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冽/景心

第83章


  待天色破晓,一轮红日自天边冉冉升起时,楚濂伸手一摸,才惊觉所有树叶均已被他吹破。楚濂正愣怔着,耳边却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小鬼当家
  楚濂闻声忙起身走到房前,却见周婆快步走了出来,连声说道:“生了,生了,三少爷,叶姑娘生了,是个男孩!”
  楚濂忙迎上去,问道:“落儿呢,落儿怎样?”
  周婆忙道:“叶姑娘没事,大小平安。”
  楚濂听了喜道:“大小平安,真是老天保佑。”
  正说着,那稳婆将婴儿洗了干净,拿包被包好了,抱了出来。那稳婆抱着孩子走上前对着楚濂嗔怪道:“少爷吹什么曲子不好,偏是那催眠的调调,直听得少夫人昏昏欲睡,若不是老身在边上给她提神鼓劲,这娃娃只怕到晌午都不得落地。”
  周婆闻言,忙喝止道:“你这婆子,少爷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
  楚濂倒是不以为忤,只笑着道了声;“惭愧。”便上前接过了孩子。却见他小小的人儿,已会睁眼看人,脑袋大大的,却被挤压得有些狭长,眉眼儿一些儿也不如他爹娘俊俏,真要细究起来,倒可能更似卫翌风多些。
  周婆也凑了上来,细细端详着襁褓里的孩子,赞道:“真是个俊俏的孩子,活脱脱和叶姑娘一个模子脱下来的。”
  楚濂只道她是胡乱恭维,便也只笑笑不论短长。
  可等那孩子长到五六个月大的时候,楚濂才知道周婆所言不虚。
  因那孩子是晨曦破晓时分出生,叶落便给他取了个乳名唤作曦儿。五六个月大的曦儿除了眉毛越长越粗,越长越浓,酷似卫翌风外,眼睛、鼻子、嘴巴都酷肖叶落。真再要找他有什么地方和卫翌风肖似的,便可能是他喜好“女色”。因曦儿张得着实玉雪可爱,庄上的男女老少都喜欢逗弄他,可只有长相俊俏的媳妇儿和姑娘家,曦儿才愿意搭理,否则便把头伏在叶落的肩上不愿理人;至于男子,曦儿则一概不予理会。
  叶落自生了曦儿后,事必躬亲。楚濂有日见她在老杨树下,喂曦儿米糊,偏是曦儿顽皮,米糊在嘴巴里就喜欢噗得到处都是,叶落一边柔声哄着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
  楚濂见状,莞尔一笑,上前劝道:“你唤周婆来做这些事就好了,何必事事亲力亲为,白白累了自己?”
  叶落却笑道:“先生,我一些儿也不觉着累。落儿幼时只道自己是个孤儿,最希翼的莫过于能有日和娘亲相聚,落儿定不离娘亲左右。如今有了曦儿,落儿自己已是做娘的人,倒偿了我当年心愿,落儿如今觉着照料曦儿甚是有趣,故而也不想假手他人。”
  楚濂闻言心里也是感叹,当初初见落儿时,她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时光荏苒,如今她竟一板一眼的当起了娘。当下,便微微笑道:“这样也好。”却又忽然发现曦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楚濂心中一动,只觉曦儿乌沉沉的眼眸瞧人的样子倒是酷似卫翌风。
  他这一次倒是没有看错。曦儿越大越是顽皮,因为他长得粉雕玉琢的,庄子里的人见了都喜欢抱抱亲亲他,周伯家人更是如此。可楚濂却发现曦儿只肯给长相齐整的女子的人亲她,唯一例外的只有周婆。庄里的男子要抱他亲他,那是绝无可能的,例外的也只有周伯和他儿子孙子,可他们每次亲完曦儿后,曦儿便会抬起小手,使劲的擦着被亲的地方。
  一日晚饭后,楚濂闲来无事,便也起了逗弄曦儿的心思,便对着猴在叶落怀里的曦儿道:“我来抱抱曦儿可好?”楚濂素来是爱洁净的人,叶落周婆怕曦儿在他身上失礼,倒也没让他抱过。
  如今叶落见他主动要抱曦儿,倒也欢喜得很,忙将曦儿交到楚濂手中,笑着对曦儿道:“曦儿,这可是你的师父,你长大了若是顽皮不听话,师父可是会棍棒侍候的。”
  楚濂笑着接过曦儿道:“你倒不怕吓着了孩子。”
  叶落抿嘴笑道:“他不过是十个月大的孩子,知道些什么?”
  楚濂见曦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盯着他瞧,可神情却不似在他娘怀里那么憨态可掬,心中一动,便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记,笑道:“曦儿,聪明着呢,什么心里都有数的。”
  曦儿张开手臂,仍扑向他娘,待叶落将他抱过来,他便偏头瞧着楚濂,仍伸着胖嘟嘟的小手将脸蛋擦擦干净。楚濂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许是喜欢曦儿聪颖,自此楚濂便每日会坐在曦儿的圈椅边念些词赋文章给他听。周婆周伯都私下里笑他:“少爷想是书看得多了,竟是迂了。曦儿,连话尚不会说,竟已开始教他念书了。”
  叶落见曦儿每日必被楚濂放在那竹制的圈椅里听书,便也有些不舍,便笑着跟楚濂打商量:“先生,曦儿还小,此时开课授业是不是太早了?”
