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冽/景心

  原熙冽追问道：“那楚先生可说从何人手里将你救出？”
  叶落含糊道：“便是些蒙面的黑衣人。先生没有多说，我亦不想多问。”转而便向原熙冽恳求道：“叶落知道此身不洁，并不想玷污宫帷，求陛下放我和曦儿回去。”
  原熙冽却柔声诱哄道：“朕那日见了曦儿便对他说过“你娘若是我的落儿，我便是你的爹。”落儿，你只要安心做朕的落儿，朕会待你一如旧时，便是曦儿，朕也会视他如子侄。”
  叶落叹气道：“叶落不敢玷污陛下的圣誉。”
  原熙冽迫近一步，逼问道：“落儿，你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
  叶落瞪大了眼瞧着他，终是无言以对。
  原熙冽亦咬牙瞪着叶落，头一次恨她那澄澈的双眸内藏不住一些儿心思，只觉心底最柔软的那处痛得厉害，可那痛到了极致，却又生出了些许快意，便恨声道：“落儿，这一次
  你休想敷衍朕，亦休想逃过！”话音甫落，便欲上前抱住叶落。
  叶落身形急退，避开原熙冽，冷声道：“若当真无处可逃，不过一死，陛下何必逼人太甚！”
  原熙冽怒道：“不过一死？朕如此待你，你却是这样厌弃朕？”他见叶落无语，便冷笑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落儿，你能狠心丢下曦儿么？”说着便仍步步紧逼着叶落到了墙角，见她已是避无可避，俯身便欲吻住叶落。
  恰在这时有一宫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的嘶声呼道：“娘娘，陛下，不……不好了，殿下……英华殿……中毒了！”
  叶落闻言顿时面色惨白如纸，口中喃喃低呼道：“曦儿，曦儿……”便一掌推开原熙冽，飞身直奔英华殿而去，原熙冽亦是大惊失色，忙跟在后面，大声唤道：“落儿，落儿！”
  待到了英华殿，只见众人围成了一团，有宫人见了叶落进来了，忙大声呼道：“娘娘来了！”众人闻言忙闪开一条路来。
  叶落这才看见雕花大床上上躺着的祯儿已七窍流血，小小的身子犹在抽搐，叶落只觉一阵晕眩，失声呼道：“祯儿，祯儿，你怎么了？”
  随后赶来的原熙冽闻声只觉着心胆俱寒，忙上前查看，宫人们忙跪倒在地。原熙冽上前抱住祯儿，失声唤道：“祯儿，祯儿，父皇来了。”
  可怜祯儿已不能回话，小小的身子渐渐的亦不再抽搐。
  叶落见了想起他怯怯的唤娘的样子，只觉心如刀绞，便泣不成声的唤道：“祯儿，祯儿，娘在这里……”
  原熙冽却是欲哭无泪，只怒喝道：“怎会这样？”
  王公公忙匍匐向前道：“瑉王殿下和小殿下今日到御花园中玩，恰碰到郭贵妃也到园子里赏花，郭贵妃赐了盘点心给……”他话尚未说完，原熙冽便怒喝道：“那贱妇人呢？”
  叶落却同时惊呼道：“曦儿呢？”话音甫落，床榻下便爬出一个小人，抱着叶落的腿道：“娘，我在这里。”
  叶落一把抱起曦儿，只觉得是失而复得，竟恸哭失声。
  那王公公心中一震，忙继续回话道：“老奴领着两位殿下回来时，郭贵妃留下了冯公公问话。”
  原熙冽咬牙道：“你带着朕的侍卫去把那贱妇和冯辅国一并拿下！”
  王公公心内稍缓，忙答应了声，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背后有个清脆的童音道：“祯儿哥哥不是吃了那女人的糕饼死的。”
  王公公只觉头皮发麻，忙转身道：“小殿下这可不是玩的，您瞎说不得啊。”
  叶落也抱紧曦儿道：“曦儿，别乱说。”
  曦儿却挣脱了他娘的怀抱，往前走了两步，只在离王公公四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曦儿白着一张小脸儿，乌溜溜的眼珠儿错也不错的盯着王公公道：“曦儿没乱说，祯儿哥哥悄悄跟说那女人赐的东西他从不吃的，所以那女人的糕饼我和祯儿哥哥都没吃。曦儿和祯儿哥哥回来后，是两个宫人一人端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沙给我们，曦儿因为不喜欢甜食，便喂了祯儿哥哥吃，可祯儿哥哥才吃了两口，便躺在地上痛得打滚。宫人们吓得叫唤了起来，王公公便也叫唤着从外面跑了进来。曦儿听见王公公的叫声，便趁他们没留神，悄悄的钻进了床肚子里了。”
  原熙冽铁青着脸道：“他叫了什么？”
  曦儿抿着嘴道：“祯儿哥哥出事，宫人们唤的是“殿下”，可王公公人还未走进来唤的却是“小殿下”。王公公，你本来是要毒杀曦儿的吧？”
  王公公面上已是惨无人色，哆哆嗦嗦的说道：“小……小殿下，您……您听错了。”
