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应思量

    生活就这么平静地过的，平静到思礼在课堂上再也不会3分钟一眺望慕晴了。
    对于那个女生，他的内心也归于平静了。但未能完全平静，至于原因，只因慕晴的脸上已经有一两个月没出现笑容。即便是这样，思礼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别人的事。
    这样趋于死结的情况，直到表彰大会的召开才算是有了解开的征兆。
    学校这次举办的表彰大会主要有以下内容：一是表彰优秀毕业生和导学员；二是宣布下一批外派留学的学生名单。
    因为思礼所在班级第一学期的综合评价排名第一，导学员林蛟很荣幸地被列为表彰对象。台上，一袭正装的导学员发表着获奖感言及分享着工作经验。台下，思礼和同学们正自豪地听着。
    但在不经意间，思礼发现了一处与这喜悦气氛不和谐的景象：不远处的慕晴正低头看着手机，小沐似乎在安慰着她，时不时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慕晴起身离开了会场。起身的时候，台上正在发言的林蛟发现了这一幕，卡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并继续发言。慕晴前脚刚走，小沐也起身离开。此时的思礼不再多作细想，亦起身往她们俩离开的方向走去。班里的同学们面对这般情景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张伟本想跟着思礼一同去了解情况，但被伍棣摁在了座椅上，并示意他别掺和。
    出了会场的门，思礼发现小沐和慕晴正依靠在阳台边上。慕晴正低声哭泣着，而小沐在不停地安慰着。见思礼的出现，慕晴赶忙把头抬了起来，用纸擦了擦眼泪。小沐则不停地摇手暗示思礼别过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吧。”最近饱读了许多心理学书籍的思礼认为现在的慕晴需要猛药。
    小沐万万没有想到思礼能一言说中慕晴的事，而且言语还带着一份严肃和认真。
    “要你管？你是我谁啊？”慕晴红红的眼眶里迸发出怒火。
    “想管你的那个人，此刻应该出现在你的身边。你说对吧？”思礼用一种十分浪漫的方式转移了慕晴对他的伤害的同时，还塑造了一个完美绅士的形象。
    小沐更没想到思礼能有如此艺术的话语。那不明显的微笑表达着对这个男人的敬意。
    慕晴没经得住这一半嘲讽一半怜惜的关心。她被逗笑了，但短暂的笑容过后又流露出了悲伤。依旧是用红红的眼眶看着思礼，但没了刚才的怒火，有的只是眼泪弥漫其中。
    “我一个局外人，而且还是一个未入城之人。可能懂的东西不多，但我知道这么一个古今通用的理儿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这状态多久了，我比你自己更清楚应该。我们亲爱的班长，您是时候做出决定了。”思礼的话字字诛心却句句在理。
    “是啊，要么就坚决地做出个选择吧。他要你怎样不重要，你想要怎样才重要。”小沐也附和着思礼劝导着。
    “可……”慕晴欲言又止。
    “你想要什么？你想怎样活？这些答案，你告诉你自己就行了。外人帮不了你做主。”思礼再次加大剂量地直捣主题。
    “你们俩回去吧，让我自己想一会。留点时间让我思考……”被思礼这么一将军，慕晴的眼眶更红了。思礼和小沐也顺应她，选择留给她空间自己做决定。就在两人准备踏进会场大门时，慕晴温柔地冒出一句话：“谢谢你们，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但没敢说出来而已。”
    听到这话的小沐冲着思礼欣慰地笑着，并在对慕晴挤了个媚眼后推着身边的男人迅速地进入了会场。
    回到座位的思礼，一直看着手机。他在期待着慕晴的决定，并希望是第一时间收到信息的人。旁边的张伟想问点什么却总是被伍棣给拦住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大会的优秀毕业生和导学员表彰环节结束了。
    接下来该由主持人逐一宣布各学院外派留学的学生名单。但当念到思礼所在的专业学院时，主持人看着手中的名单，却在播报时的语气中带着点惊奇：“刘慕晴同学因个人原因放弃了本次外派机会，按照有关规定,由陆平同学进行了递补……”
    主持人的这番话，瞬间引燃了会场的所有人。自外派项目创始以来，因个人原因放弃资格的，只有慕晴一人。这般的机会，在在场学生眼里是那么地求之不得。而她却轻易地放弃了。
    会场陷入了一片议论声中。班里的同学都们也纷纷地看向慕晴那。但慕晴并没有回来，小沐也再一次不见了。
    犯慌了的思礼再度起身离开，这身影又引起了大家的一波议论。
    会场外的小阳台，已不见小沐和慕晴的身影。
    无奈之下，思礼只能鼓起勇气给慕晴打了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却是关机的提示音。
    于是，他只得拨打小沐的电话。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了小沐低沉的声音：“她没事，晚点说……”但没等小沐说完，慕晴的声音也传来了：“我……放弃了。”
