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殇花

第123章


     
  我望着他,如同在听一个不想干的故事,装出傻傻的表情,问,“为什么,爹爹。”     
  杜霸天状似无奈地叹息,很长很长地叹了口长气,满眼的担忧之色。我早知道他是个出色的演员,可未曾想,已经如此高超,杜霸天天生就该是个戏子无需排演,就可入戏,多么逼真哪,那父爱的眼光叫人神往。“反正,你不要跟他来往。”     
  我尽可能的表现出万事都不明白的茫然,像是要听从大人话才能存活的孩子,再问,“爹爹,可是,他很好啊,为什么呢,爹爹,为什么呢。”我扯着他长长的袖子,左右摇晃,撒娇的模样。     
  “听话,听话。”他继而摸摸我的头,和柳一样的动作,不同于柳走近时给予人那种清凉水润的好感。我直觉得他的触摸有些恶心,却也未避,我不想让杜霸天瞧出我的真正心思,至少,不作于表面。     
  “不管嘛,爹爹不告诉颜儿的话,颜儿就不听话。”我一跺脚,一副小女子的娇态。     
  杜霸天一皱眉,脸一唬,“颜儿,你再这样,爹爹可不疼你了。爹爹可不让你见你娘了。”     
  我暗笑在心,只差没憋出内伤,垂下眸,黯然得几乎要掉下泪水来,原来,谁都可以做个演员,只不过,愿不愿意入戏而已。     
  杜霸天算是拗不过我,拗不过我这尊象征着藏宝图的摇钱树,拣了些好听的词来陈述此事,“很多年前,爹爹听说柳村里有个男童,面上生了冰蓝的蝴蝶,就想请回府来,庇佑家宅。你也知道,那时你大哥身体很差。”顿了顿,接着似真似假地道,“谁晓得,我派出去的手下竟然失手将那村庄的一些人给杀掉了,真是造孽啊造孽。”     
  人心丑恶也就罢了,还伪装出善良的表象,实在是不可饶恕。     
  我攥紧拳头,极力逼自己不要冲动地与他此刻就撕破脸,所有的事情不会那么便宜的终结,我说了,我从来不是好人。“爹爹。颜儿知道了。哎。”我知道,如果太快就答应一刀两断反而使得杜霸天无法信服了,就佯装出为难的样子,以脚尖磨地,矛盾困扰不已的样子。     
  人就是这样,越难越要征服,越易越不信。     
  杜霸天摆出威严的脸,还有下招,他说,“罢了,反正离他远远的就是了。爹爹不信他会对仇人之女如何善待,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不是傻瓜就是居心险恶。”     
  言毕,短暂的沉默。     
  我的眼眶酸涩,多想大声辩驳,柳不是傻瓜,更不是居心险恶。就像柳曾经说过的,“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所以我不会忘记。”如此简单,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他是他,我是我,对于柳而言,我是唯一的。我从来不信柳会伤害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以任何目的接近我,不是自负,而是心的感知。     
  原来,人流泪不一定是因为伤心,幸福也会。     
  杜霸天手足无措地哄起我,“颜儿,你别哭啊。爹爹不逼你就是了。”多好,无意间的泪水得到了有效的响应,他一点点在相信我的不舍,还有我对他这个父亲的不舍,夹在情人与父亲之间难以抉择的女儿角色,我扮演的多么优秀。     
  杜霸天下一句话叫我立刻愣住了,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又告诉我,“你跟我走了吧,颜儿,司空拓想以你作为筹码,跟单烙交换天下。你跟爹爹走吧。啊?”     
  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的风那么凉,叫人心寒。     
  司空拓与杜霸天在城楼上耳语的事情难不成就是将我交给单烙的事情,揪住胸口的衣襟,感觉到原本平稳跃动的心脏停了一下,随即更加鲜活地咚咚发出声响,我听得见它的呼吸。     
  心有些麻木,我咧了咧干涩的唇,“爹爹,你要带我走?”     
  杜霸天忙不迭地点头,“我不想让你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你可是我杜霸天的女儿!”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谁敢动他的女儿,他就会和谁搏命。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为何我在这扇窗户里看不到半点虚伪,是太会演戏,还是欲望太深。     
  他错了,他不该说你是我杜霸天的女儿,而是该说,你是我杜霸天的藏宝图。     
  杜霸天紧紧地抓住我的双肩,有些急躁,目光攫住我,从他的眼里我看到异样的光彩,夺目而闪耀,十分锐利,就像是一把尖刀凛冽着山峰上的寒。我开始觉得,原来眼神也可以演绎地那么精彩。“颜儿,你待在这里随时不测,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想想,司空拓狠心把你交出去,而单烙又是拨走杜家兵权的小子,他又怎么会善待你。你不过是个交换品而已!”     
