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骨而舞

我眼前的这个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某人，一定在这里守候到现在。
  他静静地望着我，一双眼睛就像一潭平静的水，里面只印着我。
  我不自在地动了几下，干笑，“老看我干嘛？”
  “什么时候走。”
  声音很轻，轻得要不是我耳力不错，根本就不可能听得见。
  “等身体好一点就走了。”离开这回事，我从没想过要隐瞒慊人。只是当告诉他，再面对他平静下来的眼神时，心就软了下来。
  “会回来吗？”
  又是很轻的声音，怯怯的，仿佛是怕我生气。
  这样子的慊人，就像个小小弱弱的孩子。
  我的手抬了抬，慊人会意地坐了过来，让我的手能够够得着他的手。慊人的手又白又修长，很漂亮的一双手，本该红润的指甲也是较为淡色的苍白，还微微的发着淡紫色。慊人的脸色特别的不好，我想此时我的脸色和他相差不了多少。
  同样是两个人活不了多久的人。
  因此，极为不忍心去伤害。
  这般想着，我答话的声音就忍不住地暖了几分，“嗯。会回来的。”
  忽而，他笑了，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带着绝望，他的手掌贴上我的脸，冰凉冰凉的，“你不会回来的。我知道。”
  我也不惊讶。
  我身体这件事，想必迹部景吾是告诉了他。
  “草摩岁这个名字要比迹部岁好听。”他说话的口吻没有任性也没有强势，柔软得就像是情人的低语。
  我璀璨一笑，“对呀。这个名字要比迹部岁好听，所以我才没有换。”
  不知他是被我的笑给惊到了，还是话给惊到了。反正他是呆了一呆，嘴角轻轻地翘了一个角度，“我把真田家的婚事给拒绝了，和那些老不死的都签订了一些条约。”
  “条约？”慊人的话转了个方向，我倒是搞不清楚了。他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慊人也不答我的话，自顾着说，“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离开的，也不会阻拦你带着阿夹离开。”
  我惊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好好休息吧，小岁。把身体养好了才能走。”慊人刮了刮我的鼻子，又给我好好地整了整杯子，这才出去。
  “小岁。”临关门的时候，他又叫了我一声，我抬头看他，他笑道，“你要是死了，我会陪着你的。”说完，门就嘎吱一下关了。
  我望着那道门，一道橘黄色的光落在上面，很温暖。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回荡了许久。
  草摩岁，你真幸福。我含笑把头埋进了被窝。
  最后一次约会
  过几天就走，这件事我总共也只跟慊人和景吾两个人说过，却不想到得到消息的人却是一大堆，弄的原计划中的修养几天，就变成了道别和聚会的几日了。来访的人众多，不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些个，就连没说上几句话的人甚至是还有过恩怨的，一个个也携带水果篮或是各种礼品盒前来，就连七原秋叶、知花月雅、前田忆雅，两只小兔子女生，也都一一出现了。
  只是再怎么门庭若市，暖兮就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过，因此以暖兮女朋友的身份来看我的前田忆雅笑容尴尬得把礼物放到臭着脸的夹手里，刚想在我面前的椅子坐下来，景吾哼哼了几声，前田就退了几步坐下了。
  要不是我说让她进来，我想她连看到我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赶了出去。
  “他最近比较忙，我也很难见到他。”前田的笑容有那点的苦涩，不再如当初所见到时那般蒙娜丽莎式的微笑了，这倒让我不自在了，还是习惯她当初的样子，如今她面对我时的那种自信和骄傲被磨得没有了踪影。
  是因为暖兮的原因吗？我含笑自若地看了看迹部，他会意且不满地拎着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夹离开了。只留下我和前田两个人了，她的局促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更重了。
  “其实他来不来，我没什么关系。”在差不多了解他的原因后，就没有了想见到他的想法了，谁知道下一次见面会不会就是他计划实施的机会。前田的话只是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前田诧异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对话，她认真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了挖出我的言不由衷，她看了我大约一分多钟那么久，在什么都没有看出之后才叹气，“我还以为你会很介意。”
  后面的声音，她自然地压低了，“对不起。小岁。”
  她对我说对不起？
  这倒让我有些惊讶，“你说的是哪件事的对不起。”如果细细地数起来，就连橙路都能给我算出来，她对不起我的事，有很多。
  “但是我不后悔。我喜欢暖兮，所以就算是觉得对不起你，我也会和他在一起。”前田双手一握，咬唇，“可我不希望你责怪他。”
