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传/宋益桥

第72章


有一天,我若能陪你消夜,就好了。?? 
我的喉咙有一点哑,也许是受寒了,没关系,只消让我看一看你的笑容,有 什么不舒服都忘了。
昨天看你那一堆照片,我一张都没有拿(虽然其中有好多张我特别爱), 实在是因为我想那些照片,以及其他,已经全部的属于我了。你说我是不是 贪婪?
又是一天刚刚过去,梁实秋新写的一封“情书”再一次递到了恋人手上。
他现在完全失去了往日那庄重蕴藉的学者风度,那份情急模样,完全象一个 初次坠入爱河的大小伙子:
??睡到两点半,种种问题又兜上心头,有些问题是你提出而我事前没 想到的,我苦思焦虑,辗转反侧,不能得到万全的解答。退一步想,我能在 
半夜里考虑这些问题,亦即是幸福了。你说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在时间上当 然还来得及,可是在情感上是来不及了。不要说是悬崖,就是火山口,我们 
也只好拥抱着跳下去。你说是吗,亲亲?
??你问我嫉妒否,我说不,事实上恐怕难免,例如你昨晚去洗头发, 我就不能不想到理发匠要抚弄你的头发,而他在洗发的时候也一定对你有说 
有笑。想到这,我心里有异样的感觉,你会笑我吧?你心里会说:“可怜的 孩子!”在这一方面,我是孩子。
此信写于 12 月 6 日,随后,12 月 7 日、8 日、9 日、10 日、11 日、12 
日??梁实秋每天都按时把一封新的“情书”交到情人手上。那“永久炽盛, 永久不灭”的“圣火”,迅速地消溶了韩菁清胸中的冰块。在梁实秋炽热情 
怀的感召下,她原来的一切顾虑,都在不知不觉间消释了。
12 月 15 日,韩菁清写给她“心上人”一封信,异常明朗地表明了自己 的态度:
喂,人: 这一段日子里,我从心底一直笑到脸,你知道吗?你真的给了我,人所
不能给我的真快乐,我从来不相信,在一个人仅仅的一个人身上,会找到一 大把,一大把的爱,象似朋友,又是情人,象似长辈,却更超过亲父兄,奇 
特的事竟然发生在这段日子你我的身上。我好开心,我希望我永远拥有它, 同时我也要好好待你,一如你之待我,也许我还会加倍还你,且待时间去证 
明罢!称和磅对我们都不准确!
你说我爱你,你会痛苦,我不爱你,你会更痛苦,那末你教我怎样?爱, 不爱,都放弃?做一个“小马偶?”“波斯猫”(按系韩菁清对自己的昵称) 
亦是善体人意的感情动物啊!
告诉我,应该如何去尽我的力量,来使你快乐?如何使你快乐得象我一 般?我会遵照你的意思去做!
你要我支持你,是我有这么偌大的权力?任何人都会象你听我的话么? 我当然会支持你,即使无有太大的权力!我想情感会战胜一切,“柔能克刚!” 
为了不让你独自闭门数秒的算着“时光”,我在你与我短暂的别离以前,
我由衷的出于很高兴的“自愿”,每天和你在一起,但是,答应我不要为我 流泪,要为我欢笑。“笑”会令人年轻,和我在一起,你应该得到这些才合 
理!否则,我能够给予你什么呢?你说!
小娃
1974.12.15 可以想见,韩菁清这封传递了一种准确无误信息的信,对梁实秋来说具 
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他热烈地向爱人倾诉:“诵读之下犹如醍醐灌顶,我仔 细的逐字欣赏,然后在字里行间推敲,最后我闭起眼睛穷思冥计,这封信我 
咀嚼了多少遍!”他“推敲”“咀嚼”的结果是不言自明的:从此两人将要 结伴创造共同的新生活!于是,他又热烈地向爱人发誓:“亲亲,我不知道 
我能给你多少快乐,我也不知道我能陪伴你多少年,请你准许我在此时此刻
把我的一切奉献给你。”
如果说,萍水相逢即陷入热恋,是一个“奇迹”奇异的开始;那末至此, 两人相互掏出赤诚的心灵,不顾一切地决心实现自己的愿望,就是这一“奇 
迹”的圆满结束。韩菁清日后解释他们的爱情发展成熟得如此迅速的原因时 说:“回过头来看看,我和他相差三十岁,我们所以深深地相爱,原因在于 
我们有许多共同点:两个人本性都很善良,个性都很强,而且都富有同情心。” 她又说:“我们非常相投。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喜欢的影星、歌星,也正是 
他所喜欢的;就连谈字、画,他喜欢的,也正是我所喜欢的。很奇怪,会那 么的巧!所以,我们谈得非常投机。??我们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同是 
根本的。我们有共同的感情,这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这是爱情的基础。” 由韩菁清的这番解释,人们会很自然地记起我们的一句古诗:
心有灵犀一点通。
三、美丽的黄昏恋
如果把梁、韩之恋的过程再拉长一点看,那么,我们上面说两颗燃烧的 心灵完全熔化到一起时便是这一爱情“奇迹”的圆满“结束”,实际是不够 确切的。
事实上,他们自己在恋情初发时便意识到会遇上风暴。所以,他们相约, 在事情尚不完全成熟之前保守秘密,在别人面前一定要“不露亲热之状”。 
他们把这戏称之为“演戏”。头一次两人一齐在公众场合露面后,梁实秋写 信得意洋洋又不无矛盾他说:“我不会演戏,可是我在人面前毕竟演戏了, 
你也许会笑我演技笨拙。我盼望将来不常有演戏的机会,永远以真实的面貌 在人群大众中昂然出现。”
应该承认,他们一开始扮演的这出戏还是比较成功的,以至于竟有热心 人前来给梁实秋说合,要把一位年纪比他小二十岁的女作家介绍给他,那位 
女作家也是教授。不消说,梁实秋断然拒绝了:“谁规定的,一定要作家嫁 作家,教授娶教授?”在那些心地单纯的人的心月中,或许真的“以为他没 
有再婚之意”了吧!
