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盟2花开魔幻地/张小娴

第5章


花开魔幻地有若漫天星辰,放眼不尽,那裡是苍穹,那裡也是大地,那裡是山脉,那裡也是湖泊,那裡的花儿永不枯萎,但是,只有一种花,不是长在地裡,也不是长在树上,而是从天上飘落,那就是永香花。
    
    永香花姹紫嫣红,没有固定的颜色,没有枝叶,随风散落,繁茂旖旎。天降花雨的时候,落英缤纷,整个花开魔幻地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花絮,像一牀柔软的毯子,散发着奇异的芳香,薰香了大地,薰香了苍穹,薰香了山脉与河川,也薰香了精灵们的感官。风把夜裡凋萎的花吹散,新的花朵又再飘落。
    
    永香花既是花开魔幻地一支永恆的讚歌,也是精灵的永恆结界。每一个精灵都受到永香花的庇护。精灵与永香花同样拥有永生,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生生不息。虽然如此,精灵始终是肉身,会因为情伤而枯萎,失去这永恆的结界。
    
    蓓柔最喜欢把永香花的花瓣收集起来,做成精緻的小香囊,挂在那些特别聪明和勤奋学习的小凤凰脖子上作为奖励。云傲天小时,蓓柔也做过香囊送他。
    
    虽然故乡很远,云傲天还是可以用“精灵密语”跟蓓柔说话。
    
    “精灵密语”是精灵之间的心灵沟通,远在天边,就如近在咫尺,见不到面,也可以交谈。
    
    蓓柔从来没有离开过花开魔幻地,她喜欢听云傲天描述人间的所见所闻,蓓柔也会告诉他花开魔幻地发生的事情。
    
    蓓柔最近都爱喊他:“嗳,江湖卖艺的!”他下回要告诉蓓柔:“我现在是大侠哥!请喊我大侠哥。”
    
    暮色四合的时候,云傲天和骏风已经来到一座小城的城门,看到提灯处处的热闹。
    
    在这裡,他是个江湖卖艺的。
    第一章  愿望
    
11
    
    进城的时候,骏风已经变成了一头乾瘦疲惫的驴子,背上驼着尘灰扑扑而沉重的包袱和一盏油灯,低垂着脑袋,琥珀色的眼睛深藏不露。
    
    云傲天牵着脚步笨拙的驴子穿过小城的曲折的街道。一个潦倒的江湖卖艺,是养不起一匹马的,驴子倒是还可以,尤其是一匹老驴。
    
    晚风带来阵阵凉意,他愉快地朝广场走去。广场上散佈着一些地摊子,有卖药的江湖郎中,有卖丝绸布匹的和首饰的中年女人,有用一隻小胖鸟为客人算命打分瞎子,也有卖初生小狗的,那些可怜的小狗全都关在一个绣蚀的大铁笼里。还有几个落魄的画家,就着一盏油灯的光亮替客人画肖像画。
    
    云傲天与驴子在广场中央停下,随后,他把头上的皮帽脱下来搁在地上,拿出笛子开始吹奏。那是失去家园的流浪者之歌,充满对故土的眷恋与天涯漂泊的悲伤,笛声把附近的人都牵引过来,聚集在他周围的人愈来愈多,就连那个卖首饰的中年女人和算命的瞎子都丢下客人跑来驻足。
    
    云傲天缓缓吹出一首又一首的歌,凝神倾听的人彷佛都闻到笛声里泪水的咸味,也听到了往昔家园的呼唤。
    
    表演结束,满意的观众纷纷朝地上的皮帽丢铜板,然后陆陆续续散去,只有十几个幽暗的形影依然停留不动。
    
    “走吧。”云傲天对这些魅影说。
    
    他捡起地上的皮帽,把铜板丢进驴子背上的包袱里,重又戴上皮帽,继续吹起横笛,离开广场,朝附近的山林走去。
    
    那些魅影一个一个跟在他后面。这些魅影都有人的外貌,有男有女,长相各有不同,嘴裡都有一双獠牙,脸色惨白,眼神呆滞。
    
    这些吸血鬼身不由己,好像中了咒似的,从小城到处被云傲天的笛声引来。凡人听到笛声只觉得感动,吸血鬼却会被笛声擒住,失去力量。
    
    澄淨的夜空上,一轮圆月高挂,云傲天吹奏者笛子,缓缓前行,跨越山丘小径穿过月光斑驳的林间甬道,进入荒芜树林,然后在林中空地停步。
    
    尾随着他的吸血鬼也跟着停步,木无表情,身体僵硬,自动列成一排。
    
    笛声在林间缭绕,这些吸血鬼逐一慢慢陷进脚下猝然鬆软的泥土里,终于被掩没,从此长埋黄土,不能再害人。
    
    笛声停歇,泥土回覆原状。
    
    云傲天拍拍驴子背上的包袱,听到铜板哐哐啷啷互相碰撞的声音,笑着跟驴子说:“咱们今天晚上的收入不错啊!”
    
