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远必诛

第113章


大家都想打倒皇甫规,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差不多了。
只消轻轻一改,就可以把皇甫规的伟大功绩抹得一干二净了。反对派们达成一个共识,向皇帝弹劾皇甫规,弹劾什么呢?以皇甫规的为人,是很难被抓到把柄的,那要告什么呢?告他欺君。于是乎皇帝(桓帝)听到这样的说法了:皇甫规其实不会打仗,也没啥本事,只是以重金贿赂羌人首领,让他们表面上投降,这样以贪天之功,欺瞒圣上。
汉桓帝本来就是有名的晕君,一听心里很不高兴,下诏责皇甫规,并且召皇甫规回到洛阳。当时宦官徐璜等人想从皇甫规身上捞点好处,但是皇甫规坚决不肯贿赂宦官,结果最后被逮捕,判处服苦役。
从段颎、皇甫规二人类似的遭遇中,可见此时东汉政府已经昏弱到何等地步了。
皇甫规平羌事来尚未大功告成,便遭陷害,使得羌人也倍感惶恐,又联手反叛,乌吾羌攻打汉阳,酋豪滇那攻打武威、张掖、酒泉。到了163年时,羌人势力又转盛,蹂躏凉州,朝廷重新起用段颎为护羌校尉。
羌人们知道段颎的厉害,于是酋豪滇那、良多等酋豪三百余人,率大大小小三千余部族(羌人中大部族中又常分为许多小部族,所以数量极多)前来归降。拒绝归附的有当煎羌与勒姐羌等,仍然集结重兵,与段颎对抗。
段颎作战以剽悍著称,他是一名令羌人胆战心惊的名将。164年冬季,段颎率一万余人对当煎羌发动进攻,大破当煎羌,杀死其酋豪以下四千余人。第二年(165年)春天,段颎转而攻打勒姐部落,杀四百余人,投降者二千余人;与勒姐羌战事刚结束,段颎不等军队休整,便于夏季发动对湟中地带当煎羌的打击,但是首战失利,反而被当煎羌围困了三天三夜。段颎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穿越羌人的封锁线,从外围发动强攻,终于大破羌军,斩杀数千人。当煎羌被迫撤退,段颎作战风格是极为顽强,他的部队耐力极强,一路穷追猛打,辗转于山谷之间,从夏季打到秋季,没有一天不作战。经过数月的追剿,羌人饥困逃散,窜入武威。
自段颎担任护羌校尉以来,与羌人大小百余战,斩首二万三千级,俘虏数万人,缴获的牛马羊等八百余万头,降服羌人大小部族一万余个,段颎战攻卓著,被授予“都乡侯”。然而,段颎并没有象皇甫规那样,致力于消除羌战的根源,而是采取高压的手段,这使得段颎虽然在战场上百战百胜,但羌乱却始终不止。
桓帝延熹十年(167年,亦是灵帝永康元年),长安东北部的羌人(东羌)先零部落叛乱,西羌的当煎部落再度起兵。当煎羌四千余人打算攻击武威郡,段颎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率部疾进到鸾鸟(甘肃武威县南),遮击当煎羌,杀三千余人,斩其酋豪,至此,当煎羌一蹶不振,西羌战事告一段落。
与西羌相比,东羌对帝国的威胁更大,因为东羌的居住地靠近长安一带,可直接威胁帝国的心脏。在段颎大破西羌的同时,东羌先零部落对三辅(长安一带)发动猛攻,击破汉政府置于长安城附近的京兆大营与雍县大营,杀死汉军一千余人。同年十月,先零羌第二次发动对三辅的进攻,东汉朝廷紧急命使匈奴中郎将张奂驰援三辅。
张奂与段颎、皇甫规同为东汉晚期的名将,此人文武双全,而且为官清廉公正,与皇甫规是好友。张奂接到命令之后,火速派遣两名部将率军赶赴三辅,一个是司马尹端,另一位便是大家所熟知的大名鼎鼎的董卓。
尹端与董卓率军与先零羌苦战,大破先零羌,斩俘超过一万人。
东羌虽然是羌人区,但因为接近内地,并不由护羌校尉段颎管辖,而是由度辽将军与使匈奴中郎将负责管辖。在皇甫规被陷害之后,又重新得到朝廷的重用,出任度辽将军,张奂出任使匈奴中郎将。汉桓帝对皇甫规与张奂的招抚东羌的政策十分不满,因为东羌反反复复地叛了又降,降了又叛,他十分欣赏段颎的高压手段,便下诏征求段颎的意见:“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手握强兵,却不能及时平定,朕想让你移兵东讨先零羌,不知是否合适?你可以仔细思考一下战略战术。”
段颎对皇甫规、张奂等人招抚羌人的政策很不满,于是便上书道:“皇甫规、张奂以为招降的方法,可以坐制强敌,而臣以为羌人狼子野心,难以用恩德收降,虽然羌人在势困之时会投降,但等我们大军一去,便重起反叛之心,对付他们的办法,只有以长矛挟肋、白刃加颈。以臣之见,必须要一劳永逸地解决羌人反复的问题,只要拔给五千精锐骑兵,一万步兵,外加三千辆战车,花上两三年的时间,足以平定羌乱,该项军事预算为五十四亿钱,可令群羌破尽。”
汉桓帝听了很高兴,批准段颎的计划。
永康二年(168年),段颎率一万精锐出彭阳,奇袭高平,与先零羌决战于逢义山,此时先零羌的力量仍然十分强大,人数上也超过段颎的部队,所以汉军上下有一种恐慌的情绪。段颎沉着冷静,命令长矛手排为三列,将强弩兵夹在其中,骑兵掩护左、右两翼,迎战先零羌军。临战前,段颎发表阵前演说,激励士兵,他对士兵们喊道:“现在我们在远离家乡数千里之外作战,勇敢前进则功业可成,怯懦后退则全军覆没,诸将士奋勇作战,以博得功名吧。”说罢放声长呼,众士兵莫不慨奋,一时间呼声震天。
