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雀林传奇/香九楼

莫非……
  
  运送药物的车队行至半途便已停了下来，副谷主羊寂寂见前方拦人，长剑一挺：“来者何人？”
  
  “羊谷主，是我，”夏和月从石阶上跃下，“我刚好睡不着，就下来看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原来是夏姑娘，”羊寂寂面有缓和，“我是奉谷主之命前去送药，夜已深，夏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莫要让谷主担心。”
  
  “给谁送药需要亲劳羊谷主呢？”
  
  羊寂寂愣了一愣，“姑娘多心了。”
  
  “是七阙宫么？”
  
  “夏姑娘……”羊寂寂一时哽咽。
  
  “控制人思想大脑的药物全天下想来只有朗兮有能力制造，我早该想到那些害人的药物出自药王谷，”夏和月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他太过分了……”
  
  “夏姑娘，你要去哪儿？”羊寂寂长臂一伸，“你现在不可以去骚扰谷主。”
  
  “骚扰？”夏和月眉尖一挑，“朗兮可从来没有说过见他是骚扰！”
  
  “今日是月圆夜……”
  
  “月圆夜怎么了？”夏和月满腹疑虑，“为什么月圆夜不能见他？”
  
  “这……”羊寂寂顾左右而言他，“想来谷主自有要事，夏姑娘明日再见谷主吧。”
  
  夏和月隐隐不安，她长步直驱内苑，不理会羊寂寂的百般阻挠，一把推门而入，但见床上之人被绳捆绑，眉头紧琐，唇色发紫，浑身抽搐不止，口中蒙着软布，“呜呜”直叫。
  
  “阿朗！”夏和月浑身一震，惊呼上前，羊寂寂一把扣腕抓住，“危险！”
  
  “阿朗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他……”夏和月定睛细看，“他中了毒？”
  
  羊寂寂点了点头，将夏和月暂且拉出屋外，简单的将事情真相述说一遍。
  
  原来钟朗兮还未入药王谷之时，在江湖上曾是享誉盛名的郎中。他一心助人，医术精湛，声明直逼药王老谷主。当时老谷主与微生苍离颇有交情，以药人之药作为交换条件，生擒钟朗兮。后来，微生苍离把钟朗兮打成重伤，病封住他周身十八处大穴送给老谷主，老谷主作为试药人直给他灌下七七四十九种毒药，自那起，但凡月圆之夜，钟朗兮便会浑身发作，丧失意志，便为杀人狂魔。
  
  “既然如此，阿朗他……为什么又要和那什么微生苍离合作呢？”
  
  羊寂寂略一思虑，“谷主有要物在微生苍离的手上，这次送药之后，微生苍离便会将那东西还给谷主。我听说，那东西好像叫什么麒麟晶。”
  
  “钟朗兮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他发现我让你回到自己的前世，便去求爸爸妈妈用麒麟晶查出你前世所在！”
  
  夏和月心口一窒，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心口，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因为那一战微生苍离夺去了阿朗视为生命可以带我回到未来的麒麟晶，所以就算是大仇人再度要求合作，他也欣然答应，就算是自己变成药人，只要我能回去，一切都无所谓！
  
  疯子！
  
  夏和月冲进屋内，她的来势之猛以至羊寂寂都无法阻拦！
  
  钟朗兮正蜷缩在背褥之上，他太痛苦了，痛得如此之让人无法承受！
  
  他想杀人！他要见血！不论是谁都好，老天，求你让这场折磨快些过去吧！
  
  他混身奋力一挣，将束在身上的绳子生生崩散开来。
  
  有谁呼唤一声：“小心！”
  
  钟朗兮知道有人过来了，但是他睁不开眼，他根本看不见人。
  
  哪个白痴敢这时候过来？他不要命了么？
  
  “阿朗。”
  
  熟悉的声音奇迹般穿耳，入心。
  
  一瞬间，万物静止，连他，也停下挣扎。
  
  明明痛苦的不行，明明无法控制住自己，可是当听到她的声音，一切都停下了。
  
  原来，他即使已经变成药人，失去思想，也会清楚的记得，不准伤害她，绝对不准！
  
  好象有人在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让他备感安心，让他暂时忘却身上痛楚，然后……沉沉入梦。
  
  春日山风徐徐，天光朦胧，峰峦壁立的棱川山上，悠悠洗净。
  
  钟朗兮醒来的时候，见自己身上绳锁俱已解开，不禁蹙眉。门外似有人守着，他唤了两声，见来人推门而入，怔了一怔。
  
  “老羊，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去送药么？”
  
  羊寂寂迟疑了一下，“夏姑娘发现了，寂寂私自做主，暂将药物般回炉中，一切听候谷主调遣。”
  
