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吴小雾

第68章


我看看。”
    她眯起眼对着他:“最右边。”
   “你右边长几个眼睛啊?还‘最’。”李述拉她朝向路灯,托着那张娃娃脸,抬手欲翻她眼睑,视线却无法专注于她的眼睛。她光洁的脸颊,因为难受而半抿的唇,都强烈吸引他碰触。惊觉到自己的想法,他垂下手,硬生生后退了两步。
    伍月笙等了半天,眼睛里边越发磨痛,急道:“你干什么呢!”
    李述只说:“我怕弄花你眼妆。自己咳嗽咳嗽吧,震出来就好了。”
    伍月笙睁开一只眼,模糊地看到李述怀疑的脸,心下了然。撑开眼皮对着他:“快快帮我吹一下。我没勾引你亲我!”
    李述瞥她一眼:“我可不敢再自作多情。”低头冲着那颗红眼睛吹口气。
    伍月笙眼泪淌了满脸,灰尘总算被冲出未了,也有闲心计较他的用词:“什么叫自作多情啊?我本来就对你有情,这么多年也念念不忘。”
    李述的反应麻木得很:“没看出来。光是对我把你扔下的事念念不忘了。”
    伍月笙抛了颗通红媚眼给他:“不一回事儿吗?”
    李述难得粗鲁地捏着她脑袋:“丫头,你那是不甘心好不好?”
    伍月笙被掐得脑仁嗡嗡呻吟,她拉开他的手,至力于从嘈杂的胪腔中找出自己想要的声音。却反复那么一句话:到底是不愿意我走,还是不愿意我把你扔下?
   “我不是跟你算旧情。”她迷惑地望着李述:“不过,如果不在乎,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不甘心?”
    这丫头第一次在同他说话时加了补充条件,而且放在了句首。李述心里叫疼,却还是笑了笑,盘起手看她:“你又说了什么没心没肺的话?大过年的吵架吗?”
    伍月笙眼皮一跳:“今天初几?”
   “初几?明天元宵节。”
   “那,去北京的机票要提前几天买啊?”
    第六十一章[VIP](完)
    伍月笙翻出陆领的机票,算一下日期一一后天!匆匆给李述发短信,李述为难地回电话:“一定要订这班吗?当天的别的班机不可以?”
    伍月笙说你订不着我瞧不起你一辈子。
    第二天一早,李述的短信声早于闹铃响起:搞定了。
    伍月笙嘿嘿笑:那元宵节快乐。
    李述说:五月,你也要快乐。
    伍月笙告诉程元元,因为她不拿手,耍赖行不通,留不住人。
    不过也没什么,他除了一走了之,还有什么棋子儿。臭棋篓子想将死她?没那么容易吧。
    他凭什么能把她扔下?谁没有腿吗……
    门锁咔嗒,伍月笙镇定地收好机票。
    陆领探身进来传令:“奶奶喊你下楼吃西瓜。”
    一家人围着沙发团团坐,保姆也从乡下回来了,各自捧着瓜瓣啃食,气压稍微有点低。陆妈妈一如继往地负责挑话题:“不是应季的水果到底是味儿不正啊。”
    老太太和保姆随即附声聊起来。
    伍月笙看着手心里青白色的西瓜籽,明明就不是熟瓜,但瓜肉极甜,不知道使了什么把戏。
    保姆见她吃完,递过去纸巾盒。
    老太太说:“三五再吃一块?”
    伍月笙擦着手,摇摇头:“半夜该起来上厕所了。”
    众人大笑,陆领也噗哧一声:“懒人。”电话铃响起来,他伸就要接。
    坐在另一边的陆妈妈连忙以手肘压出话机:“三五来接。”抬头训陆领:“满手西瓜汁抓电话?你小姨回来给屋子这顿擦,全是你大爪印子……”
    伍月笙幸灾乐祸,接电话的声音也格外开心:“喂~”
    对方沉默一下:“伍月笙?”
    伍月笙的笑脸垮下来:“稍等。”话筒扔到陆领腿上:“找你的。”
    陆领惯性问话:“谁啊?”
    伍月笙不耐烦:“人!”
    陆子鸣也对儿子这毛病很有意见:“是你电话就快接,问些废话。”
    陆领张嘴发呆,这也能挨训!胡乱擦擦手,接起电话:“喂……哦,哥啊?”鬼鬼崇崇看伍月笙一眼,马上调走目光,“嗯,明天上午飞……”
    伍月笙对电话那边的嗓音并不熟悉,但还是一下子就知道是谁,叫她伍月笙的人不多,连严肃的陆校长都朝她叫三五。她抚着沙发扶手上的小虎,这猫要会说话都得跟着陆领叫。
    小虎睡梦中被打扰,抗议地哼了两哼。
    伍月笙看着大家都认真听电话的模样,心里突然一阵说不出来的怪异。
    那人为什么叫她伍月笙?
