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情书/深圳蔡晓东

  “可是云南爸爸已经去过了。”
  “那是保险公司组织的旅游，是给业绩好的人的一种奖励。保险公司就那样，大奖去旅游，小奖色拉油。”
  “难怪我们家的油总吃不完，爸爸拿的小奖多。
  “妈妈，今天玩的真带劲。下个礼拜我们去哪里玩？”
  “今天可把我累的够戗。下个礼拜让你爸带你去。”许亚琳说。
  “这我就不指望啦。你猜爸回家没有？”
  许亚琳抬头望了望家里的窗户，发现里面亮着灯。她说：
  “玲玲你看，咱家的灯亮着，你爸爸肯定回来了。”
  “想的美，说不准是你出门时忘了关灯呢。如果真是爸爸回家了，今晚我洗碗。”支小玲说。
  “一言为定。”
  出了电梯，打开家门，只见支牮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桌子上已经摆着几道菜。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
  “玲玲你输了。”许亚琳说。
  “爸，你干吗回来得这么早啊，害得我今晚要洗碗！”
  支牮疑惑地看着她们，说：
  “这是怎么回事？我回来早了，女儿有意见，回来晚了，老婆有意见。”
  许亚琳和支小玲呵呵大笑。
  “玲玲，洗手吃饭，今晚爸爸做的都是你和妈妈爱吃的。”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这种幸福的感觉，让支牮好生感慨。
  对于保险业务员来说，很少有节假日的概念。越是老业务员，或者说你的业绩越好，客户越多，就越是难以享受到一个完整的节假日。一个真正热爱保险的业务员，一天里，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准客户。有的业务员在配钥匙、擦皮鞋时都会把对方当成准客户谈起保险，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不会放过向人灌输保险，所以，业内有一种说法――保险是说出来的。
  说，只是做保险的浅层功夫，说的背后还要懂得倾听、了解、交流等等技巧。对于业务员来说，一开始，你得不停地找别人说，起早贪黑的就是到处找人说。找人说就是推销保险。在确定了某一个人为自己的准客户后，你要了解客户的家庭成员、工作收入状况、所在企业的效益等实际情况。有些问题是不能直接问、不好问的，这就涉及销售技巧了。因此许多业务员自行学习很多课程，目的就是提高交流技巧。多数时候，业务员要跟着客户的喜好和特点走，因为共同语言是建立信任的基础。比方说，客户从事的是企业管理工作，那你就要懂得一定的企业管理常识；客户是搞金融的，你就要有一定的金融知识，起码也得对股市行情知个一二；客户是家庭妇女，你就要对居家生活、商品价格有所掌握。
  支牮记得，曾经在陌生拜访一个客户时，客户正被他儿子的几道数学题弄得焦头烂额，支牮于是就主动做起家教来了。此后，他又去辅导过几次，这个人感动了才在他这里买了一家人的保险。当客户群发展到一定数量时，就是客户在找业务员了，有需要加保的，有生病了需要办理理赔的，有到时间了要分红的，有介绍客户的，总之许多事情需要你去参与的。往往这个时候，在客户心里你已经不是一个保险业务员，而是他们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什么事都少不了你。因此，业务做到最后，业务员也就真的没有了节假日。很少听说过，有哪个老业务员会整天无所事事的，所以，一年四季他们都是穿戴整齐，精神饱满，提着展业包行出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爸，你在想什么？”支小玲举着筷子，在支牮眼前上下划着。
  支牮笑笑，说：
  “我感到真幸福。”
  “什么真幸福？”支小玲问。
  “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支牮说。
  
                  第十七章
  1
  周红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今天是清明节，又是秦刚的“头七”，她要去看看他。
  秦刚的墓地在市郊的一个公墓里。半个小时后，周红开车拐上了通往公墓的公路。车在山脚的路上绕了几个弯，一片占据了半座山的墓群远远出现在眼前，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前来拜祭的人不算多，因为时间尚早――周红特别早到，就是担心遇上杨小燕的尴尬。
  周红把车子开进公墓的停车场，走下车，手里拿着一束花。她抬头向墓群看了看，沿着公墓中间石头砌成的台阶，向上走去。在半山腰的位置上，周红数了数行数，向左边走去。
  大理石墓碑上镶嵌着秦刚的照片，那眼神，那笑容是周红熟悉的。周红站着低头看着他，他也看着周红，只是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两人阴阳相隔，心里的话说出来，能听见吗？墓碑前面摆着供品，一个苹果上插着三柱香，已经烧尽了，留着红色的香脚，旁边有一堆纸灰，那肯定是烧给死者的纸钱。看来，杨小燕比她先来了。周红跪下去，伸手上上下下擦擦墓碑，然后抚摸着秦刚的照片，眼泪唰地流出来，她闭上眼睛，头低着，轻声说：
