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皇明从天启开始

第四十三章 莫洛托夫鸡尾酒


    “你知道‘莫洛托夫鸡尾酒’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吗?它来自于长期担任前苏联外交部长的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
    袁崇焕揉搓着一个泥团子,朝阮氏笑了一下,“一九三九年,莫洛托夫担任前苏联外长期间,与当时的德国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该条约还包括了一份秘密附加协议,其内容直到一九四五年德国战败,二战结束之后才被公开,根据该秘密附加协议,苏联和德国将瓜分波兰,并在东欧、波罗的海和芬兰等地划分双方势力范围。”
    “因此就在《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后的当年,德国入侵波兰,英国与法国向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接着苏联也入侵波兰,并在当年的十一月同时入侵芬兰,苏芬战争就此爆发。”
    “这当时呢,芬兰士兵无论是参战人数还是装备水平,皆处于苏联的下风,在战争中,苏联轰炸机曾用燃烧弹轰炸芬兰的城市,杀死大量平民,遭到世界各国的强烈谴责。”
    “莫洛托夫便对外宣称苏联飞机没有向芬兰人民扔下炸弹,而是去贫民区为贫苦的芬兰人民空投面包,这一谎言被当时在轰炸现场的外国使团和新闻记者所揭露,于是芬兰军民便将苏联投下的燃烧弹戏称为‘莫洛托夫的面包篮’。”
    “由于芬兰军反坦克炮数量极度不足,于是芬兰军方在之后持续的战事中大量生产燃烧瓶以应对苏联的坦克大军,因为坦克车的底部往往是防御最薄弱之处,当燃烧瓶在坦克的尾部燃烧时,可能令坦克的油缸爆炸。”
    “部分苏制坦克设有外挂油箱,很容易被从外面打开后点燃,如果在近距离以燃烧瓶快速突击,坦克车的灵活性不足应付,就会立刻陷入被动。”
    “由于当时的燃烧瓶多以酒瓶为容器,芬兰军民便将他们的燃烧弹称为‘回敬莫洛托夫的鸡尾酒’……嗳,你不知道鸡尾酒是什么罢?”
    袁崇焕把揉搓好的泥团像捏汤圆一样掐出一个空心半圆,依次塞入硝石、硫磺、火药,把泥团塞得坚实无比,放在手掌上,摊开到阮氏跟前,“这鸡尾酒啊,是用酒与饮料、果汁、汽水混合而成的一种混合饮品。”
    “而燃烧瓶呢,是用汽油混合不同物料所制作而成的一种武器,与鸡尾酒混合各式酒品的原理相同,所以在外语中,燃烧瓶的别称就是‘莫洛托夫的鸡尾酒’。”
    “一般这种武器的制作方法,是在汽油中加入镁粉和切碎的橡胶,搅拌均匀后,等至橡胶溶化,再加入少量的机油,混合装入玻璃瓶中,用塞子塞紧瓶口,再用一条浸透汽油的布条扎在瓶口上,作为引线。”
    “但是目前呢,资源有限,所以我的方法是用泥土制作这种空心圆球,内胆填满火药,顶端留一个小孔,给里面的可燃物留下进入空气的地方,在上面再安一根引信,等到使用的时候,只需要点燃引信,扔到鞑子的战阵里就可以了。”
    阮氏朝袁崇焕手掌上那个黑乎乎的泥团看了一看,然后冲袁崇焕点头笑笑。
    她的笑容是极其纯净的一种笑容,光明干净,清澈见底,仿佛新出生的孩童那般无知无觉。
    袁崇焕其实很不愿承认,他享受的就是阮氏的这种无知无觉。
    倘或他方才的那番话是讲给了徐敷奏,徐敷奏必定叽叽喳喳地追问个不停,“苏联在哪里”,“芬兰是哪个国家”,“一九三九年对应的是哪个朝代哪个年号”……
    但阮氏就不一样,她对这些陌生的名字和事物没有丝毫好奇心。
    对她而言,“苏联”、“芬兰”、“坦克车”、“鸡尾酒”这些名词,跟“大明”、“后金”、“东林党”、“八旗军”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她见不到摸不着的人和事。
    袁崇焕跟阮氏相处了十几天之后就发现了她的这种特点,阮氏的全世界就只有袁崇焕和她的孩子,袁崇焕就是她的天。
