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月无痕

他猛的记起当年在落雁岭见到水师雨的情景，当时水师雨受了伤，神情萎顿，也是吃了随身携带的药丸后很快便恢复了体力，从而与展元英一番恶斗两败俱伤。以前自己只以为她所吃的是水月教的神药，现在想来莫非就是月之魄的药丸？ 
  慕容若冰和陆小鬼光顾着高兴，也没注意傲然的表情变化。只有清水拽拽他的衣角，轻声问道：“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傲然一笑道：“没有什么，不知道这药能不能治好陆公子的伤？”闻听此言，慕容若冰道：“有了这药，小鬼的伤一定可以治愈，只是恐怕得些时日了。”她沉吟一会儿，与陆小鬼对视一眼，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傲然道：“我决定陪他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可能很长，先生和清水姑娘可以先回大陆去。”傲然暗想：你们两个人难道能放得下心中所有的事情，忘得了一切，可以无忧无愁的永远藏在这里吗？见他没有吱声，陆小鬼道：“东方，你放心吧，我们在这里会没事的。这岛上有吃有喝，又安全的很。我和慕容商量好了，以一年为期，到时还要麻烦你过来接我们俩！”慕容若冰接口道：“先生也不用怕回去后不好交代，我这里写好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爹的，另一封你离开后可打开看，照着我写的话跟慕容家或杨家的人说就行。”傲然抬头看着慕容若冰和陆小鬼，两人一样坚定的表情，知道没法劝说什么，只好默默点头。 
  看着傲然和清水离开的身影，陆小鬼轻声的问道：“若冰，你真要陪我在这里待下去？”“这不是我们已经讲好了的吗？”慕容若冰反问道。陆小鬼扭头，感激的望着她，道：“若冰，我欠你的太多，此生无法报答，如有来世一定…”“如有来世一定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慕容若冰喃喃道。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龙王现身       
  95. 
  九月二十五日，来到水月岛的第六日，傲然带着清水乘船回返，留下慕容若冰和陆小鬼在岛上。来得时候路途不熟，返航时慕容若冰将路线图详细的画了下来交给傲然。然而归途不顺，经过魔鬼三角海域的时候偏赶上夜幕降临，海风渐大，天边隐隐的传过几声闷雷。驾船的都是些年轻小伙子，技术虽没有船老大过硬，胆子却都不小。再加上对此地海况不熟，也是在没有地方可避的。便硬起头皮闯进了进去。 
  傲然和清水待在船舱中，隐隐的感到船身颠簸幅度增大起来。见她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傲然靠近清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丫头，没什么好担心的，有我呢！”清水嘘了口气，微笑道：“是啊，我才不怕呢，有哥哥在嘛！”傲然把着清水的双肩想将她拥入怀中，船身却猛的一起，瞬间又一斜，两个人倒不由自主的挤在了一起。清水在傲然怀中早忘记了害怕，只是痴痴的盯着他。傲然却暗想外面是不是起了大风浪。过了片刻，他忽然觉得怀中清水在微微颤抖，便道：“清清别怕。”低头看却见她面色苍白，口唇青紫，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傲然心中大惊，忙问道：“清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说话间伸出两指搭在她脉门上。只觉得清水气脉中空灵至极，不用说有纷乱的异常气象，就连正常的气息也感觉不到。傲然大骇，忙驱动体内龙气充入，游走于清水全身各处皆如此，但在头颈除受阻，仍凭怎样发力再也冲不过去。傲然全力而为，不觉额头汗珠滚落，有几滴点到了清水额上，她微微睁开眼睛，软软得道：“哥哥，我没事的，别把你累坏了，快歇歇吧！”傲然摇头，问道：“清清你现在感觉怎样？怎么会这样？”手上仍不停歇，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到清水体内，又很快消逝无踪。清水努力的睁开双眼，露出丝勉强的笑容，道：“这是我以前的老毛病，很久不犯了，不碍事的。只是有些头痛，要把哥哥你累坏了，我会心痛的，那才厉害呐！”说着她调皮的眨眨眼。傲然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她耳垂边的发丝，轻声道：“我的这门武功是专用来医治各种伤病的，放心吧，不管以前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把你医好的！好妹妹，快闭上眼，乖乖睡一觉。”清水还要讲话，傲然伸出两指轻轻捏住她的嘴唇。她只好笑笑，将头深深埋入傲然怀中。 
  舱外黝黑的海面在风中开始变得左右倾斜，其间波涛汹涌，暗流湍急。水手长呼哨了一声，五六名水手齐动手要将主帆降下。帆降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浪头从左舷卷过来，将一名水手打下船去。随着众人的惊呼，一条人影自船舱中射出，如展翅鹰隼般穿过几重浪尖，迅疾如电得赶上下落的水手，伸手抓住他腰带。接着脚踩浪尖，身子一拧，便带着落水的水手又旋回了船上。众人这才看清人影是东方傲然，此刻他站立在船头上，一手扶着惊魂未定的被救水手，一手拽着根拇指来粗的缆绳。原来刚才安定好了清水后，他想看看外面的情景，走到舱门口时正好看见那名水手被打下船去。情急之下便抓住身旁的缆绳跳了下去，在将要落入海里之前将水手抓住，借着缆绳又荡了回来。 
