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情书/深圳蔡晓东

下面放着他们这么多年来在一起拍的照片。最上面是一封留给她的信。
  周红拿起这封信，感觉很轻又很重。她打开信：
  亲爱的红：
  当我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我们快乐的日子里。我们手牵手一起走过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节，你每一个微笑，你每一个眼神，现在都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们曾经如此相爱，如此快乐，这一切都因为我而烟消云散了。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抱憾终生，什么叫追悔莫及，也明白了人活在世上，什么才是最可珍贵的。红，我亲爱的红，没有你的日子，我觉得我任何的努力和成功都是徒劳和微不足道，没有你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分享成功分享失败，一切都显得多么可笑，多么索然无味，多么没有意义。
  我知道我欠你太多，今生今世都无法还得清的。所以我并没有奢望你能原谅我。
  我们以前的情书和照片，我留给你了。自从我们分开后，我一个星期给你写一封信，就好像以前一样，但是我没勇气寄出去，现在也一并留给你吧。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祝愿你永远幸福快乐！
  秦刚
  2006．6．27
  周红又把信看了一遍，眼泪刷刷地流下来，滴在信纸上。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那位职员站在她不远的地方，轻声问她。
  周红抹抹眼泪，发呆似的看着他，摇摇头。
  职员微微笑着点点头。
  “我问你一下，秦先生，最近什么时候来过？你记得吗？”周红问。
  “请你等一等，我去查查看。”
  过了一会儿，职员回来说：
  “28号下午，秦先生来过一次。”
  “谢谢。”
  28号，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周红突然打了一个冷颤，目光停在信尾上的那一句：“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这样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知道他遭遇这一起意外不成？为什么？
  周红把箱子里的东西装进包里，离开了银行。
  
                  3
  韩诚开着车和杨小燕来到光明保险公司福田营业区的大门口，杨小燕说：
  “你就不要进去了，我自己去找他们。”
  “一起去吧，我不放心你，万一吵起来呢？”韩诚说。
  “在车里等我。”
  “那好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杨小燕来到三楼，在五部的的门口站住，冷冷地扫了一眼，但没看到周红。正好赵胜利从外面回来，她马上问他：
  “喂，我问你，周红在不在？”
  “周主任出去了。”赵胜利说。
  “真的不在？”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到底在不在？”
  “有个同事住院了，周主任去看她。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找我们经理。”赵胜利说着朝胡景辉的办公室指了指。
  杨小燕昂首挺胸朝胡景辉的办公室走去。她门也不敲，推开门就跨进去。胡景辉抬头一看是杨小燕，马上笑着站起身迎上去：
  “秦太太你好你好。”
  杨小燕一脸严峻，好像在自己的办公室似的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扫一眼胡景辉，说：
  “你坐。”
  “好好好。”胡景辉一点都不生气。
  “胡经理，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胡景辉一边斟水，一边说：
  “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秦刚的保险什么时候理赔？”杨小燕说。
  “秦太太，保险公司理赔都有一个法定程序，也就是说……”
  “这我不管。出事了，保险公司就得要理赔。”
  “你说的没错。这个工作我们正在做。”
  “你们是有意在拖延吧！”
  “怎么可能呢？理赔是我们的责任。秦太太，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秦刚指定的保险受益人不是你。”
  “什么？是谁？”
  “周红。”
  “我不管这么多，我是秦刚太太，我有权利得到他的赔付款。”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秦刚保单的受益人更改是经过法律公证的，是合法的，我们必须维护投保人的意愿。”
  “我怎么知道你们保险公司是不是有意在耍赖，从中做手脚。”
  “我们有秦刚生前的证明文件，你可以到理赔部去看看保单。这是他的意愿，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
  “你们作假欺骗，我要告你们。”
  周红回到部门，听说有位女士找她，样子好凶，现在胡经理的办公室里。她刚要过去，杨小燕就气鼓鼓地走出来了，胡景辉跟在后面送她。看见周红，杨小燕就一步跨进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红。周红朝她轻轻地点一点头。
  “你来得正好，我就是要找你。我知道你一直都和秦刚来往，现在人都死了，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但是你不能利用我老公对你的感情，骗他的保险金！”杨小燕说。
  “秦太太，保险公司绝对不会骗客户的保费。再说，我们和秦刚都是同学，都是好朋友，我们更不会做这个。请你相信，保单更改的事周红并不知情，这一点律师会做证明。”胡景辉说。
  “正是因为是同学是朋友，才会结伙行骗呢。现在人都死了，什么不是你们说了算。”杨小燕说。
  周红终于忍不住了，说：
  “你怎么这样说话？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秦刚尸骨未寒，你就来这吵，他要是在天有灵，也见不得你这样子。”
  杨小燕愣了一下，说：
  “我告诉你，我不缺这个钱，但属于我老公的东西，我做太太的就不会放弃！”
  说完，杨小燕就气恼恼地走了。
  部门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胡景辉站在门口，看着周红，无奈地笑一笑。
  “这么个老婆谁摊上也受不了！”周红说。
  “刚才凶得很，在我办公室跟开枪似的，我都插不上一句话。”胡景辉说。
  周红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
  “想一想，她也没错。”
  “是啊，换了谁都不容易接受。”胡景辉说。
  周红想，就算秦刚不是自杀，纯粹是意外，这一千二百万的理赔额，我要吗？我要来干什么呢？
  “张小玉情绪怎样？”胡景辉问。
  “啊，哦，还好。”
  “昨晚她情绪很低落，好让人担心。”
  “怎么不叫我呢？”
  “我看你精神不大好嘛。张小玉也看出来了。昨晚她本来要找你做计划书的，后来就找了我，她知道你心情不好，不想打扰你。”
  周红笑笑，说：
  “张小玉是个鬼灵精。我现在好多了。这几天，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
  “什么事？用得着我吗？”
  “不用。到时候再跟你说吧。”
  
