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冽/景心

第95章


  “了无牵挂?”卫翌风心中大恨,十指如铁紧掐住叶落的双臂道:“本王倒是险些忘记,前番曾许了楚公子,大攻告成之日,你去留随意。你此番为本王合计了这许多,可是已想好了无牵挂的自去浪迹天涯了?”
  叶落却也不瞒他,只点头道:“王爷登基之后,我便想带着曦儿去西域找我娘。”
  卫翌风心中痛恨之极,面上却微微而笑:“你原来连曦儿也要带走么?”
  叶落情知他此时已是怒极,可为了曦儿,她却半步也不能让,当下便点头道:“王爷登基,曦儿不过是前朝废帝,这中土自是无他容身之地。王爷偷梁换柱之计虽好,落儿却舍不得让他养在暗处,况且过了几年,曦儿形容也未必会变。再说即便熬过了几年又怎样?王爷那时早有其他子嗣,又怎会稀罕曦儿这身份尴尬的孩子。可是落儿不同,曦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亦是我心尖上的肉,落儿不想他受一丝委屈。”
  卫翌风听了只恨得牙痒道:“曦儿是你心尖上的肉,那本王呢?你可曾为本王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二?落儿,为何你能虑及天下人,却独独对本王如此心狠?曦儿是你唯一的孩子,哈哈,本王过几年便可有更多子嗣,从何而来?落儿你可是要替本王再多添几个孩子?”说完俯身便欲吻住叶落。
  便在这时,却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喝道:“快放开我娘,朕饶你不死!”
  叶落和卫翌风忙慌不迭的撒开了手,却见曦儿拉着小小的弓弩正对着卫翌风。
  卫翌风愣在那里,双眸却一些儿也不放松的将曦儿横竖打量了好些遍,心中不由暗恨,这孩子除了眉毛能看出些有他的影子,尚有些英武之气,竟长得是一副女娃儿的模样,最可气的便是竟无一不酷似落儿。
  叶落见他二人大眼瞪着小眼,竟是没一个有些让步的意思,全没有父子重逢的热乎劲儿,不由暗叹口气,只柔声对着曦儿道:“曦儿,你不是常问娘爹是谁吗?他便是你爹爹。快放下弓弩。”
  曦儿自听见冯辅国的惨叫,便找出他的小弓弩要返身回来护着他娘,随侍的宫人们哪敢放他过来,便紧哄着他。可曦儿年纪虽小,主意却大,身手也甚灵活,饶是一干宫人围着,仍叫他寻机会溜走了,宫人们只怕惊动叶落和卫翌风的二人惹来杀身之祸,倒也不敢跟着。
  曦儿一路过来,正瞧着那跋扈王爷要欺负他娘,便拉开弓弩,搭箭瞄着卫翌风,呵斥了一声。可他娘竟告诉他那跋扈王爷就是他爹?
  曦儿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卫翌风,心里甚不情愿,这人对娘无礼,又吹胡子瞪眼睛的瞧着自己,看着没什么好的,“父皇”虽然已经躺在灵柩里了,可他也不要这人做他的便宜爹爹,再说不是还有师父么?师父一向对他爱护有加,他私下里都问过师父几次了,为什么不能叫他爹爹,可师父只苦笑着说他是有爹爹的。
  曦儿乌沉沉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转,便自有了主意——这个爹爹不能认。
  曦儿这么想着,便挺起胸脯道:“他是要抢朕皇位的大恶人,怎么会是我爹?”
  叶落听了顿时无语,不知一时间如何跟他这黄口小儿说得清前因后果。
  卫翌风闻言却挑眉笑道:“你想做皇帝?”
  曦儿一昂首,正气凌然的说道:“朕就是皇帝!”
  卫翌风咬牙瞪着眼面前小人,忽然拔剑挥向曦儿,叶落惊呼一声,却见曦儿束发的金冠裂为两截,曦儿一头乌发顿时散了下来。叶落见他毫发未损,可一颗心仍惊得静不下来。
  曦儿见剑光来袭,心中大慌,却仍咬着牙沉臂将手中的箭射向了卫翌风。
  卫翌风一剑得手,便不慌不忙的将曦儿射来的箭夹在指间,旋即上前两步,半蹲在曦儿的面前,两指夹着那箭矢,沉声道:“我一招之下便可将你毙命,而你的杀招却不能伤我分毫。帝王心术贵在坚忍,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便不可妄动,你可记住了?”
