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年华(我的男人女人)

第38章


 
  我说,不乐意看甭看,我睡觉去了。 
  他还在笑,笑吧笑吧,不过就是你的短裤成了我的七分裤,你的长袖体恤成了我的水袖绫罗。我说,笑吧,可得好好笑,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他就真的放声笑起来。真想扑过去掐死他。 
  晚上并没有睡得踏实,对这间房的记忆还停留在它满满当当的时刻,满满当当都是我的小玩意,看着此刻眼前的空房间,觉得清冷,于是心里也是凉的。 
  客厅的灯一直亮着,隔了门缝能看到一层光,不知道鸣远在做什么,也不想起身去看究竟,怕这一开门,便不能继续冷静。 
  早晨起的很早,掀开窗帘外面一片明亮,雪已经停了,积雪铺天盖地,反射着日光,天地间就这样一副寒光冰冷的样子,看得我心里却温暖无比。 
  大四的那年寒假,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和曦姐姐约好喝下午茶,因为雪大路不好走她又找了个偏远的地方,所以迟了很久才到。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留了烟盒和字条。烟是韩国猫。我回去的时候童心大发一路踩雪,我有时候毛病真的很多,喜欢踩没有人踩过的地方,自然走的是那些不能叫做路的路,低着头,随便想了些心事,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迷路了。多好笑,在生活了十八的城市,快要二十二岁的人,因为专心踩雪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左右思量这样小的荒唐事不敢惊动父母,说出去定是要被狠狠笑话,就很天真的按照自己的方向感走下去。越走越是荒凉,大雪,奇怪的地方,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才慌了手脚。首先想到的是亚光,可是他不在国内。然后才想起鸣远,以为他在北京,不抱希望的打了电话,他先是一惊,然后吼我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小聪明爆发,依着自己的脚印,打算顺原路走回去。就那样左走右走的,越走越迷糊。鸣远找到我的时候,正是雪下得最大的时候,他头上眉毛上肩上都是一层雪,我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生我的那天大雪淹没了爸爸,那时候见了鸣远才觉得这样的形容真是贴切。后来记得不是很真切了,就记得他扯着我在路上怒吼了很久,完全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所以子芜有时候笑话我,到底是驯狮人还是猎物。也许曾经两个角色兼有吧。现在不过是他隔壁的老虎。 
  去年,一直没有见到雪,北京下雪的时候我陪亚光在水乡。回到北京,路上有下小雪,那是年夜,鸣远对我说,带我去他奶奶家看雪,可以看到美丽的星空,可以看到黑色沉寂的大海。就那样我期待,他期待,然后就荒芜了。曾经想过,要牵着他的手看雪景,数星星,拐他今生陪在我身边,却是在牵着他的手看烟火的时候做了残忍的决定。 
  这便是生活啊,注定多姿多彩,只是色调让人触目心惊。 
  昨天,转身间,看到他的表情,竟是虔诚而笃定,好像在为什么事情作决定。好一阵没有见到他了,听浩民说总是在外奔波,好像工作很忙。是啊,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他想做的事情一定要达目的才肯罢休。浩民的话又徘徊耳边,他说,恐怕你就是他那个唯一不能掌控的情况。 
  今天还要去上班,学校考虑到我要照顾病人,已经很宽容了,允我随时都可以早退,所以怀着感恩之情是绝对不能迟到的。 
  推门出去,客厅很冷,窗居然是大开着的,到底是谁不能放心,他那么不会照顾自己,三九天大雪纷飞,居然将窗敞开,他当家里是凉亭么。厨房什么吃的都没有,也对,他大少爷不会做饭,而且又极挑剔不吃速食的东西,自然是贫瘠的连泡面都找不到。只好到学校再解决了。犹豫一下要不要把他推醒做个告别仪式,想起他的起床气,只得作罢。正在穿鞋,他从外面开门进来,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神出鬼没了,越是让我琢磨不透。 
  他瞪我,拉着我就往厨房走,递给我一袋鸡蛋,什么也不说就到沙发上坐着去了。我的内伤越演越烈,觉得实在好笑,起床困难的人居然在我醒来前就出了门,还提了一袋子的鸡蛋,分明是要吃鸡蛋羹,可是一语不发的端坐在沙发里,冒充世外高人。 
  我装傻问他,给我鸡蛋干嘛。 
  他放下报纸看着我,面色很不友好。说,你说要干嘛。 
  我继续云淡风轻的问,大清早要喝鸡蛋汤么。 
  他吼,你能不能善良一点。 
  我说,你能不能态度柔和一点。或许我考虑考虑做个鸡蛋羹什么的。 
  他怒视,又端起报纸,遮住半张脸,生硬的说,我想吃鸡蛋羹。 
  多可爱。 
