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雀林传奇/香九楼

第64章


  
  菩提谷底,荆棘苍茫。
  
  李缥缈与乔亭白施展轻功,挥剑斩棘,按着五行之说的相克之法,竟一一破解五大奇阵,平安抵于对面,而阵后便已是谷底,通过丛丛萋草,隐约见到一坐老旧昏暗的寺庙。
  
  李青雀立于坡上,她武功不甚好,便留于原地,只待李缥缈救出小教主,再随他们一同离开。
  
  气候渐暖,直到他二人的背影消失眼前,她才寻了一块净岩坐下,抬头仰天,见白云飘飘,盘亘而上的奇山,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教主会怎样呢?当真会被大卸八块放在罐里做人彘?还是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她自入唐朝以来,所遇之事一件比一件诡异,什么吃化尸水、被烈焰化为灰烬、六亲不认的药人……真是……惨无人道……布王期山机关的人、置毒阵的人、下狠药的人,究竟是谁?
  
  她忽然间有些困顿,垂眸静思,脑海中朦胧的浮现人的身影,那个叫她小月的男生好象离自己越来越近,骤然伸手,却又无影无踪;而那个应承她要与她一起闯荡江湖的声音却愈来愈远,蓦然回首,竟偷偷躲在自己身后朝自己吐舌头……
  
  南源山顶,隐隐藤处,有人缓步而出,他一身淡黄色睡袍甚引人注目,只是此山荒凉,无人能视。他俯身朝菩提谷底望去,见阵法已破,微微一惊,也只是呆了那么一下,随即恢复淡定之色。果然是天外有天,高人无处不在,他看着底下一片蔓藤林,嘴边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双手一负,转身离去。
  
  李青雀睡得迷迷糊糊,突闻“咔啦”一声树枝断响,有人踏步而来,她猛然睁开双眼,但见李缥缈和乔亭白绕阵而上,仔细一瞧,乔亭白背上睡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见她身披黑色长袍,四肢健在,并未变成人彘,稍稍舒了一口气。
  
  “你们……没事?”李青雀见他们并未受伤,微微一惊,传说中的大魔头怎会如此心慈手软,放人一马?
  
  “没事。”李缥缈几缕发丝顺腮而垂,脸色苍白,“没有任何机关、埋伏、甚至一条毒蛇、一个小喽罗也没有。”
  
  “那她……”李青雀看向小教主,乔亭白微微一笑,“教主很好,她只是睡着了。”
  
  平安无事?
  
  虽然这种结果再好不过,可是,平安的不合乎情理,比暴风雨临面而来更加可怖啊。
  
  “走吧。”李缥缈淡然一笑,却未将醉风剑交还给她,她心中一紧,连忙紧随其后。
  
  谷间溪流幽幽,闲云野鹤掠过,李缥缈身形忽而一顿,望向峰顶,眸光微闪,低声一笑,负袖而上。李青雀随他眼神向上看去,隐约可见炊烟升起,升空入云,“李……李镖头……”
  
  “嗯?”
  
  “……没事……”李青雀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微微一叹,原来如此啊。
  
  他们一行人回到马车旁,见四处皆未有无可疑之处,上车前行。
  
  车行约莫半个时辰,已至山脚,此时李缥缈示意停马,淡淡地道:“李姑娘,我恐七阙宫未必死心,要分两路而行,你可愿与小教主交换外袍,掩人耳目?”
  
  李青雀稍一迟疑,随即除下自己青袍,披上小教主黑衣布袍,笑道:“我和乔姑姑一路,是么?”
  
  李缥缈替小教主理好衣裳,为她换了一种发髻,摇头浅笑:“你与我一路,亭白,带教主一路朝东,五里之处自有人接应。”
  
  乔亭白负上小教主,下车朝东,只是行了几步倏然回头,眼中敛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忧,“你们……万事小心。”
  
  李缥缈没有再多看她们一眼,提起马僵绳,策马驶车向西,风驰电掣。
  
  “为什么?”李青雀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武功高过乔姑姑许多,为什么不由你护送小教主?”
  
  “你倒是聪明,”李缥缈冷冷一笑,“我受伤了。”
  
  “受伤?”李青雀大吃一惊,“你……你不是说什么事也没有?为何……”
  
  “我们在庙台之上见到小教主之时,她中了‘蚕丝之毒’,欲解此毒,需得我以‘化绵’神功,自咏泉穴徐徐运功,只是解完其毒,却要耗我八成真气,半月难复。”李缥缈手按心口,额头冷汗涔涔,片刻运气宁神,“只是此时,确是保护不了教主。”
  
  不对!愕然之间,李青雀只觉得心绪万千,她突然明白,小教主平安无事,只因为微生苍离太过了解李缥缈此人,变为人彘也好,变为药人也罢,他都可以狠下心来一刀解决,他从来就不是这种为小事破大局的人。因此,微生苍离选择另外一种方法,小教主只是中毒,若及时运功不会死去,李缥缈怎可能见死不救?只是这样一来,他便会耗去真力,半月不得用武,但为何,要如此麻烦,不直接杀了他? 
  