    而且叫得极其顺口。
    心跳得厉害,伍月笙跟长辈打过招呼,跑回了房间,在地板踱来踱去,把所有与之有关的珠子穿成串。
    第一次跟接他电话时,只觉得他声音真好听,普通话很标准,奇怪的是短短一分多钟通话,他叫了她那么多次伍月笙。当时以为这是一个人的讲话方式,这会儿想起来,感觉就是抢着似的想多唤她几声。
    她大胆假设。是因为,第一次叫这个名字有人答应。
    他知道她!
    他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并且嫁给了他堂弟。那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吗?已经懦弱到连这种有悖常伦的事,都不敢站出来阻止了吗?还是……根本没有值得阻止的理由?
    陆家人亲情味很重的,过年的时候聚到老太太这儿来拜年,陆领不在,每个人都问。可是对于长孙的缺席,就连老太太也不提,亲戚朋友们更是没人问及。
    可是从陆校长支持陆领去北京工作这一点上看,又不像有什么家族私怨。难道就只是陆领理解的那样,离得远?那绝不止是疏远,而是客气。对外人的客气。
    陆领回到房间,看见伍月笙站在地中央,恶狠狠地咬着食指节上一层肉皮,他看着都手抽筋:“你饿啦?”
    伍月笙瞪他,这一瞪,又感觉哥俩长得有点儿像。
    被这种呼之欲出,又不能确定的答案折磨得眼眶发热。
    接下来去小心求证了,是零,还是无穷大。撞了那呆子一下,伍月笙冷笑,现在他想和局,她都不同意了。
    陆领被擦身而过的凉气激得打了个冷颤,眼花了吗,她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很像是确定了大六零的死亡之后,流露出的食欲。
    陆领毛骨悚然,不安地盯着她的背影:“干嘛去?”
    伍月笙头也不回:“去我太奶奶房间。”
    陆领被她加重音强调的称呼气到,翻着白眼上床睡觉。
    早上仍在梦中,就听见小鸟叽喳,窗外光线霸道,眼睛眯了半天才睁得开。是个明媚的冬日,阳光好得让人疑似有花开。
    长长地打个呵欠,伍月笙泪眼呆滞地看着沐浴在大片金光里的老太太。那一头华发被照得闪闪发亮,笑容也随之耀眼起来。伍月笙佩服:“这老太太精气神儿真足,聊了半夜还能起大早。”坐起来伸个懒腰,又蜷回去:“不想起……”
    老太太坐过来宠溺地拍拍她:“耍赖看待会儿赶不上飞机。”
    伍月笙埋首枕头里偷瞄她:“陆校长能不能骂我胡来?到时候您给我撑着啊。”
   “给你撑腰。”老人家语气义薄云天,摸她头发的动作则如摸小猫一样温柔:“到那边有什么事尽管跟你大哥说不要紧,知道吗?小堂这是个好孩子,虽然没有陆家血,但他认着陆家的亲。”
    伍月笙认真地点头。
    被老太太这样夸奖,混账爹也算没白姓一回陆吧?
    他十六七岁的时候,随母亲从九马山改嫁过来。那些年学藉管理没有系统化,还是相当不灵便,所以才会转学回来高考,进而认识了程元元。
    他仓促的出国是继父陆子欣安排,为了保证他安全,因为他母亲嗜赌如命,惹来凶神恶煞的债主喊打喊杀。陆子欣安顿好孩子,平息了混乱,妻子却勾结前夫卷走了他全部财产,于是郁结的气火上逆,急症发作后撒手世寰。
    那一对歹人据说被赌友盯上,人财两空。
    这往事在陆家不至于算秘密,只是一说起来就是几句人命,难怪没人愿意提。
    老太太也没多说细节,是出于“人都没了,也不好多说”的善念,并非全为掩家丑,更不会把大人的错误记到下一辈头上。有时候忽视其实是怜惜,漠不关心的温情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老太太之所以如实相告,也是免得她到了北京再向本人询问。末了还不忘嘱咐:“跟六零说也不怕,但那孩子不压事儿,你要点着他。”
    说不说在伍月笙,陆领二十多年没想到要问,再有二十年也不一定长出好奇这种心。这人只看美特斯邦威的牌子名,便字面地断定此为美国货,完全不求甚解。他虽然把家人对大哥的态度看在眼里,却想当然地解释为:离得远。
    他的世界简单无比,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那么这些日子做的事,只怕要伤及小半辈子的脑筋。伍月笙觉得畅快极了。陆领跟双鱼的浪漫幻想不搭调,倒颇符合那个星座容易受伤的特点,他大多是自己作的,不考虑实际的付出癖,傻好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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