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证之北宋先锋

第27章


她啼花曾拍胸脯打包票要帮人家骨肉相认,皆大欢喜,若半途被谭丹那家伙破坏掉,岂不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她可以千伶百变,嘻怒人生,但承诺过的事,哪怕是错,也要做到。
  “是啊――”柳大嫂误会的完全是另件事,担忧地轻抚着啼花的脚:“妹妹,你赶快回去养伤!姐姐在这里,真的很好――只要知道自己是在开封府,包大人处,姐姐就安心得很。妹妹你快回去吧――”
  “阿姨,要再来看我们哦――”小虎子依依不舍地牵着啼花衣角。
  “好――小虎子,要乖乖地,多照顾你娘哦!”啼花摸摸小虎子的脑袋,迫不及待跨出牢门。王朝为了不避免打搅她们姐妹相会,早逼开了,正中啼花下怀,顾不得脚痛,一蹦一跳折向男牢。
  没人带路,不知道孔京武被关在哪,也不能惊动狱卒,啼花只得一间间地寻。里面不是半死不活的邋遢鬼,就是一见女人就亢奋异常扑到铁栅栏伸脏爪子想扯住啼花裙角的疯子,啼花带着又惊又怒的心情前行。
  终于停在通道快尽头的地方,她听到一间房传出了谭丹的声音。啼花压抑住激动,蹑手蹑足把耳朵贴上门去偷听。
  孔京武的声音颤抖,满含悲痛,象是在哭:“丹儿――不管怎么说――我们确实是血肉相系的亲人啊――直到现在――你也不肯认吗――”
  “住口!”谭丹冷冰冰地:“我刚才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不想我恨你的话,就好好考虑下我方才的提议吧!父亲养我,育我,十八年,含辛茹苦――为了让我这个不是他亲生骨肉的儿子有口饭吃,他可以啃树皮烂叶,而将省下的口粮给我――为了不让我受人欺凌,家母过世――他可以整整十六年不碰女人!为了我将来有个好前程,他甚至违背自己意愿,去江湖的刀尖血浪里打滚――”
  谭丹说到这里,也象开始在哽咽:“他为我不惜一切――数十次濒临生死边缘之际――那时――你在哪里?!十八年了――我们父子一直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活出今天的象样日子――你――你算什么东西?!竟然突然跑出来――要破坏这一切!如果认祖归宗――确实是你的希望,我答应!但条件只有一个――你――撤述!若伤害我父亲一丁点――我绝对――绝对会恨你一生一世!”
  啼花颓然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四肢脱力。
  即使只隔着那么薄薄的一扇门,她也可以想见,孔京武此刻那无比绝望悲伤的表情。
  谭丹说的也不算错――那么,错的到底是谁?!
  
