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郑当守陵人第一、二部

第36章


但是我很快发现,老苗就像坏掉的留声机一样,反复地在讲同一段故事,就是“自己”如何被砍掉手脚做成人彘的那一段,每当讲到这里,就透出一股冲天的怨气。而这个时候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就显得尤其刺耳。
  “吕雉,你这先帝弃妇,不孝淫材,当被雷诛!”当老苗第三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在一旁冷笑了很长时间的老钟突然一声断喝:“够了,别装了!”
  这一嗓门吓得正专注于听老苗说话的我浑身一哆嗦,回过头来惊奇地看着一脸正经的老钟,而老钟此时竟然也入了戏,仿佛真的和一个千年前的后宫怨妇对话一般,竟然一本正经地摆开了架势跟不知道是老苗还是一个鬼的人认真了起来。
  我一脸惊诧地看着神情凝重的老钟,心想这家伙该不是由于后脑上的霉血没逼出来而导致有点儿大脑短路吧。我轻轻地扯了他一下低声说:“老苗是不是被附体了啊?”
  我话音刚落就被老钟狠狠地掐了一把。老钟在一本正经的神态下冲我比画示意手里的铜钱。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干看了半天戏,连忙把手里的铜钱摆出来,右手的手机指刚刚结痂的伤口在仓促之间被刮掉了血渣,鲜血顷刻之间流淌了出来。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老苗突然朝我冲过来,脖子下面的黑甲虫好像骤然增大,就像一颗跳动的黑色肿瘤一般,老钟猛地推开我,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铜钱,甩到了老苗的脖子上,那只铜钱竟然牢牢地粘在老苗脖子下的黑甲虫上,而老苗则站在那里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老钟擦了把头上的汗,拽起来正在发愣的我,从他手里传过来冰冷的温度冻得我不禁一哆嗦。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得赶紧把铜钱还给你,你的归阳藏阴体质是五行倒逆,所以你刚才阴差阳错地破了四象离魂阵。”
  什么?五行倒逆?我不解地看着他。原来,在中医里,把人的脉络分成阴阳五行,每一个脏器或者部位就代表五行中的一种,五指也是如此,按照幻象里所指示的方法,我割破的是右手手机指,本来是至阴之血,但是由于我特殊的归阳藏阴体质是五行顺位逆反,也就是说,在本来是金的位置上是土的脉络,在水的位置上却意外是火的脉络,以次类推,原本是水阴之寒的手机指却是火阳之气,于是火阳的血气加上太平阳宝钱就如同一把闪着激光的利剑,撩破了迷雾重重的四象离魂阵,而沾染了阳火之气的老钟和我都无意中躲开了百毒虫养穴的攻击,只有老苗不幸中招,但是被阳宝钱击中以后,老苗也木然不动了。
  老苗就这样呆滞地伫立在我们面前,仿佛是被定身法给镇住了。但是脖子下的黑甲虫竟然又悄悄地伸出来四只触角,像钢针一样扎进了老苗的脖子里。看到这里我浑身的寒意更重了,仿佛掉进冰窖里一样。
  老钟仿佛经过了长途跋涉,一个劲儿地牛喘,等他喘匀了,突然问我:“你刚才是不是都已经以为这是那个戚夫人摆下的诅咒墓阵啊?”
  我心里一阵郁闷,什么叫已经以为啊,明明就是。看着我一脸不解的神色,老钟颇为得意地笑开了。
  “小子,说你毛嫩你还不信,我们都差点儿被墓主人骗了,”老钟此时仿佛揭开了一个大秘密一样胸有成竹,“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第一道墓门那里所遇见的那道祭祀机关?”老钟问我。我点头。
  “那是一个屠龙台,还有在上面那层墓室我们看到的那些祭祀的法器,都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墓主人对当时的皇帝恨之入骨,急于想要皇帝嗝屁朝天,让老刘家的天下亡掉,而且,在上层的墓室的铜鼎里有一只野猪,野猪的嘴巴衔着一个小孩,你当时还提醒我们说看到了小孩身上刻有字,你还记得是什么字吗?”老钟借恢复体力的机会慢慢地向我推理案情。
  “彘”字,是一个血红的“彘”字,在玉制的小孩反转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肚子上所刻画的那个字。
  “那你知道汉武帝刘彻的小名叫什么吗?”老钟又开始了历史考试。这自然难不倒我。
  “叫刘彘,呵呵,就是小猪,刘小猪。”我刚刚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就不笑了,我突然想到了看似不合理的好多东西,原来都有了答案,为什么墓室里会出现了西汉中期才有的东西,原来我们都被主人骗了,他在误导我们,而且是很刻意地去误导。
  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失落感刹那间涌上了心头,我说有些地方怎么处处都和历史上的不太一样,而且有些东西存在着关公战秦琼式的错误,原来,这一切都是墓主人刻意这么做的。
  “人家又没有让你进墓来,他怎么知道咱们会误解这些东西啊?”老钟听了我的愤怒之后有点儿哑然失笑。我想想也是,墓主人又没有请我们来,千年前的他怎么可能算到千年后的我们会在这里犯下常识性的历史错误。“那这个墓主人在干吗?”我试探着问老钟。
