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冽/景心

第78章


  楚濂见她眸中竟是有些欢喜的样子,心中一时也是心花怒放,便抬手扬鞭催马,取道向西,直奔茂纹郡而去。
  过了约莫大半个月,两人终于到了茂纹境内。楚濂径自驾车到了处依山傍水的农庄方停了下来。马车一停,顷刻间,便有些总角小儿围上来瞧热闹。楚濂打开门帘道:“落儿,到了。”叶落跳下了车,随楚濂往庄内走,却见眼前排排农舍茅屋,稻草垛堆随处可见;总角小儿笑嘻嘻的跟前跟后瞧热闹,却又有些羞怯;鸡犬倒是昂然而过,均是一些儿不惧人。远处的农田里,农人拄犁眺望,一会儿功夫,便三五成群的奔了过来,为首的老汉嚷嚷道:“三少爷,是三少爷么?!”
  叶落好奇的问:“先生的家住在这庄里么?”
  楚濂含笑摇头道:“我家在茂纹城内,人口甚多,连我都不爱住。这山中有处院落是我闲时弹琴所居,可有些时日没回来,倒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收拾。这处是我家中的农庄,管事的老汉是我的奶公,我先带你到他家中盘恒几日。”
  正说着那老汉已奔到楚濂跟前,欢喜的连声着:“三少爷,你可回来了,可是回来了。”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楚濂微微笑道:“周伯,我这次要在你这叨唠几天了,等那山中的小筑收拾出来才走。”
  周伯忙道:“三少爷山里的院子,老爷一直叫人看着呢,就和三少爷您住时是一个模样。”
  楚濂微微有些讶异,却笑道:“那我没了籍口叨唠周伯了。”
  周伯听了这话,急得一双大手直在身上搓着:“三少爷这话可折杀我了,我和我那老婆子可天天盼着少爷早些回来了。”
  楚濂大笑道:“我也正想看看乳娘呢。”说着便示意叶落一起进了庄子直到了那老汉的家里。
  那老汉家却是个四方的灰色砖瓦的院子,比庄里的其他人家的屋舍看起来确是齐整些。一个白发的婆婆闻讯由着个年轻媳妇搀扶着,迎了出来,看见楚濂又是欢喜又是抹泪。那老汉在边上解释道:“这婆子每惦记起少爷便抹泪,这眼睛就不太好使了。”
  楚濂闻言上前,握住那婆婆的手,柔声道:“乳娘。我好得很。”
  那婆婆闻言更是好高兴,只抹着眼泪欢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再看楚濂边上的叶落,那周婆便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真是天仙一样的姑娘。”手脚却没个安放处。
  叶落甚是乖巧的说道:“婆婆,您叫我落儿便好。”
  周婆欢喜道:“好,好!”看看叶落,又看看楚濂,直将老脸笑开了花。当下,周家人便腾出了两间上房给楚濂和叶落住。那周公周婆直怕怠慢了叶落,只在边上陪着小心。
  楚濂却知叶落素来便是习惯了这样的乡野之居,便笑道:“乳娘,你随她去,不妨事的。”
  叶落更是觉着这一处甚是可喜可亲,连带着人也精神了不少。楚濂见她欢喜,索性便多住了几天。每日里只带着她在农庄里闲逛,庄里的一众总角小儿便在他们后面跟着,只叶落或楚濂猛一转过身来,他们便“咯咯”笑着跑远了,倒逗得叶落亦每每忍俊不止。
  日子便这样转瞬即过。一日,叶落和楚濂同周家人一道用早餐,周婆刚端上叶落素来爱吃的葱油薄饼,叶落便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楚濂忙上前轻拍她的背。周公周婆都唬得变了脸色,均以为她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便互相抱怨着。倒是周家的媳妇噗嗤一口笑了起来:“我看叶姑娘倒像是害喜呢,我怀柱儿的时候也是不能闻一丝油腥味。”
  叶落闻言却愀然变色,抬头瞧着楚濂,面色惶然。楚濂闻言亦是一怔,忙伸手搭住叶落的脉搏,须臾便放了手,只可看着叶落,和声道:“落儿,没什么大碍的。”
  周公周婆闻言均松了口气,总算放下了心。可周家儿子却脱下鞋子照着那媳妇便打了起来:“叫你嘴里胡喷,没个尊卑。”那媳妇儿便呼天抢地的哭了起来。
  叶落见了,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便又吐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道:“让他别打了。”
  周公周婆闻言忙将儿子媳妇和孙子都赶出了屋外,单留下楚濂和叶落二人。
  楚濂上前轻拥着叶落,有些忧心似的瞧着她,好一会儿方柔声道:“落儿,我们到别院里去住吧。”
  叶落闻言,愣了会,便笑道:“楚先生,我没事的,我是真的有了身子么?”
