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研

第4章


“岂止是早上没吃昨天晚上我就没吃到,难道你忘了,你给了我一个耳光,害得我晚上回家抱着枕头伤心的哭了一整晚,到现在眼睛都还有些肿,不信你看!认识这么久直到昨天我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对你表白我的心意,没想到却被你那样狠心无情的拒绝,真让人痛心,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他越说到最后越笑得历害。
她含笑不语,任由他胡说八道。
“怎么不在办公室等我?”
她学着他的口吻揶揄道,“怕被人看见我找你啊,你知道医院里多得是什么盐酸、硫酸、氢化物,万一我被人误会和你有什么关系,被什么人卸愤报复怎么办?况且要是注射点氢化物空气进去死了倒也算了,万一泼我硫酸毁容怎么办?我还没有结婚可不想以后没有人要嫁不出去。”
“这样啊……那好吧。”他挠挠头故作无奈,“如果你真因为我被人毁容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好了,人家说一日夫妻还百日恩,更何况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就让你做大老婆怎么也算对得起你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
她笑答:“是啊,谢谢你让我做大老婆。你比松松好多了,不像她只愿意藏起来做小老婆。”
“你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还是我好了吧,我早就说过松松那丫头无情无义靠不住,你还不信。”
“她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讲她。”她笑着说。
“她早就得罪死我了,一提起来我就生气。你还记不记得中学毕业那年联欢我们班里包饺子,我辛辛苦苦包好煮熟了端到她面前夹给她吃,她竟然理都不理我扭头就走,这样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什么不想倒霉一整年,那个死丫头,你说气不气人?坐!”康昊笑着对她说。
倪可欣在他办公桌面前的椅子坐下,听他说起这段往事也不禁感到好笑。
她记得那个时候松松总是很讨厌康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坏印象只有增加没有半点减少。
因为那时班里盛传有个住许妍家对面的低年级同学看见他晚上在许妍家里过夜,而班里有几个无聊的男生据说后来趁他不在教室的时候,在他书包里找到了所谓的证物,证明他们真的有那种关系。一时间闹得全年级皆知甚至惊动了教导主任。班主任于是没办法悄悄请来了双方家长,但最后过了一阵子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本来嘛,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旁人怎么管得起来。
只是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连她自己看到他们也觉得有点怪怪的。现在想起来,我们那时候都好小好单纯好简单也好可爱,竟然会在背后猜真的还是假的?不会吧?不像啊?真的可以那样吗?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在笑什么?”康昊靠近她,把一只手搭在她坐的椅背上。
“嗯?没什么。”她接过他手中的水,故意做出有点无知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把椅子向后退了退离开他的气息范围。
他一笑,回到座位。
“好,我们现在开始进入正题。”他从桌上一堆资料的最下面拿出她的病历然后打开,“不过可欣,在这之前你必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心里一紧张,笑得牵强,“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
“你一个人跑去神经内科做检查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是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们一直是朋友,而且是关系很好的那种,你知道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有很特殊的位置,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在公事还是私事上我从来没有拿你当外人看过,我以为在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你有事情为什么不来找我?就算你认为我可能帮不上你的忙,但至少做为朋友你也应该让我知道你出了什么事吧!今天如果不是我恰巧看到你的病历,你一个字也不会对我说是不是?”
她不语。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讲得一点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还是说她认为根本没必要让他知道?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他知道吗?”
