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殇/夜已扬

  “此事，尚未经证实。如今卫队的势力并未涉及到岭南地区，所以我不得而知。”这是实话，卫队如果盲目发展过快，一定会出问题的。岭南一带毕竟太远，如果设立卫队过去，万一有什么差池，到时后咸阳这边也会鞭长莫及。我不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一直没答应鲁二提出来的有关岭南一带设立卫队分营一事。
  “如此，立即去信岭南，令任嚣严查此事。如果赵佗所言属实，就直接令其拿下屠睢就地正法。”
  “那龙川县令由谁接替呢？要知道龙川地理位置和军事价值都极其重要。”
  嬴政想了一阵，才问我：“赵佗此人，嫣然以为可信否？”
  “坦白说，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方面我们都了解。只是如今离太远，谁也不能担保什么。”
  嬴政再次沉吟了一阵，才点点头：“嫣然所言甚是。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此，若屠睢真如信上所说胡作非为。正法后，立即擢升赵佗为南海郡龙川县令并兼任龙川驻军统领。”
  “你觉得好就好。”这种时候我是没什么意见的。示意他坐到床边，我蹲下身来伸手搭住他的脉搏。仔细的诊断了一下，显然嬴政的身体比我想像中的好多了。看来这两年来我让他断绝丹药和调理养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
  看我放心的笑着，嬴政伸手握住我：“嫣然放心，此事解决后，朕立即招回扶苏。届时，让扶苏继承这大秦江山，而朕就带着嫣然一起好好过往后的日子。就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如何？”
  抬头看他那一脸的认真像，我心里顿时觉得暖烘烘的。就势跪下，将头枕上他的腿上。我脑中开始浮想今后离开中土在日本生活的日子，那时候一定会很开心吧。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左手在我发间游移像是在安抚我的不安。我在想，他的脑中是不是与我想的一样，都浮现着对隐居后生活的一种向往。
  鹿淳终于回来了，还不及回府便直接进宫面君。我不知道他带回来的究竟是何消息，只是不安的情绪一直在我的心里，脑子里游窜着。
  “妈咪，启哥哥来了。”正当我的不安急剧加深时，宝儿一蹦一跳的将郭启带了进来。
  “启儿，”看他回来，是不是表示我所托负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是否见到符言了？”
  “嗯，姑姑放心，启儿自是见到了。”他走到我面前将另一个锦囊递上来：“这是符言给姑姑的回复。”
  我迫不及待的将锦囊打开，只见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吾定不负嫣然所托，望嫣然珍重。
  将锦囊收入怀中，我稍觉安心。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符言我心里充满了信任。也不这种信任来自何处，居然这么强大，这么有自信。
  “姑姑，接下来就是去琅琊做准备了？”郭启问道。
  我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然后反问他：“启儿，你真愿意跟姑姑一起离开么？如今你有着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家业。其实没必要一直跟着我的。”想想，其实郭启都四十多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粘在我身边的孩子了，我这样要求他是不是很过份。
  “正如姑姑所讲，启儿不再是孩子，凡是轻重启儿自是分得清楚。这里的一切都是姑姑给的，启儿并不留恋。况且钱财这些东西再重要，却仍不及家人。姑姑是启儿最亲的人，也是启儿的恩人。如今姑姑要在异土重新开始，启儿自当带着家人陪姑姑一起打拼这新天下！”这个成日吊儿啷当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的说过话，我记得上一次是在寿春经历的牢狱之灾后回来的当天。如今听他这么真诚的说着这番话，我的内心也觉得无比温暖。
  “语儿，你怎么了？”这声音是祈儿的，听上去显得极为担心。
  我赶紧示意郭启打开门看看怎么回事，谁知道刚一开门，正好看见语儿抱着祈儿哭泣。
  “怎么回事？”我提高声音问道。
  两个孩子抬起头来，一个为难，另一个就泪眼汪汪的。
  “祈儿，把你妹妹带进来。”我让郭启将宝儿带了出去。现在这几个孩子一个都不让我省心的，记得他们小时候都很乖，我几乎没操过什么心，这让我一直很骄傲。只是没想到，我的操心都是放在孩子大了之后的。原来上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能轻易过这当母亲的关。
  见郭启将门带上后，我这才柔声问道：“怎么了，是项羽那边出问题了？”
  “妈咪怎么知道的？”祈儿如同看到神般露出崇拜的眼神。
  “你这个妹妹，平日又倔又强，哪儿这么容易哭的。这一哭，不是为感情才怪。”伸手拉过语儿，然后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泪：“好了，告诉妈咪，是不是项家人听说你的身份，反对你们的事？”如果是，那也是意料中的。
