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吟

“说来听听。”容琰回到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王爷，永安王爷。”我吮着笑，晃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我说的话可重要呢！”
    “恩。”容琰点点头，很沉着地看着我。
    “不成。”我看了他的俊脸半天，说到。
    “什么不成？”容琰的眉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我却看得清楚。
    我心中笑了，要的就是要看你不耐烦的样子。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也得让我耍一回呀！
    “氛围不好。”我正色到。
    “怎么说？”容琰问到。
    “我要说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呀！你怎么能不好奇呢？”我说道。
    “我好奇。”容琰承认到，表情有点无奈。
    “是吗？我为什么看不出来？”我斜着眼瞄他。
    “我真的很着急，很想知道。”容琰边说边点头，显示他真的很着急。
    我摇摇头，“看不出来。”他正要说话，我打断他，“据说成为皇帝的第一课，就是要喜怒不形于色。”
    容琰看着我，面色还是沉静。
    “我在宫中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宫中呆过吧”我看一眼容琰，继续说到：“丽妃娘娘曾在飞鸾宫里办过一次宴会。说是家宴，所以参见的都是诸位皇子，先皇的嫡亲的儿子们。”
    我顿了顿，“不过在那次皇室家宴上，我却看到了你——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笑笑，“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先皇真的很喜欢你呢！”
    容琰眸色渐深沉。
    “为什么皇子的宴会上会有朝中的异性子弟呢？”我以手支颚，以真的很不解的口气问到。
    “满朝皆知，皇上自小疼我。”容琰淡淡道。
    “哦。。”我拖长声音，点头应允。
    “柔妃娘娘是个大美人。”我话题一转。
    “我呀，自个儿长得不怎样，却最喜欢看美人了。”我冲容琰眨眨眼，“最喜欢搜集美人的一些讯息。比如，我才知道，原来柔妃娘娘姓容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容琰低头，用杯盖拨弄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
    我突然往他手腕上轻轻一拍。
    “哐当！”一声脆响，茶杯从容琰手中落下，摔在地上，粉碎。
    “据说成为皇帝的第一课，就是要喜怒不形于色。我想，你这一课学得不是很好呀。太子爷。”我意味深长地说。
    饶是这样一个内心所想不形于色的人！
    容琰的手指雪白修长，右手食指一侧有长期握笔形成的一层薄薄的茧。此时，他的左手轻轻地摩拭着右手食指上的茧。这是个看来很自在的姿势，但是这个人的内心，真的有如此的镇静么？一个身怀内功的人，怎么会被我轻轻一拍就拿不稳茶杯
    他正要开口。
    “我们若要合作，彼此就要没有秘密。我已经显出了我的诚意，你呢？”我抢在他之前开口。已经这个时候了，我不要再听什么否认的话。
    静了很久。
    我自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现在，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柔妃姓容，出身算不算贫寒，却也称不上显贵，兵部侍郎的女儿而已。所以，她的入宫最初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第一她不是太漂亮，第二她不是太有权势。在争奇斗艳的后宫，她太平凡。但谁也没有想到，她能在宫中独享20多年的荣宠。”容琰开始娓娓道来，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这样的女子必有过人之处。”我赞赏地说。
    最难琢磨帝王心，能让帝王为自己倾心，不管她用什么手段，都是让人钦佩的。
    “她是世间最最美好的女子。”容琰眼如黑漆，此时却盈出一种恋慕的光芒。
    他在说自己的母亲。
    一种感动在我心里升起。原来，这个人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面。
    “也是最最好的母亲。”容琰声音低沉，轻到我几乎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柔妃入宫的第三年，生下了她和先皇的第一个孩子。先皇大喜，孩子满月那天他就宣布立他为太子。从此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由于先帝毫无保留的偏爱，自己母亲尊贵的身份，各宫的主子莫不是把这个少年儿郎捧到手心里宠爱，真心的或有目的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他的故事开始了，以如此繁花似锦般开头。
    “若那孩子再在宫中多长几年，他定会明白，对他好的人并不都是真心的，他们可能在背后狠狠地捅你一刀。可惜，那个孩子没有能在宫中活到知晓这个道理的年龄。”
    耳边又响起进宫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那里有最好的人，也有最坏的人。
    “那一年，宫中的桂花开得特别好。有一天，平时待他极好的丽昭仪请他去吃桂花糖。他并不爱吃桂花糖，但他喜欢昭仪娘娘才生下的小弟弟，粉嫩粉嫩的，特别可爱。所以他趁散了学偷偷地跑去了。到了丽昭仪的宫里，他果然受到了很热情的款待，美丽高贵的昭仪娘娘亲自喂他吃下了甜甜的桂花糖。眼前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扭曲了，眼皮忽然沉得抬不起来。突然胸前一阵剧痛，恍惚中，丽昭仪手握尖刀，脸上有嗜血的笑。”
    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明白这不是个故事，而是真正发生在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的经历！
    “他对宫中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满目的红，血红。再醒来，他已经不再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而是一个小小的永安世子了。”
    “那个。。。。”我正要开口，被丽妃所害到成为世子之间发生了什么？皇帝怎么会容忍爱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害？这些在我这个现代人看来太不合逻辑。
    “中间自然有故事，故事套故事，一向是皇家的传统。但是，这些故事涉及了太多人的秘密，太多人的性命。如何才能保全最多，如何才能最好的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平衡各方的势力，才是皇帝应该考虑的。为此，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代价，任何人都可以舍去，哪怕是自己最爱的。”容琰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到。
    丽昭仪，后来的丽妃娘娘，她娘家的势力我大概也知道一些，绝对大过于一个兵部侍郎。
    “丽昭仪的娘家是皇朝两大世家之一，要说历史，可以追溯到我朝草创。近百年，丽妃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极不易肃清，也不可能肃清。你看皇帝上次宫变的时候似乎突然就动手了，其实他整整布置了三年。”容琰说到。
    我心下默然。
    “你问我失明是不是从出生就开始玩的游戏。现在我可以回答你，那是我近两年才开始玩的游戏。拜丽妃的桂花糖所赐，我当时身中剧毒，父皇请来了天下最有名名医也只能将毒勉强逼出，却保不住眼睛。你说，当我终于能看到的时候不玩玩游戏怎么对得起害我失明的人呢！我可是为此花了十几年的时间。”
    “你心中怨先皇吗？”静了很久，我开口问到。
    “不怨。”容琰答得爽快得出乎我的意料。
    “生为帝王，他做得很好。对父皇我可以肯定两点，他对母亲的感情是真的，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他不是寻常人家的一家之主，而是一国之君。”容琰说到，语气中隐含着感情。
    “恩，我也认为先皇非常爱你。”我点头。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皇没来由的不喜九爷了，因为他的母亲谋害了先皇最爱的儿子，却为了政治不能对她进行应有的惩罚。先皇不仅给了容琰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他甚至想给他一个更宝贵的东西。
    “传位于太子殷琰。”我背出我早在心里默念过千百次的那行字。语毕，我看着容琰，看着他的表情出现我认识他以来最大的变化。
    “原来，遗诏是你拿了。”待得平静下来容琰深思说到。
    “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合作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