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冽/景心

第93章


落儿拙于心计,曦儿年幼,她母子二人在宫外多年,在朝中素无根基,楚公子当真以为凭原熙冽的一纸遗诏及水太傅的清誉便可让她母子执掌朝纲?更何况曦儿并非原熙冽所出,楚公子又怎知他没留有后手?”
  楚濂闻言清癯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苦涩,长叹道:“帝王心术,果然是深不可测!可若以之谋算一个弱女子,却未免叫人齿寒。 只是此番若真如王爷所料,王爷不怕你冒然出击,反伤了落儿母子么?”
  卫翌风神色不动,只从容笑道:“多谢楚公子提点,本王自有计较。”
  楚濂心中一动,便微笑道:“王爷当年夜袭元泰的匪巢榆阳城,里应外合,倒也是兵不血刃,出奇制胜。”
  卫翌风闻言双拳暗握,眸中杀意顿起。楚濂虽笑容清隽,却也是凝神贯气,衣袂飘拂。
  两人屏息对峙了会,卫翌风忽展眉笑道:“京都城,本王势在必得,为城中百姓着想,本王倒也想兵不血刃,出奇制胜。楚公子此番出言提点,倒令本王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只是这京都城不比榆阳关,这城中十万守军俱是原氏亲军,非是元泰那乌合之众可比拟的,是以,即便本王能里应外合侥幸开了城门,厮杀起来却也只怕是血流成河。楚公子可以为然?”
  楚濂点点头,哂笑道:“王爷既视那十万守军为原氏亲军,自然是除之而后快,又且会因妇人之仁而手下留情?是以即便京都城血流成河,无辜百姓亦惨遭荼毒,王爷却亦是在所不惜的。”
  卫翌风亦是一哂:“楚公子并非落儿,怎不瞧不出本王起事以来只赢在一个“势”字上,当此之即,本王若是退一步,世人皆以为本王已是强弩之末,必群起而攻之,而有心问鼎皇位的这世上何只孤一人,待到那时烽烟四起,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么?”
  楚濂微一皱眉,便道:“王爷既是谋定而后动,楚某亦无话可说。”
  卫翌风却拱手道:“本王虽是谋定而后动,可此番楚公子前来,王爷却另有了那应外合之计,可消弭这城中血光之灾。”
  楚濂闻言,清峻的双眸便起了丝亮色,微微一笑道:“王爷,不是要落儿和你里应外合吧?”
  卫翌风走近楚濂跟前,直视楚濂的双眸道:“楚公子亦可说,本王是邀公子和本王里应外合。”
  楚濂衣袖低垂,双手暗自负于身后,亦直视着卫翌风的双眸道:“王爷可否给楚某一个答应这么做的缘由?”
  卫翌风目光微闪,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此举可救万民于水火,何乐而不为?”
  楚濂微一扬眉,亦笑道:“百姓的福祉只在王爷一念之间,王爷若此时挂冠而去,则天下太平,何须楚某救万民于火?”
  卫翌风正色道:“那依楚公子的意思?”
  楚濂颦眉低语道:“落儿……”
  卫翌风愀然变色,喝道:“你妄想!”
  楚濂一笑:“楚某是要王爷答应,大功告成之日,落儿的去留,你不可违逆她的心思。”
  卫翌风闻言皱眉沉吟了半响,忽唇角微抿,淡笑道:“便如公子所愿。”
  楚濂郑重道:“君子一诺”
  卫翌风断然接口道:“驷马难追!”
  楚濂暗舒一口气,只和卫翌风暗通机宜后,便告辞而去。
  卫翌风瞧着楚濂的背影这心中倒起了惋惜之意,此人也算是人中龙凤,却不能延为己用,殊为可惜。只是原熙冽既然已经真的驾崩了,这攻城之计便更刻不容缓了。卫翌风一念至此,便唤来宁捷传令军中即刻开拔,直奔京都城而去。
  两日后,卫翌风数十万大军将京都城围得水泄不通。先皇去世不过数日,灵柩尚停在乾泰殿,靖南王便罔顾君臣之礼,悍然围城,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城中军民自然是有同仇敌忾之心的。可靖南府军火器的威力,天下闻名, 据说可开山碎石,那则血肉之躯又从何抵挡?城中一时人心惶惶。
  正在此时,城楼上忽然传来消息,靖南王爷以飞箭射条陈于楼上,表明要以君臣之礼,入城吊唁先皇原熙冽。
  京都城破
  卫翌风的飞箭传书一到,城中再不是铁板一块,乾泰殿前斋戒守灵的百官也是热议纷纷恰似锅煮沸的汤。有言官指卫翌风是巧言令色,暗藏祸心,绝不能让他吊唁先皇的;也有人说卫翌风既然要下台,何妨给他搭个梯子,至于他是否如他所说“起事只为奸人所陷,如今要在先皇灵位前争个清白”。则可暂放在一边,反正藩王进京随扈侍从都是额定的数,到时城门一关,瓮中捉鳖,总可化解这眼前围城之困;一时之间,准不准卫翌风进城吊唁?又以什么礼节让他进城?是进来了,立刻拿下此人?亦或是静观其言行再做计较?一时间七个人倒有八个主意。
  原熙冽在位时一直是乾纲独断,对朝中重臣显贵都是连削带打,几年下来即便是当年权倾朝野的郭家亦风光不再。如今朝中虽也很有几位能吏清官,却都没有一言九鼎的威望,此时倒缺了个拿主意的人。可晓事的人总是有的,太傅水庭逸见众人争论不休,便出言提点道:“此事还需陛下圣裁。”
  百官均愣了下方醒悟到太傅说的是宫中的小皇帝,顿时纷纷附和,皇上虽然尚不足五岁,但到底是一国之君。于是众人一合计便推了瑞王原熙泰和太傅水庭逸到后宫中恭请圣裁。
  新帝原祯曦虽已即位,但年纪尚幼,仍不离其母水后左右,此番恭请圣裁,瑞王原熙泰和太傅水庭逸其实都是想听听水后云落的意思。只是他们刚讲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皇上原祯曦便有模有样的发话了:“这个王爷真是跋扈,朕觉着应当先哄他进来,再关门打狗。”
  原熙泰和水庭逸一听这话不由面面相觑,均觉着皇上虽面目姣好,酷似其母,可这心性品格却是和先皇没什么两样,想起先皇临终嘱托,一时均眼含热泪,正要叩首领旨而去,却听水后轻叱皇上道:“朝堂上的事你一窍不通,就敢胡言乱语!”