  “秦刚，我看你来了。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孤单，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还记得妈妈临终时说的话吗？她老人家最担心的就是你，怕你孤单呀。秦刚，我们都错了，你错了，我也错了。为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到底这是为什么吗？秦刚，你给我留下了一谜，你真傻啊！”
  在前面的一排石阶上，在周红的背后，戴着宽边墨镜的杨小燕静静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周红的背影。周红的话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周红斜坐在墓碑的石台上，抬头看到了杨小燕，于是她站了起来。杨小燕走上来，周红叫了一声：“秦太太。”
  杨小燕摘下墨镜，侧脸看了一眼秦刚的墓碑，说：
  “你也来了。”
  “秦太太……”
  “叫我小燕吧，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周红抿一抿嘴。
  “他应该感到高兴，我们两个都牵挂着他。”杨小燕说。
  周红点一下头，说：
  “对不起。”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们都爱他。”杨小燕说。
  “嗯，我们都爱他。”
  杨小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周红，说：
  “我昨天就在想，今天如果我在这里能碰见你，秦刚理赔需要的资料我就交给你。”
  “小燕，其实我并不在乎这笔钱。”
  “我们不要逆了他的意。拿着吧。”
  周红伸手接了。
  杨小燕戴上墨镜，慢慢向前走去。周红看看她的背影，叫了声“小燕”，快步追上去。杨小燕侧了侧脸，沿着石阶往下走，说：
  “我准备出国去，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
  “哦。”
  “假如我不回来，以后就拜托你了。”
  “我会来看他的。”周红说。
  “谢谢你。”
  “公司怎么办呢？”
  “卖了呗。他不在了，要这个公司还有什么意思。”
  “小燕，你就没怀疑过他的意外？”
  杨小燕站住了，摘下墨镜定神看着周红，说：
  “开快车，又喝了酒，还怀疑什么？他一贯都是这样，我不知说了他多少次了。他听吗，他根本就不听。”
  “肯定有别的原因，我想。”
  “你是说他自杀？”
  周红微微点点头。
  “怎么可能？”
  “他生前有什么不正常的吗？”周红问。
  “没有呀。他每个月都会定期去广州一趟。走的时候跟往常一样。回来的时候，我还打过电话给他，问他回不回家，他说回。”
  “哦。”
  “公司做得好好的，我们又没欠债，有什么理由自杀呀。”杨小燕说。
  “我听胡景辉说，你跟他说过，有时候他胃痛得厉害，倒在地上打滚，还吃很多的药。他有胃病？”
  “是。他说他胃溃疡。”
  “没看医生？”
  “看呀。”
  “在哪里看呢？”
  “这……他不让我知道。”
  “我查过了，几家大医院里都没有他的记录。”
  “董辉他爸是医生，可能找他找看的吧。”
  “还有他吃剩的药吗？”周红问。
  “都扔了，怎么可能还留着。周红，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小燕戴上墨镜，继续向前走。周红看着她，心里想，是呀，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2
  韩诚给杨小燕拉开车门。
  “开车吧。”杨小燕说。
  “她怎么也来了？”韩诚问。
  “她怎么就不能来？”
  “情深意长嘛。”韩诚笑着说，启动了车。
  “只有你们男人才薄情寡义。走啊。”
  “我就不是这种男人。”
  “谁知道呢。”
  俩人一路都没说话。
  回到家，杨小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韩诚拉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饮料。然后坐一边去，默默地抽烟。万家安转手看来已是既成事实，一切都由杨小燕父亲在操持着，而他被撂在一边，一点都没让他参与。杨小燕对他也是闭口不谈转让的具体细节。韩诚感到失望又忿忿不平，可又想自己算是个什么角色呢，人家为什么要让你知道得那么多呢。张正曾经找他谈过一次，没作出什么承诺，只是一次安抚性质的谈话而已。韩诚感觉到，张正对他并未像预想中的那样对他格外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