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情书/深圳蔡晓东

  胡景辉笑着说：
  “这个赵胜利啊，性格外向开朗，是个做保险的好材料。”
  
                  3
  保险公司对业务员的基本要求是每日五访，实际上许多业务员的有效拜访量每天都在二、三十访以上。做业务就是要在外面不停地跑，特别是赵胜利这样的没有任何客户资源的业务员，只有通过大量的陌生拜访才能积累起自己的客户群。
  由于是新人，赵胜利对保险行业的认识是有限的。下午在医院里，张小玉讲述自己的展业经历深深地触动了他。张小玉刚开始做保险时可谓身无分文，连续两个月的房租都是周红帮她出的。没有业绩，必要的开支又大，有时候连公共汽车都坐不起，每天都是自来水就馒头，周末泡两包方便面，偶尔吃个咸鸭蛋就算是改善生活了。但是，她每天劲头十足，疯了一样地四处开展陌生拜访，几个月后业务直线上升，迅速成为光明保险公司最优秀的业务员之一。“这就叫做穷则思变，有压力就有动力。赵胜利，你现在的情况跟我当初入行时差不多。”张小玉说。
  “当你每天都被人拒绝的时候，你就没灰心过？是什么一路支撑着你呢？”赵胜利问。
  “成就感。刚做保险的时候只想着赚钱，只有理想的收入，才可以达到我理想的生活品质。可时间一长，当客户生病或者遇到其他事情的时候，首先会给我打电话，每当我为客户办理了理赔，把钱送到客户手上时，我就体会到一种成就感。我觉得我是在做着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工作。所以，当我在拜访客户时遇到拒绝甚至无礼相对的时候，我心里根本就不当是回事了。”
  “我看到一些资料上说，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在受到初次拒绝后就不想干下去了。”
  “是呀，做保险最能看出一个人了，那时，我每天都是唱着歌出门，唱着歌回来。”
  “什么歌？”赵胜利好奇地问。
  “拒绝千遍也不厌倦，拒绝的感觉像春天……”张小玉说着就轻声唱起来。
  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赵胜利沿着大街继续着陌生拜访。他想，张小玉能吃那么大的苦去做保险，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还有什么苦不能吃的呢？他希望自己能像张小玉、周红以及胡景辉他们那样吃苦耐劳，依靠自己的努力在保险这一行打出一片天地。拒绝怕什么，拒绝的感觉像春天。
  赵胜利走进一栋九层高的居民楼里，连续爬了八层，几乎每敲开一扇门换来的都是厌恶或是客气的拒绝。在九楼，只见一户人家门开着，他便站在门口，刚要伸手敲门，赫然见到一对青年男女正撕打在一起，男人骑在女的身上，挥舞着拳头。赵胜利见状，赶紧走进去拉开他们，说：
  “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什么呀你们。”
  那个女人爬起来，坐在沙发上恶狠狠地瞪着男人，男人则不停地骂着。赵胜利有些看不下去了，又劝道：
  “你看你们，俩口子好好地打什么架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好说嘛。”
  男人看了赵胜利一眼，忽然警觉地退后一步，大声问：
  “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赵胜利马上堆起一脸笑容，忙不迭地掏名片，说：“我是光明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正在陌生拜访，我叫赵胜利。”
  男人稍为松一口气，说：
  “拜访个屁，老子正要找你们去！”
  “请问你是想买保险吗？”赵胜利问。
  “买个屁保险！都是你们这些跑保险的胡说八道，把她搞的在家里呆不住了。我问你李雨伦，家里装不下你了还是我养不起你了？”
  “我也告诉你白振河，我做保险是做定了，这是我的自由，谁管不着。”叫李雨伦的女人说。
  “你要是和做保险的这帮垃圾混在一起，就永远别进这个门。”叫白振河的男人说。
  原来李雨伦失业在家多年，整天无所是事，白振河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又在股票市场上顺风顺水赚了一些钱，人也胆气壮了起来，不想让李雨伦再出去工作。李雨伦自从向张小玉买了一份保险后，与张小玉熟络起来，心里就不安静了，也想着去做保险。白振河觉得自己有钱，老婆却在外抛头露面，心里不是滋味，所以一直都不同意。赵胜利大约听明白了个中的原委，但是白振河在他面前说做保险的都是垃圾，他就听不下去了，觉得这不仅侮辱了保险也当面侮辱了自己。赵胜利说：
  “你怎么说我们做保险的是垃圾？你俩口子打架骂我们做保险的干什么？”
  白振河伸手指着赵胜利，狠狠地说：
  “你们做保险的不是垃圾是什么？整天在骗人骗鬼！”
  赵胜利强压着火，拨开白振河的手，说：
  “保险公司骗你什么了，你倒说说看。”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谁让你跑我们家来了？知道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你给我滚出去！”
  “你们两口子打架，我进来劝，你居然叫我滚？”赵胜利愤怒了。
  “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家。”白振河咆哮着。
  “你还骂人！”
  赵胜利把展业包随手一甩，对着白振河的脸上一拳挥了过去。白振河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和赵胜利扭打在一起。白振河虽然火气不小，但动起手来却不是赵胜利的对手。只一会儿，就被赵胜利压在地上。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李雨伦冲了过来，抓住赵胜利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赵胜利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李雨伦带着哭腔大声说：
  “你凭什么打人？”
  “他不骂我我会打他吗？”
  “你不跑我家来他会骂你？”
  赵胜利转身想走，李雨伦大喝一声：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你。”
  赵胜利拿出一张名片，拍在桌子上，说：
  “我叫赵胜利，光明保险公司第五营业部的，你尽管去投诉好了。”赵胜利说完，弯腰捡起皮包昂首走了出去。
  