    “好，我知道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好”字足以证明思礼的心落地了。这心落地的声音，很沉很闷但很踏实。
    电话挂断后的思礼，转身发现伍棣也已走出会场。
    “里面散会了？”思礼疑问道。
    “是的，张伟在和老吕组织大家讨论一会去哪庆祝？”伍棣两手插兜，晃悠悠地向思礼走来。当他走到思礼身边时，拍了拍思礼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着：“该你了。别让兄弟们失望。”
    思礼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道。
    聊天间，那辆熟悉的豪车急匆匆地从校门外杀入。而这一幕刚好被思礼所发现。他开始担忧了起来，悄悄地给小沐发信息询问所在位置。没一会，得到位置信息的他立即和伍棣赶了过去。
    小沐和慕晴的“藏身”点就在北门公园的一个角落。思礼和伍棣赶到的时候，黎衡已经站在了两个女生的面前。他不停地说着话，手势张扬，表情中带着愤怒。坐在草坪上的慕晴只是独自把头埋两膝之间，不理会眼前的男人。也许是说累了，黎衡趴了下来，透过膝盖缝想看看他心爱人的容颜。没一会儿，小沐也开口说话了，似乎在和黎衡解释着什么。黎衡听完摇了摇头，并直勾勾地看着小沐，流露着不相信的眼神。
    藏在远处边偷看的思礼刚想上前，却被伍棣拉住了，并用“嘘”的手势劝着他别过去打搅。被担忧冲昏心智的思礼十分不解地看着伍棣。
    “她把位置腾出来了，然后再打扫干净了你才好住进去，明白吗？”面对思礼疑惑的眼神，伍棣十分怀疑他情场浪子称号的来头。
    “我看这没啥大事了，我们回去吧。”伍棣怕思礼受影响做错事，想把他拖离事件中心。
    “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不过去的，我就看着就行了。”思礼明白伍棣的担心，也为刚才自己的幼稚和鲁莽感到好笑。不过，恢复心智的他还是想多观望会。
    “说好啊，别过去就行了。”伍棣见眼前的人如头牛般倔，便不多作阻拦，自个回去了。至于之后他的这个兄弟会不会冲动，无心再管也不该去管。
    思礼依旧远远地看着，试图透过唇语读出他们的交流话语，但技不精而懊悔。
    盘腿久坐后倍感酸痛的小沐，变换了下坐姿。趁着这一间隙的时间，黎衡找到了机会坐到了两人之间。他搂起了慕晴，轻抚着她的头发，并不停地在她的耳根子边说着话。慕晴依旧不理他，但也不再把头埋来了。而且默不作声地看着黎衡。
    没过多久，思礼的手机收到了小沐的信息：“她让你别看了，她说她没事。”。
    看来，小沐和慕晴早已发他的存在。也许，慕晴害怕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看到此信息后，思礼只得无奈地起身离开。三步一回头的他，心中欣喜和心疼交加。
    回去的路上，他遇见了张伟。张伟独自一人在北门打着电话，手势亦如黎衡刚才那般张扬，但神情却十分严肃。见到思礼，他挂断电话，赶紧问道：“慕晴怎么回事？”
    “没啥了，小沐在那陪着。”思礼刚开口的瞬间，张伟电话又响了。
    “行，刚好孙老师也在找她们。我和她汇报下。”下意识地指了指手机，张伟接着电话离开了。
    回去后一直在等信息的思礼等到了半夜才收到小沐的信息。小沐并未对事情的起因和现在情况有所说明，只是一味地要求思礼最近不要去插手此事。收到信息的3分钟后，小沐又打来了电话，专程强调要求思礼最近千万不要去问慕晴的事，并告知慕晴已请假回家了。还未等他开口，小沐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那些日子里，所有的人生活照旧。班里的同学似乎更团结了，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所有关于慕晴的话题，乃至可令人怀疑这个班里从未有过这么一号人。
    思礼再一次看到慕晴是两个周之后的时候了。
    两个周不露面的慕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全体同学吃上一顿谢罪饭。她放弃了外派的机会，深感为班集体丢了脸。
    “哎，除了上课外，就属这个能把人最完整地集中起来了。”慕晴见思礼奇迹般地第一到场，不禁感叹道。更奇迹的是，她竟然主动说话了。
    “也是，不过你是班上的大姐大，谁都会听你的。”慕晴主动说话而且语气舒缓，思礼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两人开始在餐厅门口有说有笑地等待着其他同学的到来。聊天中，两人十分默契地回避了感情的问题，话题仅从今天菜品、最近的天气聊到了宿舍的环境。
    大约过了20分钟，原本细雨飘飘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站在餐厅门口的两人更加感到丝丝凉意。而且，从刚才到现在，没有一个同学的到来。
    慕晴犯起迷糊来，掏出手机联系了张伟。按照原先的安排，男生那边是由张伟通知和组织到位，然而张伟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无奈之下，慕晴打算先给女生那边的负责人迟钰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喂，啊钰啊，什么情况啊？”慕晴焦虑中带有点不安。
