁开眼睛,笑的那样安然,我心中有温暖缓缓流过,止不住的泪水无声的蔓延,这样就是遇见一场春天了吧。 
  我走过去对他伸出手,说,你好,我叫苏遥七。 
  他微笑。   
  这一刻在你身边(上)   
  亚光的手术很成功,不久后就能出院。观察期内定期检查,两年内不出事情就可以算是完全康复了。 
  这两个月我没有见到鸣远,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无论我怎样的给他留言给他发信他都不曾回复我。他躲我那样彻底,可是我有杀手锏,吴阿姨摆在那里,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惊扰父母的事情还是做不来的,即便他们本领通天,可是他们也老了,想法会拐弯。 
  偶尔会到九溪天去喝杯酒解闷,亚楠总是作陪,二十多年的你争我抢敌对意识自然不可能一夕间消解,只怕是愈演愈烈。亚光每次都很无奈的说,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们便相互撇头,做永生不见状。也许,只在楠楠的面前我才能这样放肆的装少年。 
  有时候喝的有些过,抑制不住放声高歌的欲望,就抓住麦克风使劲卖个疯,只是唱到最后,发现自己最想念的竟是那首卖报歌。 
  尤记未变声的鸣远,声音很明亮,很像那种一路情绪高昂的小小少年。没有烦恼。当年他清脆的嗓音,有节奏的敲击,安抚我的惊魄。后来,各自经历了成长,成熟,走到我身边的是初见时以为是天敌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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