  原熙冽冷哼一声，几步上前，一脚便将王公公踹飞。
  此时冯辅国亦得了信儿，赶过来看着正落在脚底的王公公口吐鲜血，忙跪在了地上口称：“老奴死罪！”
  原熙冽却不理他，转身便逼向了曦儿的方向。
  叶落早将曦儿护在身后，昂首紧盯着原熙冽，原熙冽步步逼近她，咬牙道：“祯儿本不会死的！他亦不该死！”
  叶落针锋相对道：“谁也不是应该死的，这宫里人心鬼蜮，你怪不着一个孩子！”
  原熙冽在她跟前站定瞪着她，冷声道：“把孩子给我！”
  叶落双手将曦儿护在身后，亦对他怒目而视：“除非我死！”
  曦儿听了原熙冽的话又惊又怕，却是不服，躲在他娘身后叫冤道：“父皇，父皇！我不知道那碗里有毒才喂得祯儿哥哥，父皇你不能责罚曦儿！”
  原熙冽听他一声一声脆生生的叫着父皇，再看床榻上七窍流血的祯儿，只觉痛彻心扉。
  冯辅国听了曦儿的话方明白原委，又见原熙冽有些犹豫，忙匍匐爬到原熙冽的脚下，哭道：“陛下，陛下，瑉王殿下已然升天了，您和娘娘跟前只得小殿下一根独苗，陛下可万不能下重手啊。”
  原熙冽此时心中悲苦之极，倒瞧着叶落笑了起来：“孩子，孩子……落儿，落儿！祯儿没了，朕要你还我一个，不，还朕更多的孩子。你今夜便侍寝吧！”
  叶落怒道：“原熙冽你休想！祯儿仍躺在这里，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原熙冽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祯儿，失魂落魄的说道：“便是因为祯儿还未走远，兴许他还开得及投生做我们的孩子。”转而又瞧着叶落道：“落儿，是你欠朕的，还朕一个孩子，由你选是哪一个。”
  叶落脸色一白，低声斥问道：“你疯了么？”
  原熙冽闻言亦是脸色煞白，冷笑道：“朕从未如此清楚自己的心意！”转头便命冯辅国道：“去把小殿下抱过来！”
  冯辅国惊得张大了嘴，不敢上前。
  原熙冽怒道：“朕的话你听不明白么？！还是要朕自己动手？”
  冯辅国忙对叶落道：“娘娘，得罪了。”便欲上前抢过落儿，却听叶落喝道：“够了！别吓着孩子！我答应你。”冯辅国身形一顿忙回头瞧着原熙冽。
  原熙冽亦是不敢置信，低声问道：“你答应我了？”
  叶落微低着头，身形略有些摇晃，却仍断然道：“是，可你得先安顿好祯儿的后事。”
  原熙冽忙上前扶住她，和声道：“这是自然，还有呢？”
  叶落闻言抬头瞧着他，眸中略有些茫然，沉吟了会，方偏头道：“我要你昭告天下，封我为六宫之首。”
  原熙冽只觉得这事忽然好得有些不实在，便疑惑的问道：“落儿，你是要做朕的皇后么？”
  叶落转头亦是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颦眉顿了一顿，却索性说到了底：“是，我要做皇后，名副其实的皇后，我要你昭告天下，拜谒祖庙，一切按典仪操办，不能有一丝草率，还要你封曦儿为亲王。还……”
  原熙冽低头看着她紧握的拳头，皱着眉笑问道：“还有什么？”
  叶落暗松口气，却直视着原熙冽道：“还有就是从今往后，我要我们母子安枕无忧。”
  原熙冽闻言也是暗松口气，只凝眸瞧着叶落道：“朕愿立你为后，凡朕所有，皆可予你。凡敬朕者，亦当敬你。落儿，朕绝不负你，你亦不能负朕！”
  叶落听他一字一句皆出自赤忱，心中一震，眸中亦有柔光闪过。
  原熙冽见了，终是定下了心来，便命冯辅国道：“就按皇后所说的办。”
  冯辅国忙躬身领命，自领宫人开始操办瑉王的后事。
  三日后，千江对岸卫翌风的帅帐中，卫翌风手捧着一纸告示，讶然出声：“封水氏云落为后？！封幼子原祯曦为璟王？”
  卫翌风难以置信的瞧着侍立在跟前的宁捷道：“这说的水氏云落是落儿么？”
  宁捷恭声道：“应该是的。影阁的人查探到消息说约半个多月前原熙冽微服私访，找到了水妃还有个孩子。”
  卫翌风心中五味杂陈，只问道：“那这原祯曦便是当年落儿腹中的孩子了。”
  宁捷点点头，道：“只怕是的。”
  卫翌风轻笑出声，却难掩心中激荡。她当年一剑穿胸，绝了两人之间的情分。他和她从此就是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怨有多深，情亦也有多深。这些年他绝不许人在他面前提她一个字，可一人独坐灯前时，却总禁不住记挂她过得可好？他本想依着她的性子定是隐居在了乡野，可她的容貌又怎能不引入觊觎？若是真有个乡里恶霸瞧上了她，她的身手对付几个乡间的匪徒自是绰绰有余，可若论人心算计，她只怕也不是对手。他这里只担心她过得不好，她那厢竟居然艳压群芳坐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