  曦儿紧抿着唇,乌沉沉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卫翌风,须臾,方默默点头,心里却仍是不甚服气,心中暗道:“我不过是年纪小,待我长大成人必定会比你强。”
  卫翌风见曦儿披散着头发遮去了浓眉,小小的脸紧绷着,瞧着活脱脱就是个小落儿,可瞧着他那沉着倔强的眼神却又仿佛是幼时的自己。天上地下,再没有比这小人儿更珍贵的宝贝。
  卫翌风几经挣扎,终究是放下了心中执念,此时皇位于他自是唾手可得,可他却踏不过那最后两级台阶——落儿和曦儿。他不忍将落儿囚在后宫,受世人指点评说;他亦不忍让曦儿不得见天日,一生尴尬。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这江山如画,若是拿妻儿来换,亦不过是落得个形单影只,满目苍凉。
  卫翌风思量已定,随即想起前殿尚有诸多事情要理,这原氏的权杖上满是荆棘,他不将这些刺儿剔除干净,怎放心让曦儿来握?卫翌风起身走到叶落跟前道:“我当日跟你说了,天下之大任你予取予夺,如今依然不变!”说完便拂袖而去。
  拱手河山
  翌日,朝中便传来消息,靖南王召见了文武百官,只说先皇之死事有蹊跷,责令有司查个水落石出。后来轰动朝野波及无数人的“红丸案”便由此惊爆。大行皇帝原熙冽竟是死于丹药之毒,这丹药由谁而治?又奉了何人之命?因何能获取先帝信任,数年如一日的服食这有毒的丹药?靖南王卫翌风根据太医院的证词,终于撬开了先皇近侍冯辅国的嘴巴,随着冯辅国的招供,更多的人被投进天牢,于是这攀扯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朝堂上的官员倒有一半进了天牢,余下的人也是颤若寒蝉,人人自危。
  可悍不畏死也大有其人。这一日太傅水庭逸便拦住靖南王卫翌风据理力争:“先帝确系误服丹药引发热毒方龙驭宾天,然此事先帝生前已查,却并未因此大兴讼狱,只赐死了那制药之人了事。王爷此番率重兵进京,生杀大权在握,朝中百官要杀要剐,只在王爷一念之间而已,何苦再借题发挥,广织冤狱。王爷此番指鹿为马,自是枭雄本色,可公道自在人心,本朝若论以下犯上,图谋不轨无人可出王爷之右。”
  卫翌风微微冷笑道:“太傅这意思,先皇倒是自愿服食丹药而死的,本王为先皇索拿真凶,却是多此一举,别有用心了。”
  水庭逸情知他这话别有深意,却仍强项道:“先皇只是误服丹药而已,王爷却借机铲除异己,这皇室宗亲稍有名望者,无不被王爷投入狱中。王爷此番心机,所为何来,路人皆知。即便王爷再巧做文章,王爷千秋之后亦逃不了一个“篡”字。”
  卫翌风闻言,不怒反笑:“水太傅在朝中向有清誉,连本王素日里也仰慕得很,如今才知道不过徒有虚名。太傅既然忠孝节义,怎不知君辱臣死之说?先皇误服丹药,做臣子的难道不应找出那令先皇误丹药的幕后之人么?先皇未曾细究,太傅便觉得此事可轻轻放过?太傅怎知先皇不是因为病体不支方不欲打草惊蛇?又或者先皇那时已是身不由己?太傅既然知道此间别有奥妙,不能为君分忧,却只想着息事宁人,太傅是也身涉案中呢?还是想欺世盗名?大奸若直!水太傅今日倒也令本王大开眼界。”
  水庭逸世代书香门第出生,最重名节,此番却被卫翌风斥为“大奸若直”,可谓字字诛心,一时只气得满脸煞白,却说不出话来驳他。
  卫翌风却也和他不客气,旋即便让人将水庭逸送入天牢,只待有司细审。朝廷中人见以水庭逸的资历和操守尚不能免于责难,一时更无人敢吱声,只怕落个同党的罪名。
  后宫中的叶落闻讯却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命人宣卫翌风前来问话,卫翌风进了宫中,随侍的宫人即刻退得无影无踪。这后宫中自冯辅国被投入狱中,前前后后亦放出去不少人,饶是如此这些日子,宫里仍暗有流言,说那靖南王爷之所以未篡夺大位只是惑于水后的容貌。既如此,宫人们谁还敢没个眼色碍在这魔王眼前。
  卫翌风自强渡千江便连续征战,进京后又连日会同有司审案,倒也累了。他进入叶落宫中,见宫人悄然退出,便自上前靠着叶落身边坐着,将头轻靠在叶落肩上闭目养神。
  叶落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倦然,倒将先前替水庭逸张目的话给忘了个干净,只伸手揽住卫翌风。相识以来,她还第一次见他如此示弱,叶落一时不由心生怜惜,便又侧了侧身子想着让卫翌风靠得舒服些。
  她这一动,卫翌风却蓦然睁开眼睛,瞧着叶落笑道:“急着唤我来,可是为你爹爹的事?你放心,我不是真的要为难他。”
  叶落将手轻放在卫翌风的掌中,轻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便只当是为曦儿增些福祉可好?”
  卫翌风轻皱着眉笑叹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曦儿?”
  叶落沉吟了会道:“原熙冽的灵柩停灵已近一月,按例是该下葬到皇陵的时候了。当年他对我总有救命之恩,便是这次他也未曾为难我和曦儿,王爷,放了瑞王吧,只当是报还原熙冽的人情,送葬之时,他总希望有血脉亲人相送。”
  卫翌风蹙眉半响,方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却又对叶落道:“原熙冽下葬之时,也是你金蝉脱壳之际。”
  叶落惊道:“那曦儿怎么办,难道你要留他独自在宫中?”
  卫翌风一哂道:“你不是聘了那楚公子为西席,正可入宫陪曦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