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狙击手

第101章


    巡逻军官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同僚一个个在自己面惨叫着前倒下,听着弹头嗖嗖地从自己身边飞过,嗅着那些弹头从人体中带出的血腥。他没有害怕,或者说已经害怕得麻木了。混特的士兵们准头都很高,即便是扫射也是有的放矢,所以尽管弹雨密集,却没有子弹射向巡逻军官,谁都知道,他对这次行动已经没有了威胁。
    仅过了十秒钟,增援来的地上军便都躺在地上了,枪声也稀疏起来,偶尔一两声也是混特士兵对没死的人补枪。战场趋于静寂,大多地上士兵都被打成了一摊烂肉,破碎的内脏、肉屑和着血水流得到处都是,在晶莹雪白的冰原上如同一片片红艳的花丛。
    “砰,砰。”身后两声沉闷的枪响把巡逻军官惊醒,他转过身,看到杨锐直了直身体,右手握着的手枪还在从枪口里冒烟,后面的被挤住的驾驶员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鲜血从尸体下流出,很快便积成一大滩。
    杨锐冷冷地看着军官,那目光让对方浑身发寒。
    猎狗和雪狐的士兵开始向车队集中,没人再受伤,他们完全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呕——”几个新兵看到遍地不完整的尸体,忍不住吐了,全然没有了刚才对敌人进行单方面屠杀时的快活劲。徐可也在呕吐人的行列,他看到了一个被自己打死的人,那家伙半个脑袋被掀飞了,鲜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杨锐叹口气,走过去,轻拍他的后背,因为他清楚,这好象是徐可第一次杀人。“习惯就好了。”杨锐用汉语说。
    “不要你管。”徐可倔强地推开杨锐的手,走到一辆步战车前接着吐酸水。
    杨锐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这家伙怎么办?”鲨鱼从后面拎住了军官的脖领,问杨锐。
    军官彻底清醒过来,他意识到现在自己是唯一站着的地上人。他拼命挣扎,却挣不脱鲨鱼的大手,于是他本能地向杨锐喊:“不要杀我,我帮了你们,你向我保证过,不杀我!”
    杨锐轻蔑地看着他,想到了那些惨死的雪狐兄弟。他回给对方一个冷笑:“我是保证过,但他们没有。”随后,杨锐转过身,不再看他。
    “哦,不……”身后是绝望的嚎叫。
    “砰——”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咕咚。”最后是尸体倒地的闷声。
    “所有人登车,我们回家了!”杨锐高声命令。        
    [7] 探视
    多长时间没有动笔写手记了?大概两个多月了吧?战事紧,再加上心情不好,这算是原因吧,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找借口。要不是现在在医院待得特无聊,我想,我还不会拣起这本手记。
    刚才草草地记下了近两个月战斗的时间和地点,如同流水帐,写到现在,我几乎又不知该写什么了。只到再看看以前的那些,我才发现,自己变了。记得突袭124师的时候,那时的我杀个人都能感慨许多,看到同伴死去也能伤心很长时间;而现在,兄弟们的命我还是在惜,但表现却不像那时那样彻底;杀敌人,我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忘不了从北极撤离前的那次伏击,我指挥得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冷酷无情。四十二条生命在我们的屠戮中,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怕的是我竟然一点没有愧疚,直到现在都没有。就算是他们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就算他们极其该死,就算那时的我被憎恨填满了头脑,可按照以往我在事后应该有种负罪感,哪怕出点冷汗,恶心得吃不下一顿饭,做个一星半点的噩梦……没有,都没有。好象那时我还跟徐可说过“习惯就好”,哈!看来我已经习惯了。刚细算了一下,到现在,已经确认的,我总共杀了五十一个人,这还不包括远距射击引爆和诡雷陷阱造成的不确定死伤,如果都算上,我想也差不多小一百人了吧。杀了一百个人,该习惯了!
