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画扇,红泪未央

第78章


说罢便拉紧缰绳便要离去。
马车里低低地咳了一声,立即有定远侯身边的十余名亲信围了上来,一个个皆是精锐之中的精英,战场上一人抵百,别说是温顺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了。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温顺良愤怒地。
林远在心中叹了一声。
若非情非得己,他亦不愿做这没有信用的小人。只是这一次却不得不如此了:“温大夫若不愿意再为林远做事,林远也知强求不得。只是温大夫有功于大玥朝,总不能就这样走了。还是和林远回京去领了赏赐,再走不迟。”
温顺良一时语塞。
话说得好听,不过是怕他掉头去向连煜华告密罢了。只是念头一转,忽又笑了。也罢,暂时留在这军营之中。定远侯说的对,皇帝知道了实情却没有处死七公主,想来暂时七公主还是安全的。他应该要留下,将来也好搭救公主。
只是有些愤懑。没想到他的一番苦心为苍生,倒把自己置于这样的窘境。
辰时的钟鼓在远处遥遥敲响,一声声传来,入耳依然是那样清晰。
锦晟殿侧殿。
天边才刚刚亮了鱼肚白,这殿里还是暗的。掌了七八盏灯,却因了空旷而依然显得有些幽静。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前襟是一大朵盛开的牡丹,那硕大的花瓣用夹杂了银丝的金线绣出,金
光闪闪之间又有银光点点如流水。衣襟袖口亦是金色的滚边,与朵朵散落在衣裙上的牡丹融为一体,仿佛一体同生。
月眉赞叹地:“这宫中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只一个晚上,居然就赶制出了这样的佳品,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就是给上个把月的,也没有这样好的绣工啊!”
画扇淡淡地笑,脸上的恬静与这怒放的牡丹格格不入:“绣不成便拿命来请罪,这样的旨意都下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伸手抚上发髻上沉重的头饰:“这些乱七八糟的,简直要弄断了本宫的脖子。”
月眉笑:“娘娘可别这么说,这一身行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自废除两宫之位,贵妃便只在皇后之下,尊贵更甚。
画扇却是不屑地:“她们更想要的旧是那只凤凰。”依制贵妃的宫装之上是一朵牡丹,而皇后则是一只凤凰。
月眉正要答话,悠儿却己经匆匆来了。
“娘娘,辰时到了,该上朝了。
锦晟殿。
在悠儿的搀扶下,画扇跨过高大的门槛,踏上了锦晟殿澄明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地面的冰凉,透过结实的鞋底依然清晰传来,不禁浑身一颤。
周围站的是满朝文武。
大玥朝例,凡是册封正三品妃以上的女子,都要在这锦晟殿行册封大典,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两边的目光直刷刷地投射到她的身上,一时间如锋芒在背。
她清楚地知道,这些人之中,并没有几个是赞成她做贵妃的,只是一切在皇帝的固执之下,都不得不臣服了,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他们便会大做文章。
于是更加小心谨慎地走着,她不要出一丝的差错让人笑话。
今日之后,她便是贵妃,离皇后之位一一他的妻子一一只有一步之遥。
款款走至大殿正中,她抬头。
发髻上插的樱路,有细细密密的流苏,从额头上垂下,遮住了她的眼。她看不清殿上连宸祈的表情。
“臣妾参见皇上。”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带着一丝令人不舒服的怪异。是那一次的后遗症,到如今还没有痊愈,御医说这辈子怕也只能这样了,再不能过于大声。
“平身。”连宸祈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和情意,虽然在这空旷肃穆的大典里听来,仍有一丝的严肃。便转身对吴意子道:“行礼罢。
“行礼一一”吴意子的声音响彻大典,回声未落,外头己经有太监接应:“行礼……”
“皇上有旨,册封云氏为贵妃,统摄清水宫一一”一声声,从大殿之中不断地传出去,连绵不绝。
尖锐的声音来回地在皇宫上方回荡着,又激荡了多少女子心中那沉睡的野心和期盼,引起了多少羡慕与嫉妒的眼神。
锦晟殿外不远处的小亭中,由巧儿扶了,裘敏愣愣地望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太子哥哥……
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苍白却真挚。
