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 皇帝养成/萧雪鱼11

第45章


委托人是一家不错的女装品牌的代理,本市没有ICAC,这点好意不收倒是矫情了。
  她大方地揣起卡片,道了谢,门童把她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委托人目送她上了车,这才转身回进去。
  苏蕴明却并没有驾车走远,她对自己的酒量很清楚,已有七分醉,不适合再开车,这家餐厅以昂贵味美驰名,位置却是偏僻,一时也打不到出租车。
  她把车驶进旁边一条窄巷,熄了火,坐在车中一支一支抽着烟等酒醒。
  五分钟后来了一辆依维柯,车门拉开,下来数名妆容精致的美女,委托人守在门口,笑眯眯地迎了进去。
  苏蕴明也笑,她早已料到,这笑却非是得意。
  只是很累。
  她酒意上涌,趴到方向盘上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时,四周静下来,灯红酒绿的餐厅已打烊,门口空荡荡地一辆车都没有,飞度的中控台上时间显示5:31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苏蕴明挺了挺腰,睡眠姿势不正确,只觉得腰酸背疼,便抓了烟盒,推门下车。
  凌晨的风扑到面上,夏末秋初的微凉,酒意已退,只剩下些微头晕。
  她缓步走出窄巷,餐厅对面有一盏孤伶伶的路灯,路灯旁边是设计精致的不像垃圾箱的垃圾箱,她活动了身体,倚住路灯,又点了一支烟。
  嘴里的味道有白酒的辣,红酒的酸,更多是烟的苦味儿,要盖过这些讨厌的味道,只有更浓的味道。
  她习惯用火柴点烟,小小一团明丽的火在指尖跳跃,随手划过一道弧线,魔法便消失了,火光熄灭,火柴变回丑陋的原样。
  她把积攒的烟头都掏出来,和火柴一起扔进分类垃圾箱,考虑了一会儿,她选择了可回收。
  东边天空有一颗很明亮的星,苏蕴明猜想是启明星,眯着眼睛看,旁边有另外一颗星,她便不认识了。
  她看着那颗不知名的星星,眼角忽然抽搐了一下,按有神论者的调调,此乃不祥的预兆。
  一秒钟后,她听到似曾相识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从长街那头前后奔过来的两拨,被咬的狗变了,追着咬的却是老朋友,苏蕴明一眼认出来那浅色头发的高个子男孩儿。
  他们便在餐厅大门前重演了下午那场无声的小兽般的搏斗,苏蕴明抬头看了一眼餐厅正门上方的摄像头,吁出一口烟。
  与下午一样,打斗结束得很快,浅发男孩儿用一模一样的姿势扛着棒球棒,毕恭毕敬地叫:“阳哥。”
  脚步声轻而有序地响起,苏蕴明侧眸,看着那少年从长街那头款款走来。
  此处是近郊,路灯的距离比城内似乎略宽,他缓步行来,光线忽明忽暗,苏蕴明忽然有一种少见的文艺的错觉,他像是穿越了一段一段时光。
  她知道这种错觉的由来,因为她看清了那少年的脸。
  “美”之一物的强大,便在于它能令苏蕴明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也变得文艺。
  她从未见过超越那少年的美貌。
  倒不是说那少年如何倾国倾城,五官的精致虽然比一般女子略胜几分,真正的美女倒也不遑多让,令她震动的不如说是他的气势,他有一种刀锋般泛着冰冷蓝光的厉艳,使得他的美貌极具侵略性,仅仅是站在光线柔和的路灯底下,也给人光芒耀眼,不敢逼视之感。
  他理着这个年纪普通男生的短发,穿一件乍看之下很普通的白衬衣,剪裁细节却甚为妥贴,苏蕴明对衣服有点眼光,知道必然价值不菲。
  那少年慢慢地走到近处,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这个平常人吊儿郎当的举动却让他做得优雅,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被打趴在地的同龄人。
  地上的人中有一个也抬起了头,恨恨地道:“陈阳,有种就杀了老子,不然的话……”
  他的话没完,那少年柔声道:“好。”虽然只说了一个字,苏蕴明仍然听出,正是下午停车场里的白衣少年。
  趴在地上那孩子一怔,少年直起身,不等他招呼,浅发男孩儿带着部下过来,恶狠狠地抡起凶器,砸下。
  这一次,被打的人终于开始鬼哭神嚎,在黎明前寂寞的长街上回荡,凄厉而糁人。
  苏蕴明垂眸,手里的烟烬抖落在地上,风一吹便没了痕迹。
  她眨了眨眼,再望过去时,那少年不知何时半转过身体,在长街对面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透明,看不出任何情绪,苏蕴明也看向他。
  短暂的对视仿佛邀请,那少年把另一只手也插进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地向她走过来。
  “借支烟。”
  “……”
  “借个火。”
  “……”
  少年嘴里叼着她的烟,火柴用完了,他便凑过头来,烟头与她的相接。
  他额前的头发轻轻扫过她的脸颊,他侧过脸,年轻的光洁的肌肤,美好的轮廓。
  两人浅浅的呼吸一瞬间极近,下一瞬又分开来。
  那少年大约十七八岁,倒比蹬着五寸高跟鞋的苏蕴明高出半头,她淡淡地想,现在的孩子营养过盛,难怪精力无处发泄。
  两人一前一后倚着灯柱,两点红红的火光正巧在灯柱的阴影里闪烁。
  “姐姐是做什么的?”他闲闲地问,叫她“姐姐”叫得无比自然顺口。
  苏蕴明道:“律师。”
  她喉咙干涩,头有些疼,伸手按揉太阳穴。
  “哦。”那少年乖乖地应了声,柔和温软地道:“我还是学生,我们都是高中生。”
  她当然知道“我们”包括哪些,长街对面的单方面斗殴再次停下来,那个嘴上逞强的孩子已经嚎不出声音,呜呜地低泣着。
  她把手从太阳穴拿下来,学他一样揣进裤子口袋里,看着他。
  那少年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倒与他说话的声音匹配,眼睛眯起来,嘴角露出小小的虎牙,柔软而憨然,半点不见平时的凌厉。
  “姐姐有名片吗?”