    无论袁崇焕说什么,阮氏都会这样安静地笑笑,然后无条件地拥护她家二爷的决定,她简直柔顺得像一汪清泉,无论往里头倾倒什么,她都能毫无波澜地承受下来。
    她这种性子,就是完全为相夫教子、侍奉夫君而打造的,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古典“娇妻”。
    袁崇焕起先还有些诚惶诚恐,唯恐阮氏发现与她朝夕相处的二爷已经换了一个人。
    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阮氏就好比他在现代养的那只宠物猫,随便跟它说什么,它都会“喵喵”两声。
    这两声叫唤实际毫无意义,因为人跟猫就不是一个物种,猫需要的就是它的主人还认它,不管它的主人实际变成了什么样。
    袁崇焕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在与阮氏独处时,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展现他“现代”的一面。
    因为他知道到了明天再问一遍阮氏,阮氏会连“苏联”跟“芬兰”是两个国家的名称都不知道。
    毕竟这个时代对她的要求就是她并不需要这些,即使她弄明白了苏联跟芬兰是怎么回事,她的世界还是这一座正正方方的宅院。
    袁崇焕把手中的泥团搁在了桌子上,又对阮氏道,“理论上来说,这种武器被点燃之后,不仅会对近处敌人造成杀伤,还会从小孔向外喷射火焰,由于空气动力的原因,还会不停旋转,扩大杀伤面积。”
    “但是这种泥团在使用之前一定要搁在木桶里,或者在外面套上一个木架框围住,否则很容易还没来得及投掷出去,它自己就先碎裂开来了。”
    阮氏又娴静地笑笑,谁都能看出她的笑容是空白的,就像先前袁崇焕跟她讲“民主”时一样空无一物,“二爷。”
    袁崇焕听她开口,忙应了一声,“嗳。”
    阮氏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盆温水,柔声细气地道,“您洗洗手,尔后妾替您将手臂上的伤再上一遍药罢。”
    袁崇焕点点头,站起身来,随着阮氏的指引去洗手,“我刚才给你示范了一遍如何制作这种武器,你看清楚了没有?”
    阮氏无声地笑笑,她的两只手一点不停,在一旁给袁崇焕又递胰子又送毛巾的。
    袁崇焕接着道,“这‘万人敌’制作起来一点儿都不难,你要不要也带着院里的仆妇们来一起帮忙啊?”
    阮氏眨了眨眼,道,“帮忙什么?”
    袁崇焕洗完了手,拿起毛巾擦了擦,道,“帮忙一起制作这种燃烧武器啊。”
    阮氏又笑笑,这笑也不知是在说袁崇焕异想天开,还是在说她自己异想天开,“妾怕误了二爷的大事。”
    袁崇焕道,“这玩意儿可简单了,我方才在外头跟将士们示范了一遍,那不识字的人都会了。”
    阮氏还是笑笑,“倘或是二爷想让妾帮忙,那妾就来帮忙。”
    袁崇焕又坐了下来,“不能是我要你帮忙,得是你自己想参与到抗金战争中去。”
    袁崇焕说罢,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措辞不当,“抗金战争”这个词语太过宏大叙事了,阮氏可能根本理解不了。
    果然,阮氏没有回答袁崇焕的建议,而是在袁崇焕旁边坐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开始替袁崇焕料理手臂上的伤。
    就在这一瞬间,袁崇焕忽然特别能理解为什么民国时期好多名人在出国读书或者投身革命之后,纷纷要求跟包办婚姻下的老家原配妻子离婚。
    换他他也离。
    在阮氏为袁崇焕换下手臂上的包扎纱布时,岳讬正在金军主帅营内请战,“大汗!这袁崇焕欺人太甚!此战若不将他杀个片甲不留,岂不有损我大金之威名?”
    努尔哈赤依旧“喀嗒喀嗒”地拨弄着他的那一串佛珠,“叫阵的事儿啊,朕都听那范文程说了,这个袁崇焕呐,的确不简单,一句‘儿子变孙子’把你都给激出去了。”
    岳讬一滞,忙跪下道,“这……我……”
    努尔哈赤道,“起来嘛!就这么一点小事,爷爷还能怪你?”