  楚濂皱眉笑道:“曦儿都乖乖的坐在这儿听着并不哭闹,怎么你倒不依了?你即让他拜我为师,自得由着我调教。”
  叶落见楚濂言辞间颇为坚决,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在心中暗道:“先生你可不知曦儿从出生起就是不爱哭闹的孩子,他就是不喜欢也未必哭闹。”
  可楚濂对着曦儿每日里念念有词,并不是一些儿功效都没有的。曦儿从十个月起便牙牙学语,没到周岁时会说的话,比庄上三四岁的孩子还要多。
  到了曦儿周岁那日,因着楚老爷的坚持,便在周伯家里给他办抓周酒宴。依着楚老爷的意思,本该是在茂纹城里大办特办的,可楚濂坚决不允。楚老爷细一琢磨,也就随了他。
  楚老爷自有日见了叶落便一直在心里嘀咕,这样的绝色女子如何会肯无名无份的和楚濂隐居在乡间?再加上当日别院突然被毁,楚老爷心里便犯了疑,几次三番敲打楚濂后,从楚濂支支吾吾的片言只语中,楚老爷自己大致有了判断,这女子本是属于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可却与楚濂两情相悦,珠胎暗结后,便携手归隐乡间。要说女子忒过貌美,确实是招祸的根苗,可瞧着白白胖胖的孙子面上,却也只能由他们去了。可既有了这番顾虑,倒也不能太过招摇。
  曦儿周岁那日,楚老爷便坐着软轿,带了家丁们抬着许多担各式礼物便到周庄。离着老远,楚老爷便看见楚濂身着一袭白衫立在村口,边上是一群正在嬉闹的总角小儿。楚老爷暗叹口气,他这个儿子丰神俊朗、满腹经纶,却只为这儿女私情,白瞎在农庄里做个孩子王,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等楚老爷一行人到了农庄口,楚濂忙上前施礼,可瞧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却忍不住抱怨道:“父亲还是闹了这么大排场。”
  楚老爷斜瞪了楚濂一眼,冷哼一声,都这偷偷摸摸的了,还嫌什么排场大,这儿子是越来越不象茂纹楚家的人。可等他一眼看到那群嬉闹儿童中那个短胳膊短腿的小人儿时,顿时双眸一亮,忙不迭从软轿上下来,看也不看楚濂一眼,便直奔那小儿去了。
  那群嬉戏的孩童见楚老爷走了过来,便一窝蜂的嘻嘻哈哈的跑远了。只急得那个跑不快的小人儿在后面,大声叫道:“小不点,小不点,你们慢点跑,会跌倒的!”
  楚老爷哈哈笑着,三步两步赶了上去,一把抱起那小人儿,笑道:“曦儿,爷爷瞧着没人比你小了,你怎么叫他们小不点?”
  曦儿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便在楚老爷的怀里扯着嗓子喊道:“大坏蛋,大坏蛋,你们不要跑,等等我!。”
  楚老爷听了哈哈大笑,凑上去便在曦儿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曦儿抬起小胖手便擦了擦楚老爷亲过的地方。楚老爷佯装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曦儿,你为什么要用手擦?难道你还嫌爷爷不成?”
  曦儿嘟着嘴巴,奶声奶气的抱怨道:“爷爷,你的嘴巴太油了!”
  楚老爷听了这声“爷爷”早已心花怒放,便笑道:“那曦儿亲下爷爷吧,爷爷不嫌曦儿的嘴巴油。”
  曦儿听了,便有些勉强的低头亲了楚老爷一下,楚老爷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却没注意到曦儿迅速抹了抹嘴巴。
  楚濂在边上见了,只笑着摇摇头。
  楚老爷一把将曦儿举起架坐在了脖子上,便向庄子内走去。
  周伯早已领着一众佃户迎了出来,楚老爷见了他们只吩咐道:“家丁们担了几桌酒菜来,你吩咐他们快去热了摆上。”周伯他们答应了声, 自去准备。
  曦儿的周岁酒宴设在周伯的院子里,各户农家俱将自家的桌椅拿了出来,从屋里到院内倒也摆了几十桌。周伯周婆里里外外的招呼着,喜得满面红光;楚濂和叶落也都笑盈盈的招呼着村里的老小。只有楚老爷看着这满院的佃户有些气闷,只瞧着曦儿小大人似得坐着,倒觉得这小小的孩子比他那爹娘还更矜持些。
  好容易等到酒过三巡,该是让曦儿抓周的时候了,楚老爷才重又来了兴致,命家丁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摆满了各式物件的鎏金漆盘捧了上来,摆在了曦儿的面前。
  楚老爷和颜悦色的哄着曦儿道:“曦儿,你挑一样你最喜欢的东西拿出来。”这盘子里的那足金的小粽子、玉雕的米糕取得便是高中的意思,还有笔、砚、印章,秤砣,算盘,金银锭等也都各有表示。只要曦儿随便拿起一样,皆是好意头,这抓周本来测得就是小儿的前途,自然是要图个吉祥如意。
  可曦儿伸出小手,一把将那漆盘全都搂在了怀里,道:“这些曦儿全要了。”
  叶落在边上笑着循循善诱道:“曦儿,这盘子里的东西每个人只可以拿一样,剩下的还要分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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