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天际之一朵桃花/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44章


沈心语将疲惫的身子依在沈心奕怀中,轻轻地笑:“为着爱他,有什么委屈?你曾经不也是。”
乔飞霖却已是泪流满面,只是呜呜咽咽地喃喃低泣道:“大哥总是叫人羡慕着的。”算是说给自己听得吧。
姐妹俩带着沉睡中的乔飞羽、乔飞霖以及乔飞羽的另四个小侍回了惠庆王府。
王府,那是什么地方,早早地就知道了,虽不清楚来胧去脉,但大抵还是了解的。将昏睡中的乔飞羽安排回他原来的院子,当着众人的面,沈心语跪在王爷和王君的面前。
沈心语微仰起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庞,伸出一只手轻轻搭上王爷的膝盖,轻轻而有力地道:“娘,我请求你。”
乔皇玉微微俯脸,看着沈心语凄凉却淡定的眼眸,那种神色甚至让她发不起火来,睡着的只是睡着了,而所有现实中的苦却都是要由她来吃的,多少年来都一直跳得平稳有力的心竟悠悠地晃了晃,让她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心语依然是那个乞求的动作和神情,低低地却是已反复思虑过后的结论:“娘,如果飞羽醒来,他,忘了我,忘了就让他忘了吧。”
“什么,你要休离他?”一旁的王君已愤怒地叫了起来。
“爹爹”,沈心语尖声道,就如同叫乔皇玉为娘一样,她也是第一次叫王君为爹,室内一下子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清楚,沉默了下,看定王君,才低低缓缓地道,“飞羽他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夫君,我怎会休离他?”
“那你……”一时之间王君竟有些讷讷。
沈心语又转回脸对上一直未吭声,脸色不算很好的王爷,神色坦然中有一抹忧伤:“飞羽他一直很希望、很希望得到完全的自由,所以他不惜赌上他的婚姻。若这次醒来,他忘了我的话,自由必是他心中的第一位。”沈心语微合了下眼睫,继续道,“若他忘了,就让他忘了,让他自由,若是以后他喜欢着了谁,那人也是真心喜欢着他的,着人来找我拿放手书。”声音已是沙哑不已,有泪却未流,而王君等男子却都已泣不成声。
乔皇玉看着沈心语一会,微微直起身:“你,不后悔?”
一滴清泪滚落面颊,只淡淡而低哑道:“我后悔得要死,可我不能不让他快乐。”
“他的快乐对你很重要么?”惠庆王爷坐正了身子,淡淡地问。
“是,很重要,很重要。”沈心语淡淡地笑着,低哑得不能再低哑的声音回。
乔皇玉仍是深深地看着她,似要看出个究竟,看出个名头来:“为了什么呢?”
沈心语微抬起眼,对上王爷那深究的眼神,微微一笑,轻轻地道:“我不能让他觉得连老天都抛弃了他。”
乔皇玉一怔:“抛弃?”
“是”,沈心语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间目光森森的王爷,“飞羽一直都觉着,他被他最亲的人抛弃了。”
乔皇玉盯着坦荡荡的沈心语,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或是该怎样说。两人便那样直直地看着。
乔皇玉深深在地出了口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沈心语却已又开了口:“飞羽他需要最好的大夫。”乔皇玉将刚移开一会的目光又移来定在她的脸,却未开口。
沈心语低低道:“请王爷上达太女,她的要求我都应了,只是每年得减却四分之一,我会在年份上多加两年,只求她给飞羽最好的大夫。”
乔皇玉面露三分讶异:“太女?”
沈心语轻轻道:“是,王爷只管这样回了太女即可。再者飞羽他既是我的夫君,没道理让王府养着,太女那儿减下的四分之一就放在王府,补贴飞羽平日的用度吧。”
乔皇玉微皱眉:“那四分之一是多少?”
沈心语亦未讲话,只将搭在她膝上的手指摊平。
乔皇玉垂目看着自己膝上沈心语摊平的五指,纤细、修长如青葱。一会才又低低道:“那萧公子?”
沈心语微微一笑,却未达幽暗暗的眼底,垂眸淡漠地道:“他不是喜欢看着我么,就让他看着吧。”
一室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惠庆王爷和沈心奕似乎有些怀疑,道:“什么?”
沈心语继续垂眸,淡漠地道:“一个饿得奄奄一息、渴得快冒烟的人,既让他看到了食物也看到了水,就只让他看到而已吧。”
沈心奕微皱眉:“怎么做?”
沈心语收了手,淡淡地道:“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让他一年三百六十日到我那儿报到,早去晚归,他必须在三步之外跟着我,看着我笑、看着我说、看着我做事,而我只是飞羽的,他,什么也没有,只能看着而已。”
连惠庆王爷和沈心奕都瞪大了眼,这是那个总是柔柔弱弱、清新闲雅的人?这是那个总是温言软语、轻声细语的人?这是那个笑得总带了三分温暖,让人依恋着的人?原来那个沉睡着的男人才是她的底限。
再见不识
五年后。
三月间,正是赏桃花的大好时季。今年将军岩的桃花开得特别的茂盛、特别的艳,似乎老天也特别的帮忙,日日都是大好睛天,于是每日、甚至于月下都有成群结队赏花的人。若大的将军岩,远远近近都是桃花,半开的、全开的、如涩子般的花骨朵,淡粉的、艳红的、樱花白的,各式各样的,高的矮的、粗的细的,到处是一丛丛一族族的桃花,微风过处,落红无数,那样的艳、那样的美,恍然若梦,梦?那又是怎样的一个春梦,艳梦?