  “摆这个墓的主人在设置陷阱,他不仅诅咒了皇帝,还设下了一石二鸟之计,如果诅咒成功自不必说,如果诅咒不成功,内情泄露,皇帝肯定会打开此墓,然后发现这个墓里的设置,一定会被假象所迷惑,迁怒于戚夫人的后人,认为是戚夫人的后人为了报先祖之仇才设下如此恶毒的墓阵,很有可能当时戚夫人的后人在汉武帝后期在朝里担任了极其重要的职务,照历史上的推断,极有可能是戚夫人娘家的后人或者是跟戚夫人有关系的人在朝里把持了大权。”老钟的推断似乎有点儿道理,但是没有明确的铭文或者文献记载,这样的推理就如同幻想小说一样无稽。
  四十九个尸首,全部都装进了陶瓮里,而且都是仿照当年戚夫人的惨相,借助战国人头祭塔的绝阴之气,让这个四象离魂阵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弑龙阵。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儿佩服这个造墓的人,他如果不是一个绝佳的风水师,就是一个深谙此道的神棍。
  “照这样推理的话,这里就不能称之为陵了,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埋葬任何帝王,反而是一堆被人殉的奴隶或者宫女,只是为了诅咒而布下的阴毒阵法,在相信诅咒和鬼神的古代,这也算是一个大工程了吧,可惜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工程,那些无辜埋葬在这里的鲜活生命才是被诅咒的人,他们又招谁惹谁了呢?”回想我们经历的这一切,我不禁有点儿感慨。
  “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都只是在推测,谁也不知道……”老钟刚要继续教课,就听见一阵类似于野兽喉咙里吼叫的声音从老苗的口中发出来,急忙看老苗,我们都着实吓了一大跳,不大会儿的工夫,老苗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脖子下面的甲虫最起码已经又多伸出了差不多四条触角扎进了老苗的脖子,现在已经有足足十二条玻璃纤维丝一样的触角寄生在老苗的脖子里,老苗脖子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粗糙起来,就像树皮一样长满了疙瘩,整个甲虫正在逐渐地隐没在老苗的脖子里,仿佛随时就能和老苗的脖子融合在一起。看到这个情形,我的脖子下面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这个甲虫的造型此刻就像一只长了十二只脚的蜘蛛,一只快要长进老苗脖子里的蜘蛛。
  “老钟,赶紧想想办法吧,要不老苗就完了!”我带着哭腔跟老钟说。
  老钟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求我啊,对付这种东西可是你家的不传之秘啊!”
  什么?听了老钟的话,我有点儿傻眼了,我哪会干这个啊。
  老钟惊诧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你爷爷没有教过你吗?”我更是一头雾水,急忙摇头:“没有啊,老钟,你动作快点儿吧,要不可真的救不活老苗了。”
  “你小子刚才不是还在自称什么归阳藏阴体质的双瞳呢嘛,你咋不继续牛下去了?”老钟的话里明显带了几分戏谑的色彩,看得出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反而悠然地说这个东西挂在老苗脖子下面未尝不是好事。
  啊?听了他的话,我开始有点儿反胃了,因为这种令人作呕的甲虫这会儿已经牢牢地扎进了老苗的脖子里,而此时的老苗两眼发红,喉咙里开始不断地重复着愤怒的吼叫,而且铜钱随着甲虫身体的不断扩张,已经遥遥欲坠了。
  老钟扭头问我:“你真的没有随身带紫金针?”我依然是很迷茫地摇头,并且反问:“什么是紫金针啊?”
  他缓缓点头:“刚才我还以为你带了紫金针呢,所以才不着急老苗脖子的槐瘤虫,可是没想到老娄头竟然没有把紫金针传给你。就是这个东西啊!”他顿了一下,手里拿出来在刚刚出鼎的时候对付蚇虫的一个小黑盒子。那里面有一排金针和五枚银锥,好像一直是老钟贴身携带的,看得出来,老钟很宝贝这东西:“这还是你爷爷当年送给我的。”他有点儿献宝似的冲我扬扬手。
  “这为老不尊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显摆!”我心里暗自腹诽了一下老钟。可是看老钟的神情,他仍仔细地盯着老苗的脖子看了一下,仿佛跟眼前的这个东西是熟人一样。
  他自言自语地说:“毒素差不多快聚集在一起了吧,要是这样的话,就得动手了!”
  说完这些话,老钟就赶紧回铜鼎里去取自己的背包。说来惭愧,我们仨一起下的墓,除了老苗事急仓促,准备不足,我和老钟几乎都是带了全套的装备下来,可是老钟的装备从来就没离过身,而我的装备,真是汗颜,这会儿除了我自己随身带的小药包里面我顺手拿的一颗半鲛人珠和一壶鲛人油脂以外,其他的装备此刻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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