  对啊,单烙的恨都是谁造成的,不过是杜家作的孽吧。     
  我想起幻境里抱着娘亲从梁上而摔落的单烙,流不尽的鲜红恨意,像是永远也擦也擦不干净;我想起柳的诉说,柳村一夜之间只剩他独身一人,血洗的村庄,到处的碎尸;还有柳扬起袖子时,那滴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掉落,他凄然地不让我跟着难过,他说,闭上眼,别看。     
  我突然就跟着他们一同恨了,恨这个害死了许多人的杜家,也恨弄人的命运,更恨自己的无力。     
  外边风雨更大,闪电犀利,雷声作响。     
  杜霸天的脸如此狰狞,我已有决定。“爹爹,你……你说的对。他们一定不会给我活路的。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杀掉。不,不,不,我要趁他们杀我前先除掉他们……”我像是害怕遭到报复,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不停地踱步,魂不守舍的仓皇。     
  或许,他就想看见我如此吧。     
  顺理成章的,杜霸天又极其慈父地说,“别怕,爹爹带你走。”坚定地颔首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算是安抚。     
  我含着泪,忙不迭地点头,与他约定好明日深夜就带走我。     
  杜霸天达成目的,有些愉悦地悄悄退出我的房间,临走时,仍不忘继续做戏,再次抚摸我的头,言之凿凿,“相信爹会将一切安排妥当,颜儿就在这里等我吧。”说罢,观察四周动静后,隐入黑暗中。     
  我转身入屋,以司空拓给我的隐秘暗号,很快地唤来了潜伏在院落周遭的暗卫,将一切原委挑了些重点告知他们,并嘱咐他们速速向司空拓禀告。     
  我兀自猜想司空拓知道杜霸天那棵东倒西歪的墙头草现下又背叛他时会出现怎样骇人的表情,我也想晓得杜霸天会在残酷的司空拓手里得到怎么样的下场。     
  我掩上门的一霎那,淡淡地笑了。   
  杜霸天一定不知道,有些人讨厌被摸后脑勺,尤其是原本就厌恶的人,那样的下场,会很严重。       
第78章 离别序曲     
  夜晚,寂静无人的风成之为强而有力的哭泣,荒诞地席卷各怀心事的人。     
  “你为什么……”     
  我落座,手持温暖四溢的茶杯,抬起头,从暖雾里望见一张与我同样漠然的脸庞,我对他笑了,有些追远而茫然。     
  这抹笑容,似乎让司空拓莫名其妙,他美目闪烁,夜色里,说不尽的好看。     
  我已不受其美貌蛊惑,若不是摸到胸口的心脏,感觉它仍旧顽强而固执地跳动不止,差一点就要忘了自己还活着。     
  我看着他,不回答。     
  他还是问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杜霸天的计划。”     
  我索性不去看他,抱着茶杯,温暖手,温暖心。     
  雨,疯了一样的大。     
  这年载未见的大雨,落不停,都落得狂了。     
  一直在下,未曾停歇。     
  司空拓急了,仿佛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狂躁,他将我手中的瓷杯一把抢过,掷在地上,一声脆响,水花溅了开来,零星地撒在我与他的衣摆上,两人像是都不知,不甘示弱地对视。“我问你了你怎么不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我跟他之间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连一句好好的话都说不了。“为什么要告诉你杜霸天的计划。”我镇定地又取了一杯子,斟了茶,浅浅喝了一口,眼神力求平稳,司空拓一副想吃人的模样,美目里浮现血丝,不知是睡的不好,还是被我悠哉的行为气到了,我也不喜欢转弯抹角,直接说出目的,“很简单,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一双桃花眼,辗转百媚色,美,却是异常冰冷,司空拓薄唇毫不遮掩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已被我打断抢白。     
  “不要用那种自以为是的表情看着我。更不要假装你恢复了感情,借这些来利用人,我觉得,很卑鄙。司空拓。你说是么?”我放下杯子,极其认真地看向司空拓的脸庞,即使之前不看,我也猜得到他那张脸上所张显的冷酷。     
  果真,如此。     
  他闻言,自负的笑靥还僵在脸上,尴尬地不知该随风而去,还是继续与我辩争到底,显得略微有些狼狈,真是极少见的司空拓,有趣,我心中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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