若是你真的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能和她在一起,敏儿也替你高兴呢。真的很高兴… … 只是,眼泪却忍不住要流下来呢。
太子哥哥… … 
若那是你最后的决定,敏儿会笑着接受的。
下了决心般,她把嘴角的笑意撑得更大,更灿烂。
156、平阳歌舞新承宠(三)
蔺州。
  甫一到蔺州,林远便下令专门为温顺良辟了一间小屋,单独居住。对外宣称是温大夫要专心研究定远侯病情不得打扰,实则为软禁。
  小屋里陈设甚是简单,不过一张板床再无其他。林远含笑拣了一处站定,温和地:“委屈温大夫了。”
  温顺良亦是笑,不说话。他知道,林远今次来,是有事有求于他。原先这事他必然是会做的,只是如今又牵扯上七公主的性命,他不得不拿捏着点。
  果然,林远掏出那一封信,在手中掂了掂:“这信,还是要劳烦温大夫回一封。”
  温顺良眉眼不惊:“侯爷以为,如今温某还会听命于侯爷?”语气是淡淡的。
  林远无奈地叹口气。
  这个温顺良,他是一直当作朋友一般看待的。直到他向他坦白了一切,他更上对这名名不见经传,医术却精湛了得的山野大夫敬佩有加。这样为胸怀大义的气魄,怕是那些食朝廷俸禄的御医也不一定有。
  他敬佩他,也不愿意为难他。
  只是这件事上,却不得不委屈他。
  “本侯以为,温大夫必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声音带着诚恳,温顺良竟诧异地听到了一丝恳求。
  他知道,以他定远侯在朝中的地位,于太后之间的那些关系,整个大玥朝,便是皇帝,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他却用这样的语气来恳求自己,实在是……
  只是,他必须保住七公主!
  “侯爷,只要侯爷肯答应放过云画扇,温某自然……”
  “不可能。”林远斩钉截铁地,“留着云画扇,于皇上始终是个祸害。本侯不能给大玥朝留下这样的隐患。”
  “我带她离开。”温顺良平静地,“离大玥朝远远的,永远不会回来。”这才是最好的结局罢?
  林远眯起眼。
  “你能肯定她会听你的?”爱情的力量,他林远不是不明白的。若是到时候皇帝心软,云画扇依然有机会兴风作浪。
  下了决心般,温顺良表情严肃:“若侯爷肯答应,温某自然有方法让她听话。”万不得已之时,他只能选择让她忘记一切过往。
  那是一副古老的药方,师父嘱咐过,轻易不可使用。因为那代价,将是一条人命。
  一个心甘情愿为她而死的人的性命。
  林远看着他,眸子里的暗沉让人心中不安。那张在沙场上饱经风霜的脸庞,黝黑、浓密的剑眉透出的英气逼人,便是笑的时候,亦会有肃穆之感。
  良久,他才缓缓地:“温大夫可知道,这大玥朝的江山对于林某是何其重要。”
  他不是皇族,更不可能坐上皇位,然而他却比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在乎这江山,在乎这坐上皇位的人。
  那个人只能是连宸祈。
  只能是身上带着傅家血液,带着清儿血液的连宸祈。
  这是他如今活着的唯一信仰,唯一能让他在沙场上毫无畏惧,奋勇杀敌的信仰。若非如此,多少年心底的愁苦,早已让他的人生味同嚼蜡。
  温顺良点头:“温某明白。”
  定远侯与太后之间的那一份情谊,是天下人尽人皆知的秘密,亦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美谈。
  林远叹了一口气。
  “即如此,本侯答应你便是。”便赌这一把罢。
  温顺良淡淡一笑:“侯爷,请笔墨罢。”
  火光一现,手中的素白色信笺如涅槃的凤凰,一瞬间的光华放大,又化作灰烬。那袅袅生气的烟雾,如缓缓重生的凤凰。
  一班武将立在两侧,大气不敢出,只等着主子小最后的决定。
  李礼之手中一把羽扇,几乎要忘记了摇摆。徐路咽了口唾沫,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捧着连煜华佩剑的手却是瑟瑟发抖。
  沉默良久,连煜华才一字一句清晰地:“整军,即日出发。”
  京城,皇宫,锦晟殿,都等着罢,我连煜华,再一次踏进,我连煜华将会是这天下的主人。
  夜,死寂。
  锦榻上的人儿,因疲惫而早已沉沉睡去。连宸祈小心地替她盖好被子,将那光洁如玉的香肩完整地包覆在里面。
  如瀑的青丝,浓密得如湖底的水藻,散落在大红色的喜枕上。怜惜地替她拨开额上的一缕乱发,手指在触碰到那温热的脸庞的时候,忍不住微微颤抖。
  初儿……
  还是习惯这样唤她。
  你要朕如何。
  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你要朕如何面对你。你心里的仇恨,真的那样强烈吗,强烈到真的可以拿天下苍生来开玩笑,强烈到可以不顾我们之间的情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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