    驴子甩动尾巴,似是同意,走出树林的时候,牠重又变回一匹平凡的棕马,哒哒的蹄声廻盪在空旷的山林间。
    第一章  愿望
    
12
    
    她的神王父亲终于对她说话了。
    
    “蓝月儿,这是你何等尊贵的命运!你是吸血王朝的血脉!”
    
    她只是在梦裡见过他。
    
    那年她十五岁,第一次来月经,短短几天,她身体裡的血几近流乾,只剩下一副破败的皮囊。那时她并不知晓,这是她的分界线,从前她是个蛹,到了十五岁,她变成蝴蝶,破蛹而出,从此以后,她流乾的血要用无尽的鲜血取代,以黑暗为食,永无完结。
    
    在梦裡,她的神王父亲是个驼子,扭曲的身子困在一座红色竖琴的弦线之间,纠结披散的长髮掩住了脸,眼冒细微红光,银白色的琴弦把他身上的皮肉割开,成群的绿苍蝇自淌血的伤口飞出,在他头上缠绕,他有如垂死野兽般痛苦哀号。
    
    现在,她跟他隔着一段距离,他依然困在红色竖琴里,整个身体时而膨胀,时而缩小。
    
    当他缩小的时候,就像她在梦裡见过的那个驼子,屈曲在弦线之间,但看来比以前更乾瘪,破烂的衣服上留下模煳斑驳的血迹,那些在他头上飞绕的绿苍蝇不见了。
    
    然而,当他膨胀的时候,他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子,白肤黑髮,身上束缚着他的琴弦陡然消失,那座竖琴变成他身上一袭镶银边的猩红色斗篷,迎风散开。他身材挺拔,有个鹰钩鼻,两道浓眉下面那双欲望的眼睛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影如梦,如镜中像,深不可测,多情也冷漠,使她迷惑。
    
    骨肉相知,无须言语,她晓得他就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父亲。
    
    他是她的源头,她身体流着的是他的血,所有力量来自他,所有痛苦也来自他。
    
    此次此刻,这双黑亮锐利的眼睛直视他,没有父亲的慈爱,只有王者高高在上的威严,使她畏惧,也使她怨恨。他望着她,并不言语。
    
    一瞬间,他又缩小了,那座竖琴成了他的囚牢,他身子扭曲,几近折半,满身血污,那么残破微小,一如蝼蚁,使她厌恶。
    
    她不明白,他不是神王吗?是所有吸血鬼的王,他为什么会困在裡面?毫无力量。
    
    猝然之间,他又再度膨胀起来,好像得知她心裡所想,使她颤慄害怕。她深吸一口气,凝视着他,强装镇静。
    
    他再次说话,声音低沉浑厚,却使人畏怖。
    
    “我将给你所有暗夜的生物,给你更多更大的,深黑之域,血之神殿,我族狂歌,无有死亡,千秋万世,王朝永续。”
    
    “你什么也给不了我,除了痛苦。”她狠狠地盯着他,气愤地回了一句。
    
    他再度缩小,又成了琴中囚徒。
    
    “你要是真的能给我什么,就把你的血脉拿走吧,我不要做你的女儿。”她哀喊。
    
    他再度膨胀,这一次,他没说话,冷漠双眼稍微弯垂,映出一抹温柔。他打量她,观察她,伸出斗篷下面的一隻手,似乎想要上前碰触她。他的身体却跨不出他裹着的那袭猩红斗篷,任他脸上神色如何渴望,始终没法挪移脚步。
    
    他放弃了,优雅地收回那隻手,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想要碰触她。
    
    在他再度缩小之前,他说道:“太古之初,你已被创造,我将退场,而你强大,黑暗之尊,王者不灭。”
    
    说完,他又萎缩成那个一无所用的驼子。
    
    她猝然明白了,那座竖琴始终镇缚住他,他的强大,只是幻影。
    
    她看着那个真实的他,那个驼子。她为他感到悲伤。可是,她讨厌这种感情,她决不会因为他片刻的温柔而原谅他带给她的漫长痛苦。
    
    她醒来,发现自己满脸泪痕躺在那张宽阔的枫木牀上,身上盖着羽毛被子,从子宫缓缓流出来的血濡湿了她双腿之间。
    
    她瞪大茫然的黑眸,看了一眼屋子周围,原来是个梦。
    
    她裸脚下牀,从裡到外把衣服脱光,换过一袭柔软的白色长袍,又回到牀上,拿个枕头垫背,撑起疲软的身子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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