  楚濂深看着她,缓缓点头。
  叶落愣怔了会,脸上却现出抹柔和的喜悦,只拿手轻抚着小腹,微笑道:“先生,落儿心里甚是欢喜,在这世上我又多了个血脉相依的亲人了。”
  岁月静好
  隔日,尽管周伯一家一再的挽留,楚濂仍是携叶落住进了山中的别院。院内的管事见着这位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少爷也甚是欣喜,跟前跟后的张罗着,一双眼睛更是在叶落和楚濂身上瞄来瞄去,心道:“这些年老爷前前后后给少爷说合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少爷都是眼高于顶,没一个看得入眼的。却不料皇天到底是不负有心人,终归让他寻着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姑娘。”心中也是暗自高兴。
  转天,便有一顶锦罗华盖的软轿到了别院门口,一个身着玄色软缎绯色云纹绲边长袍的老者踏着轿凳,稳步从软轿上走下。那管事早侯在了门口,忙上前问安。
  那老者喜不自胜的问道:“他们人呢?”
  管事的忙回道:“用完午膳后,叶姑娘便回闲音阁歇息了,三少爷在琼池边抚琴。”
  那老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自往那琼池去了,心中却很有些不满。想他楚家仍是茂纹的望族,偏生是子嗣不旺,到他这里亦然。连着两个儿子都夭折了,丫头倒是生了六七个,好容易到了年近四十时才有了这个儿子,偏偏那大师说这孩子命中有血光之灾,需得皈依佛门方能避过。他当然是舍不得,只拿着这儿子当祖宗似得供着,凡事都随他的喜欢。倒愈发弄得这孩子没有上下尊卑了。想想楚濂这一趟足足有两年多没回来了,可回来了却不知道去给他这个老父亲请安,只在这抚琴侍候佳人,楚老爷暗恨道:“这样的儿子生生是白养了,倒不如当初给他剃度了送到佛门清静,倒省得让人牵挂的心烦。”
  那楚老爷心中愤愤不平,这脚下这便走得愈发铿锵有力。楚濂正在那琼池边焚香抚琴,闻声便讶然回头,见了那楚老爷,忙起身粲然一笑道:“父亲大人来啦。”说着便弯腰深施一礼。
  他这一笑便如风光霁月,那楚老爷心中也立时晴朗,亦呵呵笑道:“濂儿回来啦。”便上前扶起了楚濂,左看右看甚是欢喜,脱口便说道:“听说那姑娘长得甚是美貌,足配得过你了。”
  楚濂闻言便淡淡的瞧了眼跟在后面的管事,楚老爷见状便道:“你勿要冤枉丁管事,是你那奶公奶婆给为父送的消息。”
  楚濂听了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只道:“此事你老人家勿要多问,我自有道理。”
  楚老爷听了便笑道:“你自是有你的道理,可这人总该领来给为父瞧瞧吧。”
  楚濂却仍是婉言推辞:“此事来日方长,父亲何必急在这一时。”
  楚老爷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相强,只道:“濂儿,男儿三十而立,如今你已年届三十,也是成家立业,博取功名的时候了。”
  楚濂讶然道:“父亲何出此言?”
  楚老爷正色道:“濂儿,为父记得你幼时倒是颇有雄心壮志,十岁时便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道“大丈夫治世当为良相,乱世则为良医”。怎么大了却只是追逐风花雪月之事?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可这些年你也逍遥够了。如今朝廷和靖南王府已然开战,朝中正值用人之际,以你的才具,加上我茂纹楚家的名望和家底,你若肯入世致仕,区区一个宰相有什么不能做的?”
  楚濂闻言甚是讶异:“朝廷和靖南府开战了?”
  楚父点头道:“长乐公主死于非命,靖南王又拒不赴京请罪,皇上一怒之下倾朝中所有兵力,要合围靖南府。可那靖南王用兵如神,岂甘心束手就擒?两相便对上了。如今朝廷的军队虽数倍于靖南府军,可惜自郭氏一门隐退后,朝中便苦无良将,再加上顾及北胡人在北地虎视眈眈,两相掣肘之下,倒也不占上风。濂儿,你若此时出是仕,如能建功立业,何愁不能封王列侯,光宗耀祖?”
  楚濂哑然失笑道:“父亲,楚家祖上已曾封王拜相,何须再要这些浮名来光耀。若不是先祖在前朝时激流勇退,隐居到茂纹,何来茂纹楚家几世安享太平富贵?如今朝廷和靖南府如今是两虎相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父亲当真要拿楚家上下几千口去赌那浮云一般的虚名么?”
  楚父闻言,细一斟酌,倒也觉着他言之有理,当下便道:“也罢,这出仕之事为父倒也不勉强你,可你总该娶房妻室,为楚家开枝散叶吧。”
  楚濂闻言轻皱了眉,面上便隐约有些郝然之色,却只淡淡道:“孩儿会谨记父亲的教诲。”
  楚父听了却只当他已然应承下来,一时心中大喜,倒也不觉着还有甚么烦心的事。便仍回了茂纹城。
  楚濂待他父亲走了以后,便往叶落房中走去。恰逢叶落午后小憩后起身,正在梳妆台前梳妆。叶落见了楚濂便笑道:“先生方才弹得是什么曲子,倒是催人好眠。”
  楚濂唇角泛起丝柔和的笑意,却并不答她的话,只道:“落儿,长乐公主忽然横死,朝廷和靖南府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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