  语儿愣了愣后，才点点头。
  “那项羽怎么说？”这才是关键吧。
  “项大哥左右为难，他不想委屈我让我隐藏身份，可是家里对他的期望很高，他如果辜负长辈的栽培逃避家族责任带我离开，这不是男子汉所为。”说到这里，语儿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语儿想怎么做？”我问。
  “我樊季语就是大秦未央夫人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绝对不要如此遮遮掩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他如此为难，那语儿就不让他为难了。”说完，她掩面跑了出去。
  我生怕她出去有个闪失，赶紧让祈儿追着她去了。这个语儿，明明难过的要死，却还要在这里死撑。这件事如果不解决，这个女儿只怕会遗憾一生吧。
  真是越乱越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搞得我头好痛。低下头来轻轻的按按太阳穴，我试图减轻头上的负担。这时，一双手突然接过了我的动作。
  回头一瞧，居然是泷。
  “怎么了，头痛？”他一边轻按着，一边问道。
  “泷，”我懒懒的叫了一声：“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脸上满是笑意，这样的笑容让我的心情突然也变得好起来：“就在你刚才低着头自言自语的说头好痛的时候呗！”
  “那你有看到祈儿追着语儿出去了。”我扁着嘴看他。这个家伙如果看着语儿这么难过，还敢笑得这么HAPPY的话，我不给他好看。谁知道他不但不知反省，居然还欠扁的点头。
  “嫣然，语儿会想通的。”我还没来得及对他撒气呢，他居然一句话就把我的嘴堵住了。
  “我当然知道语儿会明白，可是我不想看到语儿这么难过。”这是做母亲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谁面对爱情没有迷惘的时候，你就是爱瞎操心。语儿如果需要你帮助，她一定会向你求援的。如今她既然没说，就表示她一定能自己解决。你就放开手让孩子们自己去面对吧，你要做的和能做的就是支持他们。”泷说的话其实我也明白，可是我这个当事人哪儿能这么冷静。看语儿哭得这样，我的心就揪得好痛。
  “更何况，你如今要担心的不是这个吧。”泷放开手到我旁边坐下来。
  “你是说，鹿淳回来这件事？”
  他皱着眉看向我：“你我都知道这事一定是人为，但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嬴政发火，后果你可想而知。”
  “现在就不知道鹿淳是不是查到肇事者是谁。”我当然明白这事的严重性，这嬴政发起火来谁都制不住他的。
  “鹿淳还没回府么？”泷看看外面，问。
  我翻着白眼，算是作了回答。这鹿淳不知道我在家急么，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其实我想，鹿淳应该没找到元凶是谁。否则东郡卫队那边一定会有消息的。”
  “这就麻烦了。”
  泷正担心着，季韩又急匆匆的进来了。“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御史大夫冯劫大人以及卫尉章邯大人、典客司马渊大人来了。”
  他们？他们又来作甚，莫不是又来声讨我这祸国殃民的妖精。原不想见，但转念一想，章邯既然跟着他们一起，那目的应该不是找麻烦的吧。
  “请他们到偏厅吧。”回头与泷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才整整衣襟走出门去。
  来到偏厅，只见三人坐在凳子上表情各异。章邯表面平静，但端着茶杯的手却微微轻颤，显然是在担心着什么；而冯劫则是面无人色，看上去是遇到了大麻烦；最后是司马渊，他眼中的不屑和不甘看得我极刺眼。
  “三位大人有礼！”我慢慢踱步进去，然后朝三人微微一揖。
  “未央夫人有礼！”见我到来，除了章邯外，那两个平日里自以为是的大臣都是一僵。
  “三位到访让嫣然好生意外，不知何事劳动诸位大驾。”因为对那两人着实没啥好感，所以我说话时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冯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没想到我也直接点名吧，所以冯劫惊讶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两人明显是让章邯来当说客的，我自不会如他们的意。章邯一直在对我打着眼色，我也权当没看见。
  冯劫清清喉咙，然后尽量将各种对我不满的情绪压在心底才开口：“知夫人正值在奉常大人府上静养实不该来叼扰，但如今有一事还求夫人相助。”
  “连大人如此能人都无法解决，我一小小弱女怎能有此能耐替大人分忧，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吧。”当面怫他的面子，我早就想做了，今天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谁让这帮子没脑子的大男人，一天到晚只想着对付我们这种小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