                  4
  杨小燕坐在车里气得脸发白，她没想到秦刚果真背着她，将受益人改为周红。这么多年来，他的心其实一直都装着周红，那她算是什么呢？杨小燕越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她感到深深的耻辱和愤怒。
  与秦刚结婚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恩爱，凡事秦刚总是让着她，并不与她计较，而她情愿秦刚跟她吵，对她凶一点。她对秦刚总是抱着幼稚的幻想，她想，随着时间的过去，周红会在他心里逐渐淡去，那个时候，秦刚的心就会向着她了。她真的没太多奢望，只求秦刚心中有她。
  刚结婚时，她隐约知道公司的一些客户都向周红买保险，她感到奇怪。有一天她问张正：
  “保险又不是股票，它能赚钱吗？”
  “保险当然不是股票，不过买份保险总是好的。”张正说。
  “听说你也买了？”
  张正马上就警觉了，吱唔着说：“是啊。买保险就是买个保障。”
  杨小燕眯着眼看张正，似笑非笑的，过了一会儿，说：
  “听说你在做中间人呢，赚了不少吧？”
  “什么中间人，我怎么会做这个呢。我那盘生意就够我忙的了。”
  “不对吧？你那盘生意有多忙？真这么忙的话，我换个供应商，你就不忙了。”
  张正顿时明白了杨小燕的意思，急了，连声说：
  “你别别别，千万别这样。好好好，我都跟你说了吧。”
  杨小燕得意地一笑。
  “是这么回事，周小姐现在在做保险，保险是不容易做的。秦刚想帮一帮她，他们毕竟是大学同学嘛，所以我就向她买了保险，还介绍了一些朋友给她。就这么一件事，你看你看，我真是两头不讨好了。你千万别跟秦刚说是我告的密。我也跟秦刚说了，不要这样，人家小燕知道了心里不好受的。可是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心软，能够帮人的时候，就一定不会袖手的。”
  “秦刚帮她也是应该的，我又怎会生气！”
  “那是那是，谁都知道小燕是最贤慧大度的。我就怕你一时在枕头边说漏了嘴，他生起气来，万家安不跟我做生意了。”
  为这事，杨小燕由不得不生气。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嘛？她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秦刚却一点都不急不恼，等她吵完了，亲热地搂着她，说：
  “老婆，你听我说。”
  杨小燕不听，扭过身去。秦刚一下一下摸着她头发，说：
  “你刀子嘴豆腐心，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难道也要赶她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