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吴小雾

第61章


回去吧你俩,看哪儿还有改的赶紧整完了下印厂。”
    美编应一声,出去了。伍月笙还坐沙发上翻愣眼睛,吴以添的一句话倒提醒了她,他们业务那边是广告费收回全款才能拿着佣金吧……
    吴以添奇怪地审视她:“你又想什么损招呢?”
    伍月笙笑自己的想法:“你真阴险。”
    听在吴以添耳中,不想白白接受这种赞扬,点着桌面上的错版杂志:“这我得拿给六零瞅瞅,看他还夸不夸他媳妇儿眼睛好看。瞪眼儿瞎么整个儿就是。”
    伍月笙懒懒骂道:“没素质!动不动就威胁人!你不想让悠悠她妈知道你五分钟约到售楼小姐共进晚餐的事儿吧?”
    吴以添笑:“咱是工作。”
    伍月笙跟着笑:“那就更不怕知道了。”
    吴以添没有多辩:“这丫头……”
    伍月笙也不见斗胜的喜悦,没什么笑意地勾勾嘴角:“走了。”
    吴以添叫住她:“看着精神头儿不太好啊,病了?”
    伍月笙说:“怨你那体力充沛的兄弟吧。”
    这两天来,陆领每晚打游戏要打到她睡了,才肯关机上床。伍月笙心想,只怕他上床早了对着她也是睡不着,只好装困先睡。可她觉少,常常凌晨三四点醒来,再就怎么也睡不着。
    吴以添张着大嘴,半天才靠出声:“你们两口子这种事儿,就不用拿出来跟人显摆了……”
    伍月笙知道他跟她说的是两个领域,也没心思纠正他。
    事实上她岂只是精神不好,都快崩溃了。
    相较于陆领那种伤神伤身的对策,程元元则选择一走了之,省心省力。伍月笙料到如此,只是有点担心她一宿没睡,第二天开车容易肇事。找个借口打电话确认她逃回立北了,心才算落到膛里。然后开始磨牙骂街,她那个销声匿迹的爹,凭什么一出场就这么大破坏力?程元元为他吃不少苦头了,现在又想来触她霉头!很可惜,爸啊,跟你不熟,这笔出场费我不打算付。
    可是陆领就跟他太熟太熟了。
    伍月笙很敬佩地看着陆领的不作为,他说会想办法,就这样吗?伍月笙稍稍失望,更替他疲惫,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即使没在免提里听到真相,她也会发现他的反常。隐瞒毕竟不是他所长,但这样逃着躲着他同样不在行啊。
    因此他的新手段,成了伍月笙唯一的盼望。
    下班一出写字楼,陆领驾车飞驰而至,一个眼色递过来,她火速上车。他说:“我杀人了媳妇儿!得找地方躲一阵儿,你跟不跟我走?”
    如果真有这种事,他就可以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他还要她,亡命天涯算个毛啊。
    可是,为了自己舒坦去杀人,这种事,她做得到,陆领不会做。
    他不会因为世俗常伦跟她分开,也不会为了跟她在一起去伤及别人。
    他打那么多架,挨那么多处份,有几次是为了自己的事?这是个心软的家伙。
    所以他一定会为了不让程元元看到女儿畸型的婚姻,而去废掉他耐心经营到现在的一切。并且不需要顾虑伍月笙,因为他不知道她有多在乎这些。
    因为,他不知道她爱他。
    又是一天熬到黑,屋子里只有她和小六零俩喘气儿的。陆领发短信说在埋伏那儿,要晚点回来。
    伍月笙说你喝多了就在那儿住吧,少回家折腾我。他说知道了。竟然说知道了,可他应该说,我不折腾你惯着你,才够若无其事。伍月笙苦笑,她也算贱到一定程度了吧。
    陆老太太来电话,陆爸陆妈去同事家了,就她自己和保姆吃饭没意思,让孙媳妇儿过去陪她。
    伍月笙痛快地答应了。她比较愿意跟老太太单独相处,即使总被明示暗示着催崽儿,但如果是老太太私底下同她这么说,她就敢直接回复:“那怀不上我也没辙呀。”
    老太太急得:“怎么能怀不上呢?你俩体格都这么好。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
    伍月笙安抚她:“不慌~不慌~”现在生出来什么怪物还不一定呢。
    她不知道叔叔跟侄女结婚犯不犯法,但俩人生出脑残儿的概率据说很大。
    按理说近亲婚配可以保持血统的纯正才是啊,人类真是奇怪……
    老太太用猫尾巴抽抽她:“我能不急吗?都这么大岁数了,巴巴地就等抱重孙儿呢。”
    伍月笙心说我就是你重孙儿啊,可是认识晚了,老太太想抱她的愿望恐难达成。
    从她爸那边论的话,这位可就真是老祖宗了。那六零就是叔叔了……真憋火。不管怎么说,应该叫爸的那只,她都不打算认,别人就想都不要想了。“奶奶一一”
    老太太干瘪的嘴唇笑得很可爱:“干啥?”