  “小月知道了？”钟朗兮一凛，“她人呢？”
  
  “她照顾了您一夜，方才回去休息了。”
  
  “那她……”钟朗兮顿了一顿，“知道了？”
  
  羊寂寂微一颔首，钟朗兮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夺门而出。
  
  不对，这不是小月的性格，她若知道自己为她付出的一切，必定守自己的天亮，可她却走开了，这不符合常理，惟一的解释就是……
  
  屋门应声而敞——空空如也。
  
  她已经离开药王谷了，她要去找微生苍离。
  
  “奇怪！夏姑娘人呢？”
  
  钟朗兮双拳捏紧，闭眼回忆起她近日来所有的异常。
  
  她自小便怕鸟类动物，不该突然动起鸽子，“寂寂！立即去查信鸽房里有否少去信鸽！”
  
  “是。”
  
  笑也好，哭也罢，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钟朗兮一拳打至门墙，先前怎么没想起来？
  
  “你记得以前我们在图书馆看过的野史传么？那本厚厚旧旧的？”
  
  贞观二十二年的野史，究竟有什么？王玄策破中天竺、太宗修战船备攻高丽、房玄龄死掉、还是发兵攻龟兹？不对，都不对，这些事和七阙宫有什么关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正史也好野史，从来都没有记载过七阙宫，这么说，七阙宫肯定没有谋反成功过，甚至连较大的影响都没有，那么——是李世民有意淡化还是——七阙宫消失？
  
  消失？
  
  “阿朗，”图书馆里的夏和月推推正抱着《美国金融大崩溃》研读的钟朗兮，“为什么这本书这里写，这个村的人一直缺水，总要走几里地才有水喝，可是后面这页，你看，贞观二十二年左右，他们可以举办泼水节呢？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哪里？我看看。”钟朗兮来回翻了一翻，嗯了一声，“这里小字有标住啊，这儿，本来有座西鹊山的，可是后来消失了，而且没过几个月，唐太宗还大赦这里的百姓三年赋税呢。”
  
  “为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啊？可能是打胜战了吧，”钟朗兮往后翻了几页，“你看这儿，‘太宗命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郭孝恪等统兵击龟兹，第二年，阿史那社尔破处月、处密二部’，好像是一个时间段，也是一个地区段吧。诶，你没事研究这做什么？”
  
  “刚好看到觉得奇怪嘛，你继续你的大崩溃啦……”
  
  “……”
  
  “谷主，信鸽少了两只。”羊寂寂的声音打破回忆，钟朗兮回过神来，“哪两只？”
  
  “可与房遗直联系的尾鲫鸽还有千月教的舒堂鸽。”
  
  “果然……”钟朗兮一咬牙。
  
  “果然？”
  
  “小月她……”钟朗兮眸中灼热似火，“要阻拦微生苍离的大计划……”
  
  天下至宝的大计划。
  
  也许，钟朗兮只猜对了一半，夏和月所要破坏的计划，策划人并不是微生苍离。
  
  而是——他。
  
二十四、扑朔迷离（下)
  绵连山峦, 松涛成岚. 恣肆逸荡, 萧疏万寂.
  
  峰峦壁立的棱川山下,千名教众应序齐站,一眼望去,玄色迷离,甚是壮丽.
  
  微生苍离临风而立,衣衫飘摇,他微一抬手,全场顷刻间肃静下来.
  
  “尊主忍辱负重,隐江湖三年之久,终不辜众兄弟之信,寻得天下至宝之处,今日在此,便是七阙宫称霸江湖,一统天下的开始!”
  
  他话音一落,众徒高举双手,其声远震山川:
  
  “七阙七宫!天下至宝! 称霸江湖!一统天下!”
  
  微生苍离骤一挥袖,呼喊之音戛然而止,余音不绝如屡.
  
  “教中兄弟也许大多数都未见过尊主真容,今日已是时机,望大家以天神之礼以待尊主!”
  
  “谨听尊令!”
  
  一个白裾飞扬的少年不紧不慢的登上高台,众千教徒见尊主容貌俊秀, 风姿绰然,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尊主垂眸环顾,冷傲不羁, 隐隐然，有睥睨天下之势,只听千人共声:
  
  “恭迎尊主归宫,吾等誓死追随!”
  
  尊主微一颔首，不苟言笑, 冷眼见众人高呼叩拜，他命人抬出一大酒缸，醇香逼人.
  
  “这一缸酒,乃是与众兄弟初识,本尊主亲自奉予,”他声音冷冽, “过了今日,七阙宫也许便不再是往日的七阙宫，只盼大家莫忘惜日之义，过往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