  苏蕴明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那少年先熄了烟,烟头扔进垃圾箱,这才双手来接。苏蕴明微感讽刺,从他出现开始,表现得都像出身教养良好家庭,与他实际的行为正好相反。
  她也熄了烟,瞧着他读名片。
  “苏蕴明……姐姐的名字很好听。”他又笑了笑,将名片仔细地收好,向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回街对面。
  苏蕴明也同时转身,直到上了车,发动,右手才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连同袋里的手机。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10”看了一会儿,按了撤销键。
  飞度从窄巷驶出,背对着晨曦初现的方向渐行渐远,后视镜里映出那群孩子的动静,苏蕴明并不多看,镇定地踩油门。
  在她后方,那位白衣的少年也只向车尾望了一眼,便转过了头。
  他和她都以为这偶然的并不愉快的相逢只是茫茫人海的一次擦肩,却不知,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番外二
  魏王陈玚十五岁的时候,并没有后来那副装13的清高模样,也没想到他未来会遇到一个同样装13的女人,进而因为其频率接近的脑电波而产生类似爱情的感情。
  大圣朝的大皇子彼时的烦恼与别的十五岁少年并无多大不同:父母感情麻麻,父亲比较疼爱弟弟,女朋友都没交过便要成亲。
  是滴,一个月后,未成年人陈玚便要迎娶某大臣家的某小姐为相伴到老的妻。
  “怎么办?”他苦恼地问好友薛敦颐,“我连她脑袋是圆的还是方的都不知道。”
  彼时他们正坐在长街这头一个小小的豆腐脑摊子上喝豆腐脑,所谓他们包括陈玚、薛敦颐、端木宏林,和年纪最小,虚岁十岁的秋慕生。
  在四人前方的豆腐脑摊子的一丈开外,是战战兢兢地缩到柱子后的卖豆腐脑的摊主,从长街这头到那头没有多余的人影,所有铺子都上了板,老板伙计挤成一团在门后发抖,偶尔有风吹过,卷起一片孤伶伶的碎纸片。
  薛敦颐斯斯文文地放下碗,擦了擦嘴角沾上的豆腐脑,想了想,道:“我认为某小姐的头是圆的。”
  端木宏林应声道:“我同意。”
  秋慕生眨巴眨巴大眼睛,什么都没说,嘴边沾着圆圆一圈豆腐脑。
  这不是重点!陈玚翻了翻白眼,拉过秋慕生用袖子替他擦嘴巴,道:“我不管,我们陈家的男人要么不娶,要娶一定得娶个合心意的,没道理父皇自己挑了皇后,我却不能挑我的妻子。”
  端木宏林又是接口便道:“我同意。”
  秋慕生从陈玚袖子下挣扎出来,他十岁了仍未脱童音,奶声奶气地问:“你要逃婚吗?”
  “嗯!”陈玚握拳,愤愤地道:“父皇如果硬要逼我,我就逃婚!”
  “我同意。”端木宏林除了这三个字似乎不会说其它。
  “哦。”秋慕生眨巴眨巴眼,又拿过一碗豆腐脑,低下头开始喝。
  “先等等。”唯一正常的薛敦颐阻止了陈玚的慷慨激昂,他撑着下巴,纤长的手指敲着自个儿漂亮得像女人的脸,慢慢地道:“现在是这样,第一,你并没有意中人;第二,你从未见过某小姐,所以不能肯定某小姐就一定不会成为你的意中人。所以,你的反对……会不会太早?”
  “……”
  “我同意。”
  “唏里哗里胡噜噜”(喝豆腐脑的声音)
  陈玚整了整衣襟,挺腰坐直了,冷冷地斜飞一眼过去,丈许外的豆腐脑摊主打了个寒战,往柱子后面又缩了缩,心想,他在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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