  他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很急切,一向是饿死鬼投胎的英勇,今天很奇怪,细嚼慢咽仿佛心事重重。 
  我说,鸣远,工作太累了就休息休息。 
  他埋头拔拉盘子,说,过了这阵就申请放假。 
  我问,放假去哪呢。有计划么。 
  他说,谁知道呢。你上次去威海不也是随便就去了。 
  我说,不一样,那次是曦姐姐一手策划的。 
  他笑,说,你怎么谁拉着都能跟着走啊,万一被卖了都不知道,还一准傻呵呵的以为去郊游。 
  我瞥他说,我可不是谁都能拉得动的,面子要足够大才行。 
  他呵呵的笑着,好像小孩子,许久都没见过他笑那么开心了,俊美朗目泛滥笑意。 
  我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开心啊。 
  他严肃的说,有么。 
  我说,你变脸比变天还快,说笑就笑,说凶就凶。 
  他低下头,淡淡的说,昨天你说想我了。 
  我望着他,等待下文。 
  他说,你上一次说想我,还是我在爱丁堡的时候。 
  那天好像是遇到了很烦心的事情,手机来电有一长串的电话号码,我知道是海外挂来的,以为是亚光,所以张口就说,喂,我想你了。 
  他居然还记得,我很心虚。 
  他接着说,你和我在一起感觉还是隔着点什么。你对着亚光随随便便都是,你想他了。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把你的一句话当成宝贝一样珍视了很多年,为了你一句话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冲到你面前,你的眼里还是没有我。后来想通了,我们之间和你和亚光之间,缺的就是那么点理所当然。你跟亚光在一起让我嫉妒,不是你们相爱,而是你们的相互依赖。我傻,现在才想明白。 
  我怔怔的看着他,问,你到上海去,不是因为你定错票了,而是因为。 
  我说不下去了。究竟都给过他什么。已经注定要负亚光,却仍旧不能带给鸣远快乐。我到底能给他什么。真心能给,却如何给得更多。 
  他笑,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傻。 
  我是傻,我是真的傻。我说,鸣远,对不起。 
  他说,不要对不起。 
  然后他把钥匙递给我,说,以后不要那么粗心大意,钥匙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原来是昨天打雪仗的时候掉了,原来他早晨出门是帮我找钥匙去了。我低着头说,谢谢你。 
  终于还是只有这六个字,对不起,谢谢你。心思在复杂万状的时候却意外的干净得什么都不剩了。只有这六个字。心中有一处在隐隐作痛。 
  手机响了起来。是子芜,刚要接听,被鸣远按住。他过来抱我,温声说,我还记得当时在教学楼里面找到你,你正趴在桌子上闷声哭。我拉着你走出去,当时就想那条路一直都不走到头该多好,一直拉着你该多好。 
  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轻轻推了他,叫他,鸣远。 
  他说,可是还是走到头了,什么路都有尽头,我把你从窗户里拉出来,你就直接跑到亚光面前。可能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到底还是得不到。 
  我仰头望着他,他的眼里似是有一片汪洋,我看不到内容。 
  他放开我,转过身。手机一直在响,颜子芜来电是否接听。我失神的把手机放到耳边,听到子芜大叫,你快到医院来!       
夏有凉风冬有雪(下)   
  我说过么,其实赵之航这个人挺可爱。 
  我说过么,其实我的愿望有时候会被上帝听到。 
  那个被说成没有任何联络方式的合适骨髓从天而降,这世上好人真的很多。 
  赵之航说,近期手术。 
  我说,我想见见捐赠者,可以安排么。 
  他说,你难道还怕他跑了。 
  我说,你这人说话不中听啊,我就是想表示感激。 
  他笑着说,让家属来感激就够了。 
  分明是嘲笑,可是我难得不生气,还意外的觉得这个人长得还不错。是因为我心情太好了么。 
  干净的阳光下,亚光的眉眼都是晴朗的。他站在窗边回过身来冲我微笑。 
  我却想起了鸣远。 
  他斜依着门框对我微笑,全身都是清爽的味道。 
  那日的阳光很是美好。 
  我说,亚光,真好。 
  他说,是啊,挺幸运的。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外婆家吧,我想吃芝麻糖,想放花灯,想听外婆唱小曲,想坐轻舟。 
  他笑,笑得清澈而纯粹,说,好。 
  我说,你当年对我奶奶说了什么她就容许我和你们一起去上学了呢。 
  他说,好像是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我说,亚光啊,谢谢你。 
  他说,傻丫头,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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