  “方才山上的炊烟,只怕正是微生苍离所放。”李缥缈沉吟道。
  
  李青雀“啊”了一声,“你说刚才他在上面做饭?”
  
  “怎么?有谁规定魔头不可以作饭?”李缥缈轻轻一笑,“一来,许是他肚子饿了,二来,他是想告诉我,他一直在看着我。”
  
  “他为什么不下来杀你?他费劲心思布置奇阵,”李青雀吐出一口气,“不正是为了要你命?难道,他虽为魔头,武功却不好?”
  
  “他?”李缥缈顿了一顿,“他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天下第一?”李青雀歪着脑袋看他,又没有华山论剑,何况天外有天,凭什么就能笃定他天下第一?
  
  “他若要杀我,便是在谷底放上一两百斤炸药,我们也早已化为灰烬了。”李缥缈抬眸一笑,“他或许觉得,留着我的命和他斗,还算有趣,我孤身前来,顶多带上亭白这个帮手,那他也独自在山顶喝水饮茶,找个怪人布个怪阵,他给我时间让我替小教主疗伤,又给我时间分两路而行,只因为他也想猜猜究竟哪一路才是真教主,因此他也只会派一路人马来追我们其中一路人,若是此次追到,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小教主,因为他赢了。”
  
  “真是个怪人。”李青雀轻轻往后一靠身,“你们都是怪人。”
  
  “你不恨我?也许一会儿追击之人来杀你,我护不了你。”李缥缈温和的笑了笑,“你明知我利用你。”
  
  李青雀皱了皱眉头,“恨也没办法,方才便是我不愿意,你也会将我打晕,与小教主交换衣服,不是么?你本来就是个喜欢权衡利弊的人,小教主和大局比,大局重要;若是和我这个路人甲比,那自然还是她比较重要,要我代她去死,你根本就是毫不犹豫,毫不内疚。”
  
  “我会内疚,因为李姑娘你,确是个难得聪明的好人,我讨厌笨人,讨厌虚伪的好人,你却都不是,你倒是个讨喜的姑娘。”李缥缈一扬马鞭,马儿嘶叫一声,奔得更快。
  
  李青雀开心的笑了笑,虽然眼前这人未必是什么善人,却是坦白得很,“你只不过让我和小教主换一身衣裳,微生苍离就会信么?我可是四肢健全啊,又为何要趴在乔姑姑背上?”
  
  李缥缈斜眼看她,微笑道:“他自然不会信,可他会很奇怪,我又不是粗野盗匪,为何要使出这种骗孩子的把戏?”
  
  “按常理来说,小教主昏迷,会由武功未失的乔姑姑庇护,所以你让乔姑姑下车,朝东而行,就是作戏给他看,告诉他乔姑姑背上之人就是小教主?他知道你聪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他会觉得,重伤的你保护的人,反而是真教主?”李青雀摇了摇头,“不对呀,他应该知道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你是故意骗他,怎么会上你当?唉,我完全乱了。”
  
  “你乱了,他未必会乱。”李缥缈道,“笨人看表层,以为跟着亭白之人为小教主;正常人深思熟虑,发觉有异,便会想,车里的人才是真教主;聪明人如你,能想到我是用障眼法,越不可能的越是真相;可微生苍离……他太聪明了,聪明到自负的人,往往想得过于复杂,反而……呵,我也不过是一赌,没准,他们的人已追上了亭白,杀了小教主呢。”
  
  李青雀翻了一个白眼,我靠,我看最会耍心机,最最复杂的人是你才对,乱七八糟的。
  
  他们的马车驶了足足两里路,一路山径起势平缓,湛蓝一天,卓然寂寂,李青雀心情光润明朗,李缥缈看在眼里,微微一叹:“你可能就要死了。”
  
  “你才要死呢!”李青雀白了他一眼,“你如果尽快到小莲客栈,我那朋友神通广大呢。”
  
  “那个醉风剑的主人?”李缥缈似有几分好奇,“他武功如何?”
  
  “武功?”李青雀秀眉微微挑起,浅浅一笑,“我不知道,他好象很弱,又好象很强,好象是好人,又好象不是。”她心里接着话,可他待我很好,若是我……当真死了,他一定伤心难过得紧。
  
  “呵……”李缥缈突然低声笑了一声,这声音极凉,让李青雀不觉起了鸡皮疙瘩,她随李缥缈所望之处看去,只见一人坐在一块高石之上,一身黑绸长衫,面罩黑纱,完全看不出是何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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