但这种“戏”若长久装扮下去是会让当事者感到痛苦的。12 月 7 日晚上, 梁实秋、韩菁清与谢仁钊教授夫妇等几位好友以及一些记者一起在台北华国 
饭店举行“群英会”。开始两个人心照不宣,配合得相当默契,可后来,越 想越不是滋味,特别是梁实秋谈到“自己诸病缠身,也许不久于人世”时, 
两个人都伤心落了泪。梁实秋事后回顾当时情景说:“昨天我第一次看见你 流泪,可是我相信决不是这十二天中之第一次流泪。我也是第一次在你面前 
流泪,可是我早已告诉过你我流了好几次泪。”
尽管他们自以为演技很高明,可是他们不知道在或一方面有着特殊本能 的观众比他们更高明。不久,梁实秋就觉察到周围有异样的情况发生:“昨 
晚消夜,又是‘傻女婿’一场戏,你说观戏的人会满意么!这样的戏一共两 场,我都演过,你是大导演,演得好不好由你负责。戏词中有一句很露骨的 
话:‘你这样好的一个侄女,你到美国之后能不想念她吗?’我回答的是‘当 然想’!”显然,梁实秋是领略到了那句“露骨的话”中的明显挑衅意味的。 
十来天之后,粱实秋在一次聚会上,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成了好几双眼 睛凝视的对象”,不少人都想从他“脸上发现些什么似的”。梁实秋自然心 
里明白,因而索性“昂然挺胸,毫不躲闪。”他宣称:“我有一脸的骄傲,
一腔的热爱,此外别无所有。”
1975 年元月 9 日,梁实秋因事离台回美,两个情人第一次离别。这个时 候,他们的恋情已不成其为秘密:“我们的相爱,已为大众历知晓,今天有 
人来问何时成婚,我告以为时尚早。”在机场送别时,女作家琦君还即兴赋 诗道:
其一
临行已订再来期, 半为知交半为伊, 宝岛风情无限意, 添香红袖好吟诗。
其二
行前早已数归期, 肠断阳关未有诗, 总是人间多遗恨! 相逢不在少年时。
诗颇幽默,半是祝福,半是打趣。却又妙在没有完全点破。 到这个地步,梁实秋预料:鉴于这一婚恋事件的独特色彩,他们将会成
为公众舆论界的一个关注热点;在他离台赴美之后,很可能会围绕他们而爆 发一场舆论风暴。为此,他深感担忧,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在行前谆谆叮嘱 
爱人:“亲亲,我们彼此都有要求,并且都已允诺,不哭。我们试试看,离 开之后能不能噙住眼泪,强作笑颜?亲亲,你放心,每一分钟每一秒,我的 
心都在你身上。我也确信,你对我也是一样??最后,我斩钉截铁的告诉你: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彷(妨)碍我们的婚姻。我将在最早可能的时候回来办 
理我们的终身大事。亲亲,你等着我,耐心的等,快乐的等。”
事情的发展,一切都不出预料。梁实秋离开台北不久,一场可怕的风暴 便刮遍了整个台湾岛。
在这场风暴中,新闻记者最为活跃,他们以其特有的敏感和本领,到处 奔走,钻探各种机密和情报。他们的神经被弄得异常兴奋,不断把一些富有 
爆炸性的新闻捅到台港各大报上。象《教授与影星黄昏之恋》、《韩菁清想 嫁梁实秋》等等,今天看来似乎平淡无奇,但在当年却都是轰动一时的杰作。 
最可怜的是韩菁清,她现在成为胃口奇大的新闻记者们追捕围猎的对 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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