她抬起头,看到他注视她的目光和难得一见的正经表情,她知道,他是真的关心她,她也知道,他全知道了。
她摇头。
他的反应全写在脸上,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以及一脸的不赞同,“倪可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平时几乎很少会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
她心里一酸,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很努力的使劲忍住才没有让它掉下来。
“我知道。当初是我自己决定不告诉他的,所以过了这么久也不想再让他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当时没有喝醉酒,烟也戒了很久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酒后胡言。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这对于我和他而言都过去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真的康昊,你最明白这些事: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你就饶了我吧。”她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又含着些许无奈的表情。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一阵不舒服。有一种她不再是他的可欣的那种感觉。虽然他们从没在一起过,可是他又从来都放不下她。对她的这份感情,复杂的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女人,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有些气恼自己的荒唐想法。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她故作轻松。
他翻开检验报告不正经的笑,“你想知道吗?我身上终于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吧,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不过我偏不告诉你!”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
“你不该去找那个住院医生,他让你做的这些根本是不必要的检查,纯粹为了他自己年底好拿提成。”他拿起报告丢到她面前,“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你自己是怎么判断的?”
她略微想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手术后常见的贫血现像引起头晕,加上其它一些因素导致有轻度的精神衰弱,产生头痛、失眠、思维难以集中等症状,应该就是这样了。其实我也只是想找个医生来帮我确认一下而已,然后开点药看能不能对我有点帮助。”
“你找他帮你确认?可欣!他刚从学校出来托人找到他们主任才让他进的神经内科,他的毕业实习成绩还不如你一半好,你自己讲,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吧。”她建议,“从我刚刚坐下来开始到现在你就一直不停的讲,听得我好辛苦。”她淡然一笑,脸上的表情恢复到惯有的幽雅和沉静,“帮我开点药,我上午约了江名树然后还要回趟公司,我怕时间不够,你想说什么?”
“噢,没什么,我是要问你想开什么药。”他欲言又止。
“随便吧,我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更不会是脑瘤,只是不确定一下心里总是不放心。”她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突然变得很怕死似的,觉得一个人的生命原来脆弱的经不起任何闪失。”
而且还不止这样,她好像连情绪也变得不太对头,动不动一想起那个人就想要哭,她以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总之现在整个人都有问题。
他开好处方递给她。
“我下去拿药。”
“可欣——”
“什么?”她看着他。
“……你先去六楼吧,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完会回来了。”见她脸上若有所疑的表情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先去办你的事我帮你去拿药,楼下排队的人很多,如果你自己去的话我不确定你还要再等多久,我怕你时间不够会来不及。”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真诚。
她犹豫了两秒钟然后把处方交给他,“那麻烦你了,我把钱给你。”说完打开包拿钱包。
他按住她的手,“再说吧。我拿完药帮你送上去,应该会很快。”
“也好,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可是有企图的哦,谁叫我想娶你做我大老婆呢!”他笑着说。
说完不等她开口就先走了出去,只是下楼时他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坐在原处想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很用劲的想,想捉摸出他话里的用意,可要去猜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实在是件很难的事,因为毕竟你不是他,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她站起来,决定什么也不去想,管他有什么用意呢?了心自了事,只要她不想也就什么事都没有。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做了个深呼吸,试着对自己微笑一下,希望一会儿见到江名树的时候能让自己有个好心情。
想到江名树,她不禁又叹口气。
他实在是个正直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和数不清的主任科长还有护士长打过交道,可是面对他,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好。半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她送了一张金卡给他被他不容分说的拒绝,而且以后每一次都是如此。
他并不是难相处或是不讲人情。
事实上她在他身上仿佛看到几年以前刚刚从学校出来进入社会的自己:正直、善良、对工作充满热情,还有就是痛恨她这种和医生一起受收贿赂的人。他说这种风气带坏了整个行业到头来受伤害的不是医院也不是供货商,而是真正花钱来医院看病的病人。她觉得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单纯得可笑,却又执着得叫人感动。
人这一生,总该有一、两件执着的事情吧。
而他,就在执着的固守着做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的最初的职责和尊严。而其他那些也曾经和他一样热血澎湃的人早已经被环境历练的走了样,包括她自己在内。所以有时候她想,他是个让人敬佩的人,只是可惜,敬佩不能当饭吃。
每个行业都有它自己运转的一套准则,就好像游戏规则一样,要玩就必须按照规据来办。这个规则不是她定的,她一个人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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