段颎作为名将,决不仅仅在于善于用兵,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勇闯敌营,众将士在主将的表率下,无不奋勇杀敌,对敌方阵营发动猛烈的冲击。羌人虽然人数上占优,可是汉军士气旺盛,锐不可挡,最后羌军大败,被斩杀八千余人,二十八万头牲畜尽落入段颎之手。
这次辉煌的胜利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夏季,段颎深入作战,从桥门谷一路追击到走马水畔,一路打下来,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此时段颎接到情报,得知在奢延泽一带发现先零羌的军队,他立即率领轻骑兵日夜兼程,以一日二百余里的速度赶到战场,在清晨时分对羌人发起进攻,羌人哪曾料到段颎来得这么快,遗下累累尸体,其余的人一直逃到落川,才重新收集残余的部队。
段颎不想给羌人予喘息的机会。他兵分两路,由骑司马田晏率五千人从东面发动攻击,以假司马夏育率二千人从西面发动攻击。羌军派出六七千人迎战田晏的五千汉军,结果被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便急急地向令鲜水撤退。
段颎率主力火速推进到令鲜水畔,经过连续性的作战后,将士们已经十分疲惫,饥渴交加,大家都想好好喝点水,好好休息休息。然而段颎认为汉军疲困,羌军处境更加不妙,下令军队不得休息,摆好进攻的方阵,一鼓作气,在令鲜水河畔再次突击羌人,羌人又遭败绩,只得继续逃窜。
经过短暂的休整后,段颎继续清剿,他的顽强精神令人佩服,羌人被迫退向灵武谷地。段颎身披铠甲,率先攀登山地,士兵们无人敢落后,这近乎魔鬼般的超强度的军事行动,打造出一支钢铁般的军队。羌人再度被击败,落荒而逃。段颎率众军士追了三天三夜,这是长距离的步行,所有的士兵脚下都起了水泡,羌人可算见识如此不要命的汉军的将领了,羌人屡战屡败,撤到汉阳谷地。
这就是段颎的作战风格,其疾如风,其坚强如铁,其耐力天下无双,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与段颎的卓越的领导能力息息相关。史书记载,段颎“行军仁爱,士卒疾病者,亲自瞻省,手为裹创。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苦,故皆乐为死战。”
段颎平定东羌即将大功告成。此时,张奂上书朝廷,认为:“东羌虽被击破,然而羌人还有众多部落,是不可能完全消灭他们的,段颎果敢却失于轻率,朝廷要考虑到胜负的局势并不是始终不变的,所以应施以恩德,招降羌人,如此才能长治久安,否则日后必后悔。”
张奂与皇甫规一样,作为一代名将,力主招抚羌人,他还认为:“羌人与汉人一样,皆禀承上天之气而生,所以不可杀尽,山谷广大,不能空无人烟,血流成河,将伤和致灾。”这无疑是变相地批评段颎的铁血政策。
有人认为张奂是因为妒嫉段颎的功劳而中伤他,但根据史料记载来看,张奂似乎不是这种类型的人,不论张奂是何出发点,出生入死的段颎听到他说的话,可以想象暴跳如雷的样子。
段颎也上书朝廷,大力攻击张奂,认为“张奂作为政府要员,身为武将,手握重兵,驻军两年,不能平定羌乱,凭空想要修文偃武,招降悍敌,真是荒谬绝伦。”他强调对羌人必须采取高压手段,必须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根本,不能使殖。”要改变赵充国、马援以来将羌人迁移到内地的作法,并认为赵充国、马援的政策是“种枳棘于良田,养虺蛇于室内”,乃是羌乱频发的根源。
朝廷似乎更倾向于张奂的建议,第二年(169年),朝廷派派遣谒者冯禅,前往汉阳郡,试图说服诸羌投降。
段颎不满意这个结果,他认为现在羌人走投无路,即使投降也只是暂时性的,地方政府没有强大的财力来供养这些羌人,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们还会起兵造反,不如一鼓作气,肃清东羌。段颎决意要进兵扫荡,为什以段颎敢于做出与朝廷决定相左的事情呢?
虽然东汉政府内部昏暗,但是绝不象宋明时代对武将控制得十分严厉,所以即使中枢系统十分混乱,权力斗争此起彼伏,但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在外将领,因而东汉的军事实力虽然不如西汉,但对于汉帝国周边的蛮族而言,汉帝国仍旧是一个超级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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