在这个桃花飘飞的季节,一群年轻人行走在如海一般的桃林中,慢慢地走着、轻轻地交谈着、细细地嗅着、低低地笑着,自由得似要在风中飞、恍惚得似漫步在云端,风中的花香牵着每一颗年轻的心。
每一次看到桃花,乔飞羽总会神情恍惚,心中似有一根细细的弦被什么牵着,微微地,又痛又软,酸涩涩却又有点甜腻腻的感觉。于是便在每一年桃花开时,在桃花丛中流连忘返、不能自己,便由着它微微地酸,浅浅地甜,象是一种习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突然,“飞羽舅舅!”很是惊讶又欢快的尖叫声,听着是个男孩子的声音,透露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桃树下,一年轻女子,挽着简单的发式,米色的素衣外罩一件绣银白色花纹的黑纱衣,宽衣大袖,衣领在颈下紧紧地包着,不露半分颜色,巴掌宽的腰带束着纤纤的腰肢,衣裙在风中微微地飘飞,一身的文秀,别样的风情。身旁站着一个一身粉色,约莫儿十岁左右的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小男孩正眉开眼笑地看着乔飞羽,正是沈心奕夫郎的小孩。
乔飞羽笑意上面,亦笑道:“琪珏。”
“认识?”有人已笑着问。
“是呀,我弟妻家的孩子。”乔飞羽边回答,边扫了眼灼灼桃花下的沈心语,莫名地,心微微地、钝钝地又痛又软起来。
“那是你弟妻吗?很年轻的。”再问。
“不是。”人已迎向扑过来的沈琪珏,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哈哈地笑着,沈琪珏甚至被乔飞羽高高地抛起来,又被接着而笑着尖叫着。
站在桃树下的沈心语,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闹在一起的男人,曾经那两个人也那样笑闹玩着的,即使他已经忘了她,忘了她呀,忘了他们曾在一起的美好,也不能否认曾经,否认曾经他们相处过的一切。嘴角微微勾着,眼却微微地发涩发酸,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呀,有多久没这样大笑了?虽然他已经忘了她,但他终究还是被伤害着的呀。
笑闹了一回,沈琪珏才说是跟着查看分店的小阿姨来的,已经出来有些日子了,只是前些天听说今年将军岩的桃花特别好,才择了个日子过来看看的,过几天就要回府了,“飞羽舅舅,回京城后你要来看我们呀,小弟去过王府几次也没见着你,上次回来后都跟娘哭了呢。”沈琪珏殷殷嘱叮着,一边回头走还频频回首看。
乔飞羽边含笑颔首,边点首许诺:“会的,回去后,舅舅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近了,沈琪珏伸手牵住沈心语的手,两人转身,齐向桃林深处慢慢走去,一黑一白的,于孤寂中却另有一种和谐。
“姨,唱首歌吧,这么好的桃花。”小男孩嫩嫩的声音。
“好呀,就唱一首吧,唱什么呢?嗯,就唱《一直是晴天》好了。”沈心语对面前飞舞的桃花视若无睹。
“好呀,好呀,这歌还真是应景呢。”男孩欢呼雀跃道。
“……想你的时间每次都是晴天,你连回忆都怕我凄悲,我眼睛闭上充满泪水,泪水哭不回你的离别,爱你的季节一直都是晴天,你怎么让我熬的过缠绵,我追不到你最后笑的脸庞,我追不到我吻你的心慌,是那么宁静是那么断肠,仿佛我们不曾爱过一样……”说不上用了多少感情,也说不上用了多少心思,即使只是平平直直,那种悲伤、那种凄凉,怎么都掩不住,随着歌声缓缓地流泄而出。
“这歌和名字一点也不搭哎。”一会后小小的男孩微微地叹息道。
“是呀,一点也不搭的,世事总是这样,往往越是美得叫人难忘的东西,越是会要叫人痛彻心肺的呀。”沈心语也轻轻地叹息,低喃着,不知道是要说给自己听呢,还是要说给沈琪珏听。
物是人非事事休,无语泪先流。
“等一下。”几个起落,乔飞羽已稳稳地落在沈心语和沈琪珏的面前,微微喘息的声音,是自己心中的惴惴不安吧。
“我们以前认识?”乔飞羽满眼的困惑,声音中有迟疑,也有焦灼不安,问起话来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沈心语一怔,默默看着他一会儿,再微微垂下眼睑,轻轻地勾起一片嘴角,轻而低地回:“你说呢?”
乔飞羽被沈心语那轻轻的一眼振住了,那是怎样复杂的一个眼神呀:从满怀殷切的期望,到一点一滴的失望,再到无可奈何的绝望,到最后的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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