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战/王雁 梁振华

    方瑶没有流露出一点反常的慌乱：“我刚才在洗手间。”
    “你还在老地方吗？”
    “对。”
    “为什么打你的房间电话没人接？”
    “总有人打骚扰电话，所以我把电话线拔了。”
    “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见面？”
    方瑶忽然迟疑了一下，一旁的武梅看见她脸上划过一丝奇异的神情。转瞬，方瑶又恢复常态，冷冷地答道：“我这有你想要的东西。”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十一章   陨灭（4）
    “三十分钟内，你坐城铁到东直门站。具体地点到时候我再通知你。”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方瑶默默地放下听筒，望着一屋子表情严肃的专案组人员出神。
    庞剑不等武梅问话，就摇了摇头：“时间太短，电话无法跟踪。”刘志军望向武梅：“武处，我们行动吗？”武梅环视了众人一眼，包括正在出神的方瑶，点了点头：“我们只有二十分钟，开始准备行动，马上派人搜集东直门城铁站附近的酒店、商厦的楼体机构图，我们的目的是要抓住方瑶的上线，所以行动一定要隐蔽，不要打草惊蛇！”全体干警齐刷刷地立正敬礼，迅速行动起来。刘志军将方瑶带回审讯室准备接头的安排。庞剑正要出门，却被武梅忽然叫住：“小庞，你刚才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庞剑一愣：“什么不对？”武梅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若有所思：“不知道。我总觉得刚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是我多心了，赶紧出发吧。”
    出租车、监控车、指挥车已在安全局大楼下集结完毕。方瑶顺从地坐上了出租车，司机则是一名侦查员假扮的。刘志军带着两名干警上了指挥车，而武梅和庞剑则负责坐镇监控车，掌握全局形势。
    天空一碧如洗，大片大片的白云飘浮着。武梅望了望准备停当等待命令的干警们，一挥手：“出发！”
    汽车飞速地跑上了城市的道路，路况出乎意料地顺畅。武梅按下车窗，任风刮过自己的脸庞，心中始终悸动着一分不安，不知为何，难道是一切进展得太顺利了，顺利得令人怀疑……手机故意捣乱一般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您好，请问是武梅女士吗？”“我是。您哪位？”“您好，我是周旭先生的律师杨天，就周婷婷的监护权一事，周先生已经正式向法院提出了申请，朝阳法院将于下周二上午9点在民事厅开庭受理此案，请您届时到厅。”一时间，武梅的思绪有些混乱，额头轻轻撞在玻璃上，身旁的庞剑诧异地问道：“武处，怎么了？”武梅定了定神，认真地对着手机道：“请你转告周先生，我一定去，我绝不会放弃监护权，绝不！”说完，她狠狠地一摁挂机键。庞剑从她的答话中已经大致明白了原委，心里也在暗暗骂这个周旭实在不近人情，然而此时此刻，武梅可千万不能被搅乱了心绪，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句：“武处……”武梅收回凌乱的思绪，把手机往手提包里一扔，向庞剑点了点头，面容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失神和颓丧，转眼被一种坚毅所代替：“没事儿，工作要紧。”
    庞剑递过耳麦：“武处，唐局的电话。”武梅戴在头上，听筒里传来唐正刚严肃的声音：“我和李局长在指挥中心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武梅，我只强调一点，必须要确保嫌疑人的安全，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城铁站并没有因为周末而减少出行的客流，依旧如平时那般拥挤。刘志军陪同方瑶走进站内，来往的列车送来一拨又一拨乘客。刘志军看着方瑶那显得弱小单薄的身体和一副淡漠如冰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他破天荒地在工作状态中多说了两句话：“方瑶，放轻松些，和往常一样，如果事情成功，对你一定会有益的。”方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欲言又止。
    手机响了。“时代商厦”――短短的四个字后，狡猾的上线没有再留下任何多余的信息。刘志军和方瑶一起随着人流向站外的时代商厦走去，耳麦里是庞剑有些恼火的提醒：“这是事先录好的声音，没法定位。我们正在联系总部，调动时代商厦周围的监控头，把图像切过来。武处跟你说，今天是周末，人多，注意别跟丢了。”刘志军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方瑶，方瑶仍是一脸的冷漠。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十一章   陨灭（5）
    布控早已各自就位。武梅紧盯着监控屏幕上显示的时代商厦楼体结构图，若干小红点在图上闪烁，这些都是佩带了跟踪器的干警们，包括刘志军和方瑶，红点显示，他俩正站在商厦底层的大厅中。耳麦里忽然清晰地传来方瑶手机的铃声，以及那冰冷的上线的录音――“摩菲餐厅。”武梅立即呼叫：“志军――”“明白！各小组注意，目标是商厦顶层的摩菲餐厅，03、05上去，其他人原地待命。”耳机里传出刘志军的部署声。
    “武处，周围的监控图像已经切过来了。”庞剑及时汇报着正在进行的所有操作。武梅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时不时地跳跃着一幕幕交错的画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见面？”“我这有你想要的东西。”方瑶为什么不直接回答“见”或“不见”，而是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呢?武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股说不清的危险感觉一下涌上心来，她抓着耳麦对着刘志军有些着急地呼叫着：“志军！盯紧方瑶，绝不能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
    方瑶一个侧身，忽然挤进了已经满员的电梯，最后的一点儿剩余空间恰好能容下她娇小的身体，此外再无空隙。刘志军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拢，耳机中正响着“绝不能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的命令，他狠狠一握拳，幸好电梯中还有一名事先安排的03号侦查员，否则……他转身飞快地往另一个电梯跑去，这个方瑶，她想做什么?