    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写手记了,因为我的内心还是在害怕,怕把这些杀戮写到手记中会让我记一辈子。战争中死人是很单调的事情,而这些单调如果累积到一起,就会把人逼疯。我现在是有点疯了,疯得都不敢回忆以前的自己。这样的我还能回家去见妈妈,去见安儿吗?我不知道,甚至潜意识里也不想知道。算了,活过一天算一天吧,这次是胳膊,没准哪天就是脑袋。
    不写那些了,写得无聊。写写医院里的事吧。其实,好象,大概,这也没什么可写的,按邻床鲨鱼的话,我整天都在睡觉,还能知道个啥?最近是很能睡,医生说是身体恢复的需要,就是开始长肉了吧。
    不睡的时候,我就在卖呆,鲨鱼总说我在想事。我能想什么?也许会想一些,想那些兄弟,他们还没回来吗?我们是十四号凌晨到达了圣约翰斯,当天就转到地下。军医把伤患处理妥当后,我们乘悬浮车通过深海隧道回到美国波士顿。随后我们都进了这个军医院疗养,徐可他们在附近一个小军营里待命。到现在又过了五天了。按斯巴菲利少尉说的,他们随后的任务不会太难,应该很快就会撤回。就算休整地不会凑巧在波士顿,但也会给我们个消息啊。昨天那些新兵蛋子来看我们,他们也没消息;曾经向上打听,上面给他们的解释是猎狗任务有变,会再待段时间,但任务内容属于机密范畴,不予外泄。机密,一切不好说的东西冠上机密的名头就可以一笔带过,可谁又能体会兄弟们的苦楚?平安回来,不要怪我贪心,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说到徐可,这小子还是不肯理我,连昨天来看我们也不跟我说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不过看他跟其他人关系处得还不错,我也就不太在乎了,毕竟人和人处事方式都不一样。只希望斯巴菲利和弗劳瑞还有中村能帮我摆平那些个破事,我可是真累了,整不动了。也希望徐可别被扯进来,虽然他现在对我总是冷冰冰的……
    ——杨锐手记
    痒,很轻,是那种发丝掠过面颊的感觉。是妈妈么?记得小时候有次重感冒,一连几天都虚弱得下不了床,都是妈妈把饭和药送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自己;那时自己就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的头发就是这样轻蹭在自己的脸上,很痒却很温馨,因为妈妈的体温传到了自己身上,给了自己无限的温暖与安全感。
    好象又不象,周围还有种淡淡的芬芳,带着青春的味道,似曾相识。安儿!是你么?这些年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你怎么总背对着我啊?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脸?哎呀,别闹了安儿,好痒的!哎,我脖子上有痒痒肉,哈哈,受,哈哈,受不了啦……
    “咯咯……”如铃般的笑声。
    不是安儿!杨锐冷不丁地睁开眼睛。安儿的背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眯缝着双眼,慢慢适应着突然射入瞳孔的强光,渐渐的,一张脸在白色的背景中清晰起来。
    “小云?”杨锐认出了那张脸,惊讶地说。
    “睡觉都不老实啊,你笑什么呢?”柯云捏着自己的一绺发丝边在杨锐面前晃悠,边笑着问,双眼早已笑成了两道美丽的弯月。
    杨锐无奈的笑了:“大小姐,有你这样的吗?一来就搅我睡觉,还恶人先告状!”
    “你还睡!听他们说,这几天你都快睡成猪了!唔——”柯云说完故意鼓起脸,用手指顶起鼻子,冲杨锐作猪的样子,怪叫着。
    “扑哧——”旁边鲨鱼等几个同房间的战友忍不住乐了。
    杨锐这才想到屋子里还有别人,他瞥了那些人一眼,心想,听不懂中文你们乐个毛啊?就知道背地说我坏话!等我胳膊好了,我把你们那些臭嘴卸了,再装上,再卸了,再装上……
    鲨鱼看到杨锐那尴尬的神情,更想乐了,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躺了好几天,真闷,出去透透气。”说完跟个没事人似的下床,一瘸一拐地出了门。边走,他还边想,这两个中国人,真逗!
    “是啊,该活动活动了,出去抽根烟!”其他人见鲨鱼走了,也都识趣地跟了出去,嘴上还若有其事地大声说着废话。
    杨锐克制住向他们伸中指的念头,想着,这群家伙,前段时间因为老子心情不好,没怎么拿自己开涮;现在给他们点阳光,又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地开始灿烂了。
    正想着,一个头段时间跟徐可一起补充来的新兵傻呵呵地把脑袋探回房间:“小孩,放轻松点;别担心,我们不会马上回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杨锐一急用家乡话骂了起来,不管对方能否听懂,反正扔向门口的枕头已经把自己的心情表露无疑。
    “嘭!”门被从外面关上了,枕头打在门上,掉到地上。门外传来骚动声,好象是鲨鱼等人在“教训”那个冒失鬼别乱说话。屋里杨锐听到了,感到哭笑不得——形容这些人到底是用可恶还是可爱呢?
    “哦——”柯云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我们的乖孩子说脏话!我要告诉你妈妈,哈哈。”
    杨锐摇摇头,淡淡笑笑,“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习惯了。”
    许是杨锐这句话说得有些简单,有些冷,柯云干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雪
    下雪了,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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