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魔心

一股温热的腥甜冲上来，凌云忙咬紧牙关，紧抿双唇，却仍然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滴到刚写好的奏折上，绽放成凄美的花儿。凌云眼前一黑，跌入椅中。终于闭上眼睛了！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
  无尘从雪儿手中抽回手，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雪儿真是很厉害呢。”
  无尘似是而非地说。雪儿比之以前，变化非常之大。她身上的妖气淡了许多，人也更加妩媚，而且他能感觉得到，她的法力比之以前增长了十倍不止。分别时间并不算久，她何以会有如此神速的进步？
  “嘻嘻，”雪儿美目巧笑，在无尘对面坐下。“无尘师父，以后我就跟着你，你教我法术，好么？”
  无尘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雪儿。
  雪儿知道他不会回答，也不以为意，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
  “无尘师父，你真讨厌，居然在虎儿家门上下了禁制，连我也不能靠近他们家了。不过我不怪你！虽然我不能再接近虎儿，但那个恶鬼也无法再害虎儿了。他已经彻底好了，所以，我就原谅你了！你知道么，为了找你，我这一路可是辛苦呢。我一路寻着你的气息找来，之前还在大山来回兜了好几个大圈，脚都走起了泡，到现在还疼呢。无尘师父，你没事在大山里转，做什么呀？”
  “雪儿，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无尘终是开了口，却是让她离开。
  “我才不要呢，我要跟着无尘师父学法术！”
  雪儿一听无尘要赶她走，顿时生起气来，嘴一噘，头撇向另一侧，眼尖地发现之前站在窗边的人不见了，他走了么？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可是你若在红尘中行走，沾了尘世里的浊气，想要得道成仙就难了，而且尘世中也有不少道行高深之人，你会有危险的，甚至会因此丢掉性命。”
  “可是有你呀，你会保护我呀。”
  雪儿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这又是何苦呢？”
  无尘突然感到一阵慌乱，一阵无奈，心中莫名地感伤起来。自己不就是在保护她么，可她并不愿意接受呀。
  由她去吧。一切都是缘，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就如自己，本是要去京城的，却偏偏来了这泰平县，三天前，自己还想着离开这里，离开凌云，自己也走了，却在半途遇上一瞎子，终是不忍见他在山里跌跌撞撞，便扶他进城，结果天黑了，自己只好再多住一晚。可这多住的一晚却将自己留到了现在，而且还将继续留下去。这样看来，自己与这泰平县也是有缘。即是天意如此，自己自当坦然面对，何须忐忑？何须回避？
  他知道，是东方玉杀了吴县令，只是不知道凌云要如何处理此事。他也知道，自己昨天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残臂是夜风的，但他却不知道凌云是如何杀了夜风的，为什么要杀夜风？夜风跟在她身边那么久，她都不曾动他，为何那天却将他杀了，而且还那般残忍地将其肢解？是因为夜风击了自己一掌么？这泰平县并没有什么灵山秀水，却又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道行颇高的妖物呢？凌云一而再，再而三地遇险，又是何故？
  她说她是魔心——是因为她么？魔心究竟是什么？为何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魔心对魔界意味着什么？
  眼前的雪儿，妖异无比。
  以后，这泰平县只怕更加无法泰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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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生病］
  东方玉刚到院门口，便见无尘与一白衣少女坐在院中，不知在聊些什么。远远看去，无尘纤尘不染，那少女清纯脱俗，画面美得让人惊叹。无尘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表情，倒是那少女一脸兴奋，眼中若隐若现的情意，少女的青涩与娇羞尽展无余。东方玉看了一会儿，心中暗道：这样的绝色幸好是一个狐妖身上，若是凡人，怕又是一个薄命的红颜吧。
  东方玉顺着走廊往凌云的房间去，刻意不去惊动院中人。
  门没关，一眼就看到凌云靠坐在椅子里，象是睡着了。
  怕是这几天太累了吧？
  东方玉轻轻地走进房中，拿起床边的披风走到凌云身边，正欲为她盖上，意外地发现她双眉打结，脸色青白，嘴角竟还挂着一丝血迹。
  这是……！视线一转，看到凌云右手中还紧握着那支已经折断的毛笔，书案上的呈文上一抹暗红将墨晕染成诡异的图案。
  再抬头，看向窗外，院中无尘神色平静，温和有礼，少女则一脸满足的笑起来，拉着无尘的手撒娇。
  原来如此！