  小皇帝却显然不服气,嘟囔着道:“不就是官兵捉强盗么,曦儿怎么会一窍不通?”
  原熙泰也劝道:“臣看皇上说得还是在理的。”
  叶落叹道:“他那就是孩子话,靖南王可不是黄口小儿,他既自请进城吊唁,定是备好了万全之策,两位大人真有十足的把握定能叫他束手就擒么?”
  原熙泰和水庭逸闻言俱是一怔,忙问叶落道:“娘娘的意思是?”
  叶落摇头道:“我们母子在这深宫中,前面朝堂的事如何能说得明白?靖南王此番若真能全君臣之礼,当然是好的,只是这其间的计较还要请各位大人好好斟酌。曦儿年幼,便请各位大人定夺吧。”她这番话模棱俩可,只这最后一句话原熙泰和水庭逸是听真了的。
  叶落待原熙泰水庭逸二人告退后,便屏退左右,冷着脸问曦儿道:“刚才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曦儿奇怪道:“是曦儿自己说的,母后你不是瞧见了么?”
  叶落欲言又止道:“以后这样的话,曦儿你不能说。”
  曦儿好生不服:“为什么?冯公公说了如今曦儿是天下之主,天下人的生死祸福曦儿都能说了算。”
  叶落怒道:“冯公公!我怎不见你将楚先生的话记得这般牢?”
  曦儿皱着鼻子,很是委屈的说道:“谁说的,曦儿最听师父的话了,师父只露了下脸就又不见了,曦儿想见都见不到他。”
  叶落见他小脸皱成一团儿,便笑道:“待过些日子你师父日日在你眼前,看看你可还是这么说的。”
  曦儿听了甚是欢喜,直扯着叶落问道:“过些日子,师父就可以日日陪着曦儿了么?”
  叶落眸光潋滟,只笑道:“待过些日子,你正式给楚先生行了拜师礼,他便日日给你授业解惑了。”
  那厢,原熙泰和水庭逸将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宣于百官面前,众人仔细琢磨了番,只觉着这圣意是属意让卫翌风进城吊唁的,只是要想好万全之策。
  只是这万全之策并不好想,百官们连着合计了两日,都没商量出来。城内的百姓和守军听得这消息,只盼着这些官老爷们能早日想出真章来,若有一线希望,寻常人自然均不愿意兵戈相见,血流成河。
  到第三日清晨,天色方明,京都城各城门楼均来了一行鲜衣怒马的宫中侍卫,也均接到了打开城门,迎靖南王入城吊唁先皇的谕旨。盼了多时的消息,终于落到了实处,守门的主将大多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忙领旨谢恩。这其中也有心思机敏些的,觉着这事有可疑,可圣旨在前倒也不敢抗命。是以,除了东南门和正南门的主将要再到宫中请旨,被来宣旨的侍卫一剑毙命外。倒也再没出什么岔子,京都城十二座城门仍均按时缓缓开启。
  到天色大亮时,京都城中已尽是身着乌衣甲,步伐整齐的靖南府军。幸好宫城中人瞧出事情有变,便紧闭了各处宫门。一众留宿殿前为先皇守灵的大臣们顿时慌了手脚,只不明白这数十万靖南王府军是如何从天而降的,如今这宫城中不过只有几千羽林军和一干宫中侍卫,如何能与之抗衡,更何况一众人的府邸家眷可都在这宫外。
  在这惊天之变中,倒还是水后云落镇定些,只对前来报讯的文武大臣道:“既如此,便开了宫门让靖南王前来吊唁先皇吧。”
  瑞王原熙泰怒道:“娘娘是要开门揖盗么?皇兄尸骨未寒,娘娘你竟忍心至此么?”
  叶落蹙眉扫了原熙泰一眼,淡淡道:“那王爷是要和靖南王拼个玉石俱焚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