    岳讬站了起来,努尔哈赤一旦不再自称“朕”,简直慈祥得跟天底下其他祖父没什么区别。
    努尔哈赤又道,“你刚刚被抬回来的时候,我一见你躺在那里,我心里就害怕呀,岳讬,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回沈阳之后,该怎么跟代善交代?带个孙子都能带出事了。”
    岳讬的眼圈红了。
    爱新觉罗这一家人都不大正常,于是努尔哈赤每回在亲子关系上真情流露一回,便格外动人。
    岳讬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真的,不过是摔一跤而已,只是这个袁崇焕实在是不得不除。”
    “我大金之前之所以能屡战屡胜,除了我八旗战士英勇无比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明国朝堂党争不断,有为之人在辽东,总是被屡屡排挤,不得伸展。”
    “而袁崇焕此人,实在是不同凡响,若是让他留在辽东,将来必成我大金的心腹之患,不如趁他功名未显,气候未成之时,便让他铩羽而归。”
    “孙承宗已然去职,这一仗袁崇焕若失利,阉党必会惩治于他,而此时若再退兵,岂不是白白成就了这袁崇焕的一番美名?明国人必将说,咱们这回退兵,是袁崇焕把咱们给骂走的……”
    努尔哈赤笑了起来,“这话是那范文程教你的罢?”
    岳讬没有否认,“您难道觉得我说得不对?”
    努尔哈赤摆了摆手,道,“道理是对的,朕是觉得范文程这个人有点儿……可疑。”
    岳讬道,“可疑?”
    努尔哈赤摸着佛珠道,“他是在故意避重就轻,给朕一个名正言顺的进攻理由,他明知道最会让朕动气的,就是那句‘儿子变孙子’了,但是他不让你说这个原因,非要让你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明国党争。”
    岳讬低下头道,“我觉得范文程对大金是忠诚的。”
    努尔哈赤道,“朕没有否认他的忠诚,他要是不忠诚,你今日便身首异处了,知道他为什么不让你提那句‘儿子变孙子’吗?”
    岳讬摇了摇头。
    努尔哈赤道,“因为他怕这句话传出去之后,你无故便背上了挑拨离间的名声,朕的大福晋与大贝勒私通,那么大福晋生下来的儿子,既有可能是朕的,也有可能是大贝勒的。”
    “这句‘儿子变孙子’,实则不是在指你不是大贝勒的儿子,而是在说大福晋膝下的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有可能不是朕的儿子,而是大贝勒的儿子,所以那范文程不让你提嘛。”
    岳讬心下微微震动,努尔哈赤的态度竟然如此坦荡,“那范文程的确是为了我好。”
    努尔哈赤道,“他是为了你好,但他能这样为你好的前提,是他猜到了,朕是不想否认阿济格三兄弟和朕之间的父子关系的。”
    岳讬道,“这件事人人都能猜到,大汗,您要是想否认阿济格三兄弟与您的父子血缘,您早就处置了大贝勒了。”
    努尔哈赤笑了笑,道,“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确实是朕的儿子,朕心里清楚,他们三兄弟跟大贝勒毫无相似之处,怎么可能是大贝勒的骨血?”
    “当年有人告发大福晋私通之事,就是为了将大贝勒和阿济格三兄弟从汗位人选中除名嘛,嗳……所以你要小心这个范文程,他看出朕对这一点特别敏感,就是他已经在盘算我大金的汗位了。”
    岳讬应了一声,道,“我会小心,只是这范文程区区一个奴才,即使他盘算汗位,又有何用呢?”
    努尔哈赤道,“这就是他的可疑之处。”
    岳讬道,“既然这范文程可疑,那他的意见,咱们还该不该听?”
    努尔哈赤道,“一码归一码,我大金由谁继承汗位,总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决定的,然而,今日他以身试险,证明这红衣大炮的威力不过尔尔。”
    “连你这个镶红旗旗主到了城下,那袁崇焕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连开两炮,那么朕又何必为了这一个奴才的这么一点儿可疑,而放弃进攻宁远的大好时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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