  大家刚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船身一斜，似被股巨浪冲撞。扭头看去，却见一条要大数倍的黑船像座小山般拦腰撞过来。来不及呼喊，警告，傲然惦记清水刚朝舱口跃出一步，就听一声巨响，同时感到脚下的甲板向一侧翻转过去…顷刻间天地便倒了个儿，全部浸入了水中。在这突如其来的横祸面前，傲然心中除了清水，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他在水中略顿了一下，便找准舱门所在，双腿用力一蹬冲了过去。没等到他靠近，倒扣在水中的船身突然猛的一颤，便断为两截。原来海面上的大船又在翻过来的船腹上狠狠撞了一下，将傲然他们的船彻底撞散。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以及四射的碎裂的船体，傲然被荡了出去，很快又被沉船的漩涡卷着沉入了深深的海底。此刻他体内的龙气为了医治清水的奇怪病症而损耗大半，还没有恢复过来，便奋起余力与这自然界的力量相抗争。傲然闭住气在水中潜行四处找寻清水。偏偏老天爷也跟着捣乱，狂风、巨浪使得这寻找格外困难。更要命的是那撞人的罪魁祸首在离开后，又不停的朝这里开炮，激起一道道高高的水柱。傲然几次都差点儿被击中。在这一片混乱中，他哪里也找不到清水… 
  傲然终于浮上了海面，四周黑沉沉的，除了水什么也没有，更看不见朝夕相处的心爱的清清了！他奋尽全身力呼喊着清水的名字，声音却在风暴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的身体又从海面沉了下去，伴随着还有他的心。冰凉的海水让傲然的脑子从一片混乱中清醒了一点儿，他确切的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幻，他真的再一次遭遇了人生的横祸，再一次失去了挚爱的人！清水那样的小姑娘在这暴怒的魔鬼海中怎可能生还呢？巨大的悲恸让傲然了无生趣，他闭上眼睛，放弃运气调息，任由海水撕扯、吞噬着自己！慢慢的他丧失了意识，沉睡在海中，好在体内真龙却没有放弃他，仍在努力维持、保护着他尚存的气息… 
  96. 
  …傲然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沉到海底，到达了龙王的宫殿。水晶宫里金碧辉煌，温暖如春，无数美丽的少年少女在翩然起舞。他走在其间好高兴啊，扭头招呼清水时，却寻不着她。惊慌之下，他呼喊起来，却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傲然猛得睁开眼睛，面前是两张熟悉的脸孔。仔细一看，竟是刘浪和原星儿！他惊呼了声，再看，发现自己躺在船舱里，刘浪和原星儿正蹲在旁边看着自己。“大哥，你总算醒了！”刘浪松了口气。原星儿也显得兴奋异常，欢快得叫道：“东方，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傲然挪动了下身体，觉得酸痛的很，不过肢体还都听使唤。他刚松了口气，心头又一紧，问道：“就我自己吗？其他人呢？”他想直接问清水，却又不敢。刘浪和原星儿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大哥你和什么人在一起？”他心中明知清水总跟在傲然身边，却也不敢直说。傲然全都明白了，一颗心变得冰凉，瞬间万念俱灰。刘浪、原星儿默默陪在那儿，也是一脸戚容。 
  傲然慢慢闭上了眼睛，黑暗中立即浮现出了清水的笑脸。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中不断闪现。从东海医馆相识，到四年后司马亏儿子婚礼上再次相遇，后来在慕容世家的相处，相恋，又一路去南宫世家、河南云州、金陵试剑会以及出海相伴至今。甜蜜如斯，却已是过眼烟云。傲然算是经历惯了生离死别，但还是禁不住的泪湿面颊，同时感到心如撕裂般的疼痛，纵有御龙真气护身，仍吐出两口鲜血，觉得胸口郁闷难当，周身说不出的难受，真想就此死了算了。原星儿一声惊呼，刘浪已出手点在傲然穴道上，替他止血。傲然无力的抬眼看了刘浪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口唇间再难以吐出一个字来。刘浪紧紧握住他的手，缓缓道：“大哥，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的。再说现在也无法确定什么，不是吗？”原星儿也是无限怜惜得看着傲然，想要劝慰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傲然再次闭上眼，昏昏沉沉中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如此一连三日他水米未进，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第三日的傍晚迎着落日的余辉船驶入了港湾。刘浪又到舱里来看望傲然。看着傲然面前空空的饭碗，他面上流露出丝笑意，道：“大哥这样才对嘛，不管怎样你首先得养好了身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