    还是没法对着这张脸说出不想要孩子这种话。“没事。”她傻笑,“我以前没有奶奶。”
    说完这话突然想起,老太太倒是应该对她的亲奶奶很熟悉才对,可是她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提起这话题,以后赶到了再说吧,低头弹弹小虎脑门儿,那花猫愤怒地喵了一声。
    陆老太太看着跟猫比指甲的伍月笙,眉开眼笑。这孩子性子有点冷,但心肠热乎着,瞧六零一提到媳妇儿的兴奋劲就知道小两口日子过得多甜了。抱重孙儿是早晚的事,她催得紧是老年人的忧心,但也因为活了这么大年纪,陆老太太很信缘,小孩儿是男是女,什么时候来,都是跟爹妈的缘份。六零就是谁都没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投胎这家门的。
    孙媳妇儿生了一副好模样,虽然不是圆盘大脸,但面颊有肉,两只眼睛黑亮,毛茸茸睫毛忽扇着,鼻子不是一般的端正福相,将来孩子也差不了。脑中构画着重孙子的长相,意外地相当眼熟,不由得又细端详了一回,点着头评价:“像。”
    伍月笙掖着头发,疑惑地:“你要说什么?”
    陆老太太说:“当初六零带你一进门,我就觉着,这孩子哪儿见过呢?后来子鸣跟我一说,你猜你像谁……”
    伍月笙呆了一呆,拔小虎胡子的手没及时撤回,被它张嘴咬住。
    陆老太太拍了小虎一巴掌:“淘气!我看咬坏没?”
    伍月笙摇摇头,手上一点没觉得疼,心速过快倒是真的。
    保姆听见门铃去开门,陆领大嗓门地喊:“有没有雪糕给我来一根。”看见了沙发上的奶奶和一大一小两只猫。
    伍月笙眼中闪过了然,看来今晚儿人家原打算回娘家住了。
    陆领走过去,看奶奶拖着伍月笙的手,对待小孩儿一样地吹气儿,哭笑不得地问:“咋了?”
    老太太说:“让小虎咬一口。”
    陆领看看没什么伤势,随口骂道:“撩猫逗狗的。”
    好大的酒味~伍月笙皱皱眉:“真出息,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领接过保姆递来的雪糕:“好困。我在这儿睡了啊。”蹬蹬蹬跑上楼。
    陆老太太谗言:“还总出去喝酒?也不领你?告状让他爸揍他。”
    伍月笙失笑。又坐了一会儿,借口明天上班还有东西要带,得回家住。老太太一听,这哪成?差保姆去喊人下来,保姆回说:“睡着了。”
    伍月笙笑道:“肯定喊不起来了。”他也好几天没正经睡觉了吧。
    老太太还以为是说他喝多了,无奈地叹气:“这又跟谁喝的啊?”
    除了自己,还谁能把自己灌醉?伍月笙出门时迎面来了股风,眼花缭乱地以手挡眼,仰头看看,伸手接,下雪了。
    雪势并不大,零星飘了一夜,第二天开始刮烟炮。伍月笙并没去上班,趴在暖暖的被窝里,饶有兴趣地望着窗外乱飞的雪末,猜测哪些是被风吹起的,哪些是从天而降的。一棵“555”叨在嘴上,没有点燃,香烟过于憨纯的味道不太契合气氛。窗外影像凄美不可方物,背景风声生动凶狠暴虐,像是海螺扣在耳边听到的海风啸啸。
    伍月笙小时候没见过海,程元元弄了一个大海螺给她,说海螺是海的录音机,年头越久,录下来的海的声音越多。她信以为真,也确实每次听都有不同的声音,想像中的风浪和波涛……后来见识了真正的海,也知道海螺是收音机这种说法属于一种儿童文学体裁,但仍是觉得妈妈不科学的教育很唯美。
    直到陆领有一次把双手半握了扣住她耳朵,让她听着所谓风声的同时,很善良地解释:这其实是人的血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声波共振给放大了,有点像海浪。
    伍月笙现在再听见类似的声音,生理上有点恶心。
    浪漫妈妈对女儿诗情画意的童年教育就这么失败了。
    可能早恋的人都很诗情画意,好比说程元元,她会让人在帝豪二楼砌出一个小露台,只要有空间,冬夏都跑上去看星星,并且胡言乱语。明明是一个很酸文人,偏要强调自己是商人,因为八娼九儒,如果承认是儒,就排到帝豪的工作人员之下了……伍月笙想,程元元她们那个年代,高中生搞对象被发现的话,就算没有革命小将其拉出去游街,也得有一群封建余孽成天追着给上思想政治课吧。顶着这种高压谈恋爱,非矫情到一定程度不可。
    善于笑话别人的人,都很少联想自己的行为,在这所大型观景阁里,阳台望星,飘窗赏雪,塌上听风……她正在琢磨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离婚的话,她要这房子,他能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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