  “因为他喜欢的人始终都是我。他说他得了绝症，很快就要死了，为了不让我太伤心，所以要你假装他的女朋友，好让我死心。一直喜欢他的你，当然会很快答应。可是又不忍心看到他痛苦，今天才会来。对吧。”看到她满眼的惊诧时，我淡然笑开了。我就知道如果暖兮要说的话，就一定会这样，那个家伙上辈子没事的时候，看得可是言情小说韩剧呢。这种东西是最容易骗女孩的。
  我刚把手伸上搭住眼睛的头发时，只觉得手背上一痛，便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拢了拢头发，姿势别扭得很，这却丝毫不影响我的心情。
  “其实在你和暖兮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想过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地把握暖兮，希望能够成为暖兮真正深爱着的人。但这个时候，我却昏倒了，这件事就引发了你的罪恶感。你觉得把暖兮抢走，是对我的不公平。你很矛盾，你喜欢暖兮，做尽了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和暖兮在一起，可又无法忍受对我的愧疚感。今天你来找我，是期望我对你说一句我原谅你，是不是这样。”
  一口气说完后，我小小地喘了口气，喝了口水。
  心情舒畅地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前田忆雅，不知道她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案，不过这个过程还是有趣得让我满意，这算是我临走前送给她的礼物吧。
  我想只有被猜到心事的人才会表现得这么不安和慌乱，前田忆雅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是放在腿上好还是放在身体的两侧，她的两条腿从交叉到相搭再到平行地放着，眼珠乱转，眼神飘忽不定的。
  “不用说了。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暖兮喜欢的人是谁，我不在乎，要是他喜欢你，那你们在一起，我又能反对什么。我爱暖兮，可那只是当做亲人来爱，或者是说亲人以上恋爱未满的状态吧。”我轻轻地摸了摸手背，看到上面一个个红色的小点点，就觉得心里发麻，手背都差点给扎成刺猬了，还幸亏我醒得早。
  “你还记得在合宿的那天晚上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一愣，点点头。“你说如果哪天我得到你死了的消息，希望我能够照顾好暖兮，别让他死。”
  我抓了抓头发，苦恼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呢。我都差不多忘了。”前田额头上巨大的汗珠就被我给逼了出来。
  “我也想忘，但没能忘掉。”她苦笑着。她怎么会忘记，那可是她鼓起了勇气去找暖兮所喜欢的那个人，却发现自己完全比不上，反而被比得一无是处。在她去找的时候，并自以为是自己能赢的时候，她就输了。
  在被子底下，我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腕，浅笑道，“你现在还会好好照顾他吗？”暖兮那孩子话
  都说得颠倒了，得绝症的，不是他，而是我呀。
  “会……会的。”前田也不知是不是被我这反复颠倒的话给弄糊涂了，反正她那副表情还是让我觉得她的确是糊涂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难道你不想暖兮回到你身边吗？他，他快要死了。”说完，少女就哽咽了。
  看她眼圈红红的，我差点就告诉了她真相。
  “既然他这么决定了。那我们又何必让他苦恼呢，我马上就要走了。”我苦笑着，这一别，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暖兮了。
  前田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还要走？我都告诉你暖兮喜欢的是你了，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你死心。”
  “我走了，那不就代表我彻底死心了吗？”我轻轻地应了下来。
  “难道你连暖兮的最后一面也不想见吗？”前田为暖兮得到这样的遭遇愤愤不平着。
  我笑，“难道这不是暖兮的遗愿吗？就是为了不让我见到他最后一面，为的就是不让我伤心，我要伤心了，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不安的。”这根本就是胡扯，他要真会不安，那干嘛还做这样的选择。
  前田已经被我弄得无话可说了。
  我抬抬手，迹部就把她给请了出去，我还没松上一口气，就看到菊丸把暖兮给推了进来，后面跟着切原和龙马。卡鲁宾从龙马身上跳了下来，软软的肉垫在我的手按了按，大尾巴扫了扫，真是可爱的小东西。看来我把夹给带走是件不错的主意。
  他们把暖兮往我面前这么一放，迹部就一个响指把好几个女仆打扮的女生给请了进来，没等我反
  应过来，她们就把我给抬进了浴室，手脚麻利地帮我换好了衣服后，再把我往暖兮的身边一放。
  迹部再是一个响指，“你们两个给本大爷去进行一场华丽的约会。”
  我黑线，暖兮黑线，卡鲁宾黑线。其他人表情无法比拟，看样子他们都同意了迹部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