  东方玉当下了然，必是凌云在窗前看到的外面的情形，受了刺激。他轻轻将披风盖在凌云身上。
  凌云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东方玉，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虚弱地冲他一笑。
  “你怎么不声不响地进来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不会介意。”
  东方玉将目光移向窗外，意有所指地道：“不必在意，那只小狐妖胜不了你的。”
  凌云知道他在说什么，将身子往椅子里缩了缩。
  “把窗子关上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东方玉看了她一会儿，依言关上窗，悄然退出，将房门掩上。
  她在逃避！这不是她的性格呀，难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凌云病了！
  乍听到东方玉说起，无尘心中一紧。难怪一连两天都没有看到她，还以为她是因为公务太多，太忙碌了，却没想，她竟然病了。
  无尘急急地跑到凌云的房间。
  凌云仍在昏睡，脸色苍白，双眉紧锁。
  无尘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床前，为她诊脉。她的脉象极其微弱，几不能察。
  不应该呀，她并没有受内伤的迹象，可是心脉却严重受损，怎么会这样？
  许久，无尘正要将她的手放回被中，她却醒了。
  “无尘师父怎么来了？”
  听到凌云虚弱的声音，无尘的眉皱得更紧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
  “没事，过一阵子会好的。”
  凌云将目光移向他处，不看无尘。如果不是这病，自己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无尘见她有意避开自己，心中诧异，忽然想起她是魔心，心中又是一窒。因为自己是佛子，她是魔心，她便要疏离自己么？自己从未将她视作异类，她倒开始划清界线了。
  想到这些，无尘心中莫名地伤感，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到书案前开方子。
  “无尘师父，我到处找你来着，你怎么到在这儿？”
  雪儿兴致勃勃地跑进来，将手中的冰糖葫芦可劲地在无尘面前摇着。
  “你看，好多哦，我今天特意上街买的，带回来和你一起吃。”
  “雪儿，轻声些，凌大人正病着呢。”无尘突然觉得雪儿有些吵，说话的语气也略带责备。
  呃……雪儿一惊，不解地看着无尘，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地买糖葫芦回来给他吃，他却不领情，还责骂自己，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委屈地泪水刹时涌上眼眶，她扭头不看无尘，却意外地撞上一道幽冷的目光。
  呀！雪儿又是一惊，一时忘了自己受委屈的事，惊疑不定地看着床上的人。
  好俊俏的公子！虽然他的脸苍白中带着几分憔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可是他的眼睛却犀利无比，仿佛能看透这世上的一切。他就那么望自己，幽深的目光如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绝望，让人不甘。
  他就是凌云凌大人？
  凌云收回目光，起身下床，披了外衣走到院子里。
  今天天气并不好，细细的小雨疏疏密密地从空中飘落。凌云伸出手，感受雨水洒在手上的微凉。秋天了，这雨也格外的寒凉。
  “怎么出来了？”
  无尘走到她身后，将厚厚的风衣披在她肩上，小心地理出风衣上的小帽为她戴上。
  “生了病，还是不要再淋雨的好。纵是身体与寻常人不同，终究还是要爱惜才是，回去休息吧，我去抓药，一会儿就回来。”
  凌云不语。他这算是关心么？他说这些话可一点都不象出家人呢！她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心里渐渐有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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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戏雨］
  各位，对不住了。今天工作太忙，没顾得上，所以到现在才上传。
  原以为自己会亲手杀了那只小狐狸，却不曾想，自己这一病，连心也跟着病了，变得懒惰得不得了。看到她，也不想再去计较，不想再去理会，竟能那般平静地在她面前起身，到这院中淋雨。
  是自己放弃了么？自己其实并不似想象中那般爱无尘，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放开，是这样的么？
  心里怎么会空成这样？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好想装进点什么，把那空出来的地方都填得满满的，可是装些什么进去呢？有什么可以装进去，可以将那无边的空缺填满？
  自己还要回京城去么？
  秋风乍起，卷落一地的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