    方瑶静静地站在角落，冷冷的目光扫视过电梯里的人一遍之后，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已确定了侦查员的身份，她注视着上升数字的变化，一个早已在脑海中盘旋的密约越来越清晰，那是在接下任务时，作为上线的银狐和自己定下的秘密暗号――“顶层的摩菲餐厅会吸引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你想办法到三层的储物间，要是在门口的火警警报处甩开尾巴后，你从员工通道出去，只要出了那扇门，你就安全了。”电梯停在三层，门开了，一名站在门口的小伙子走了出去，方瑶一闪身也跟着钻了出去。那名侦查员被挤在人堆中，拼命地往外挤，眼见电梯门就要合拢，他长长地伸着手，死死地按住开门键，总算从电梯中冲了出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方瑶已经失去了踪影。
    “外线03报告，目标消失，目标消失！”
    “我们被方瑶骗了！”屏幕上那个原标志着方瑶的小红点停在货梯间的位置，不再移动，显然跟踪器已经被方瑶抛弃，武梅急促地呼叫着刘志军：“志军，她要跑！快去员工通道！”此时，武梅再也没有心情等待，猛地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就往时代商厦的员工通道方向跑去。监控车上的庞剑暂时顶替了现场总指挥的位置，向各处埋伏的干警呼叫：“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嫌疑人正要脱逃，目前应该是在员工通道，赶快行动，进行包抄！”
    方瑶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继续跟踪上来，猛然加快了脚步，匆匆地往员工通道的出口走去。通道里没有亮灯，除了小天窗上透入一道光线外，显得有些黑暗，从暗处望过去，尽头的出口仿佛是一扇巨大的通向光明的大门。没有谁能禁锢住我的自由……方瑶几乎用奔跑的速度冲向尽头，她觉得自己就像长着翅膀的天使，正在往无限光明的国度飞去。
密战 第三部分 第十一章   陨灭（6）
    时代商厦对面的万和广场楼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悄悄地瞄准着员工通道尽头，等待着即将出现的身影。
    光明的尽头，忽然被一个黑影遮去了光线，方瑶站在员工通道口，望着似乎从天而降的武梅。武梅的目光深沉而寒冷，仿佛让方瑶冻结在原地，不能动弹。她起步迈出，正要拉住方瑶，一道犀利的劲风破空而来，擦过她的颈际。
    对面的方瑶，如一片坠落在狂风中的树叶一般，轻飘飘地滑倒在地上。刘志军从后面大声呼喊着跑上前来：“武处！”一边对着对讲机急促地呼叫，“一层员工通道外方瑶受伤，通知救护车，快！”
    鲜血从武梅的颈间缓缓流下，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抱着方瑶越来越沉的身体，无限后悔，如果自己能早一步赶到，眼前这如花朵般娇艳的生命就不会凋谢。无论方瑶犯了什么罪，这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生命，就有活下去的权利……“方瑶，你一定要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就算是为了谷雨生，你也一定要撑住……”
    方瑶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大滴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上滴落，目光开始变得涣散，却在听到“谷雨生”三个字后，她苍白的脸上浮起无法消逝的悔恨的表情，她怔怔地望着武梅，视线正在模糊，嘴角却不知不觉地勾起一丝微笑。在这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