  
血浓于水之二十五
  “丹儿――别走――”
  铁门碰地开了,谭丹满脸怒气的走出来,但他跨不出门,因为地下蠕动的一具邋遢人体正拼死抱住他的腿。
  啼花赶紧闪到角落阴影处。
  “放手――”
  “求求你――丹儿――至少――”孔京武失声痛哭:“叫我一声‘爹’吧――我答应你的条件――但这十八年来――爹也一直没放弃地在找你啊――你娘也――我们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想听你亲口叫一声――‘爹’――‘娘’啊――”
  啼花蜷缩在墙根,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她不想傻,可是,看着肮脏地上挣扎的孔京武,听着他字字含血带泪的哀求,她就忍不住眼泪掉下来。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冲上去,用力扼住谭丹的脖子掐死他。
  到这地步,他明明都相信孔京武是他的亲生父亲了,可是,心肠居然狠硬到如此地步!
  谭丹没有动,也没有转身,从他平静的背影,看不出他心绪有什么波动。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仿佛死了一般。终于,他低沉地开口了,只吐出短短的一个字:
  ――“爹!”
  孔京武瘫倒在地,泪流满面。
  谭丹轻轻抽出脚,大步离开。至始至终,头也未回。
  啼花跑出来,扶住猝然象苍老了一百岁的孔京武。浑浊的泪在老人死白布满憔悴皱纹的脸四下滚动,孔京武既象哭,又似笑地喃喃道:“他叫我‘爹’了――啼花姑娘――你听见了吗?他――他终于肯叫我一声‘爹’了――”
  “我听见了――”但她好想杀了那小子!
  把孔京武扶回牢房,啼花默默地陪着他,坐了很久。
  “谢谢你――啼花姑娘――”
  还有很多疑问,可是孔京武呆在那,眼神如死了样。啼花无力打破僵闷的空气。直到王朝和金光找来,接她回去,孔京武才扭头向她,清晰地吐出了这一句话。
  从老人坚毅的目光,她看出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可当着王朝和金光,她什么也不能问。踏出阴暗的大牢,啼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黑夜总是比白昼漫长,床上,啼花辗转反侧。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失眠了。明天,包大人就会升堂审理此案。谭丹意外的介入,破坏了她为孔京武的出谋划策。条件――用脚指头她也能猜到谭丹要求孔京武的是什么!那么,孔京武放弃的话,此案已不问自明,他的下场,柳大嫂的下场,可想而知。
  啼花握紧拳头在坚硬的床板上狠狠砸了两下!
  这么关键的时刻,可她满脑子都盘旋着孔京武死灰般的表情,以及谭丹冷冽的眼神。她竟是束手无策。而且,还不可以找任何人商量。
  仔细推敲旧日的点点滴滴,连孔京武也没证据指责谭士广杀妻夺子。他回来时,妻子已经死了――究竟是她清醒时谭士广夺他孩子(好象有点说不通,谁会无聊到跟形同叫花子的女人争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孩子?)――还是她昏迷中,凑巧路过的谭士广以为她死了,所以一时好心抱走了孩子?而孔妻醒来,才会挣扎着直爬到庙门追赶――孔京武说妻子倒在血泊中,那是她妻子产后大出血也说不定。虚弱――最终要了她的命。
  如果是后者的话,谭士广甚至可以说是在做好事。
  所以孔京武提及这个人时,思念儿子的悲伤更甚于仇恨。想必,他也疑心过当年的误会。
  为了保住养大多年的儿子,谭士广虽然用了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毕竟出于舔犊深情,情有可原。
  认祖归宗时至今时,还有什么意义?
  一面是恩重如山,能带给自己荣华富贵、无量前途的养父;一面是已沦为阶下囚、连起码尊严也丧失的陌生生父。换了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涉及西夏,谭丹根本做不到两全其美。他必须牺牲一面。
  啼花呆坐床上,寒冷,从脚底一直钻到心尖。
  突然,她完全理解了谭丹此举的深意。进牢房探视孔京武前一刻,他就作好了选择――这,就是人性!
  他们父子,既是有生第一次相会,也是最后一次。
  连孔京武自己都放弃的话,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救他。――西夏!为什么会涉及西夏?!这种可笑的事换到现代,根本就不会牵出如此多的波折!啼花闭上眼睛,她来到这个时空,只为了见证历史,为了见证乱世百姓的悲剧吗?
  她只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弱女子,什么也改变不了――尽管她曾经违背道德的努力过。
  天亮的时候,公孙策,展昭,王朝等人,脸色异常凝重地到房间里来看她,说――昨夜,孔京武撞墙自杀了。死前,留下一封血书,承认自己是为了脱罪诬陷谭士广。谭丹,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只因为很象,才发生了种种误会。
  展昭把一面带血的玉佩交到啼花手里,说这是孔京武特地交代馈赠给她的传家宝物。啼花泪水,扑梭梭掉了满腮。
  孔大叔走了,带走了一切罪责跟麻烦,他帮所有的人都撇得很清。除了啼花,以及那个谭丹,没人知道死者生前那满满一腔的悲愤与无奈。或则,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柳大嫂跟儿子很快被放了出来。一因为孔京武揽去了所有过错,二因为,风云庄和龙公子联合作保。
  孔大叔的遗骨被随便埋葬在城外的乱葬岗。作为一个不名誉的西夏奸细,即使死后,他也得不到应有的尊严。
  那天深夜,啼花独自一个人在新坟前烧化了好大一筐纸钱。漫天的纸屑飞飞扬扬飘落下来,象及了六月天的大雪。啼花一直的哭――不仅仅是为逝者的悲哀,还为远在另个时空的亲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啼花终于站得起来的时候,天已发白了。她回过身,蓦地发现一个人笔直地站在土坡上。浑身缟素,化石般的脸比衣服还要惨淡。他似乎也那么一动不动,立了个通宵了。
  ――谭丹!!!
  啼花慢步过去,经过他身边,抬头,看了他半响,然后突然挥手,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谭丹没有躲,也没有反抗,任凭嘴角的血丝挂下来,只是,无意识地挑挑眉。在啼花转头的一刹那,他低低吐出一句很奇怪的话:
  “啼花――其实,我们两人很类似不是吗?否则,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何选择沉默?”
  啼花身子一震,没有回答,疾步离去。
  谭丹目光从她的背影又转至坟头,深邃阴暗的眸子,锁满了支碎淋漓的伤害。
  ――脆弱,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只是,谁更懂得隐藏深埋罢了!
  
回家吧,姐姐!之一
  柳大嫂的小店经过整理一番,重新开张了。
  奇怪的是,经过两次官府查封,显明店主很能肇事的本事,小店不但没为此凋零,反而不同寻常的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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