                  4
  支牮一吃完晚饭就像做贼似的逃了出门，妻子、女儿还在和他打冷战，呆在家里浑身都不自在。支牮在街上逛了一圈，觉得无聊，于是索性走进一家酒店，坐在大堂沙发上，他需要好好地认真想一想。自己在保险公司里是个讲师，很多人都愿意找他说说心事讲讲烦恼，每每他都能为人排疑解惑，而自己的烦恼反倒解不开了。这几年，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实在太忙了，与妻子、女儿欠缺了交流和沟通。支牮打量着街头上的人流，想着自己留给她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如果像眼前这些人一样，晚上一家人逛逛街，其乐融融，这不也是挺好的吗，很应该的吗。支牮这么想着，心里对她们母女便生出一份愧疚。
  周红从酒店的电梯中走出来，见支牮独自坐在大堂里发呆，便走上前去。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等人？”周红问。
  支牮抬头朝周红笑一笑，说：“随便坐一坐。你在忙什么呢？”
  周红坐下来，说：
  “我找秦刚的律师了解一点事，他们的律师事务所就在这个酒店里。”
  “还了解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秦刚留给你的原始保单和公司的核保记录是一致的，谁也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秦刚更改受益人的事了？”
  支牮看看周红，点点头，说：
  “比较关注。”
  “肯定在我背后议论纷纷。”
  “你怕？”
  周红摇摇头，说：“说不上怕。也没什么好怕的。”
  “听说有的媒体开始盯上了这个案子，已经有记者找理赔部了解案情了。”
  “是吗？没想到。”
  “这事也的确有新闻价值。可能很多人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故事发生。正因为这样，才引起大家的好奇和关注。我知道你心里会有压力。”
  “你说理赔部会不会……”
  “你放心。在这件事上，公司肯定会充分照顾到杨小燕的情绪，绝不会为了一千二百万的理赔额去宣传自己，这也是光明保险公司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听说在理赔上出现了一点麻烦？”
  “杨小燕不配合。”
  “她在这个问题上想不通，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换了谁，一时三刻也接受不过来的。”
  “是啊。换了我也难以接受。”
  “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啊。”
  “支牮，你说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呢？我收下这些钱心里也会觉得不安。”
  “这是秦刚爱你的一种方式，我想。”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红换了一个话题，说：
  “我不该让你送花给孟大姐，给许大姐误会了。”
  “没事，她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你不是向她解释过了吗。”支牮说。
  “她相信吗？”
  支牮笑笑说：“相信吧。”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我知道。”
  “哪里。”
  “支牮，你真应该多点时间给许大姐和孩子。”
  支牮沉默不语，半晌才说：
  “是啊，你说得对。”
  “走吧，送你回家。”周红说。
  支牮回到家里时，许亚琳和支小玲已经睡了。支牮洗了个澡，蹑手蹑脚的去推卧室的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他摇头苦笑一下，退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了。
  
                  5
  已经是子夜时分，理赔部的灯光依然亮着，胡景辉和王佳友就秦刚的理赔一案交换着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