    “舍长，我……我和吕平请大家在这边吃烤鱼了呢。他们说庆祝庆祝，我们留了张伟和小沐给你们了。抱歉哈！你们要吃得开心哈。这边的我们都知道你的用意了，都心领了。那几位领不领情就只靠你！”迟钰的语气从原先的紧张害怕逐渐变成开心奸诈。
    慕晴把电话里的事告诉了思礼，思礼只是摊了摊手表达自己的无奈。不过，在慕晴转身接听张伟电话的时候，暗暗地笑着。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全要归功于腹黑军师伍棣了。虽说思礼教人如何提升自己的魅力这点上在行，但伍棣在“坏”心眼方面上思礼自愧不如。一大早，伍棣便把思礼叫到身边，交代了今天的计划。原本十分不愿意配合的思礼，在伍棣的热心“怂恿”下，欣然接受并表示感谢。
    计划分三步中，一是思礼早早地过去稳住当事人慕晴的情绪，防止因集体放鸽子导致她取消聚会安排；二是吕平和迟钰“控制”住所有人员，避免不怕事多、事大的人到场破坏氛围；三是张伟和小沐作为男、女双方僚机最后登场，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做到桌上不无趣、不尴尬。与其说是慕晴的道歉餐，不如借它增进思礼和慕晴两的人感情。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等到因暗恋暂时性失了心智的思礼主动出击，那估计黄花菜都可以黄上好几季。
    如今，第一步和第二步落实到位了。慕晴虽心中不悦，想着饭局就此取消。但面对眼前这个自称被美食诱惑才早来的男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下来。
    又过了五分钟，两架僚机一同入场。四人彼此对视及寒暄后便入座了。
    饭局的气氛一开始便陷入尴尬。包厢内，偌大的两张餐桌摆好了菜品，却只是稀稀落落地坐着四个人。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如何好。
    “服务员，上几瓶酒，刚我看的那款白酒佳酿！”张伟实在受不了这等气氛，无奈搬出了杀手锏。在他看来，酒文化里有这么一条没有啥问题是不能靠喝酒来解决的真理。
    酒满上，轻举杯。大家虽然活跃起来了。但话题只是简单表面问候和关怀。
    很快，第一瓶酒已见底。
    突然，思礼站了起来。
    “班长，这酒我干了。我就想知道你和他怎么个回事？你把真实情况和大家说说！”借着酒劲，思礼把事儿挑明了。
    其他三人中，两个女生被他的语言给懵住了，张伟却顶着泛红的脸开心地笑着。
    “能咋滴了嘛？分了撒。您……不是说过吗？男……朋友没有了还可以再找，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已有醉意的慕晴也不再在意什么形象了。
    小沐和张伟听到慕晴的这般表述，哈哈大笑。思礼赶紧解释：“喂喂喂，不带这么害我的啊，我没这么说过，我就只是说做好权衡就行了……”
    “你闭嘴！”张伟打断了思礼的解释，并用甩甩手的姿势让他安静地听慕晴说。
    慕晴摆弄着手里的酒杯继续说着：“我和他是高中认识的，那会我高一他高三。他说他很幸运，家里有点条件可以让他出去学习和奋斗。对于他外面的世界才是想要的。原本他只是想着出去读书，而我只想在家陪父母。所以他一直劝我。前段时间，我考上了外派生。他又跟我提了在国外定居，到时候把父母接过去。他不喜欢这边的体制和生活。可……我父母不可能离开这里，我也不会。我最多是退让一步陪他出去读书。但他一次次地劝我，劝不动了就说我不懂事，不能理解他。难道感情里我要无条件地忍让吗？他凭什么规划我的未来？他是谁啊……”
    越说越气的慕晴一下子把杯中酒饮净，然后狠狠地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
    “我就想找一个能让我陪他的同时也能陪父母的人。他这样就算喜欢我吗？啊！你说算吗？思礼！”双手扣头，红晕爬满脸庞的她用红红的眼睛及锋利的语言质问着思礼。
    “所以你们真的？”思礼不敢作答，此时的他脑回路似乎被堵上一般。哪种的回答在他看来都会是不完美，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与转移话题。
    “分了，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慕晴面对不敢信任他的思礼露出了绝对的愤怒。
    “好好，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思礼只得快速饮酒赔罪。虽是酒入喉来心泛苦，但这消息足以让这苦变成甘甜。
    到了这时候，张伟和小沐就得起僚机作用。小沐开始问起慕晴最近的行程。慕晴也从刚才的愤怒中缓和了过来。在休息的这两个周里，她跑到湖北省去旅游散心了。先是去了因华夏始祖炎帝神农氏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教民稼穑而得名的文化遗址神农架。从小喜欢植物和历史文化的她，在那里感受着大自然与古文化交集碰撞的气息，以回归绿色自然的方式去寻找最原始的初心；然后又去了襄阳市的诸葛亮位故居。追忆于诸葛亮战场上的运筹帷幄与外交时的舌战群儒……
    慕晴声情并茂地说着她的旅游感受时，思礼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生，生气时的样子很美，安静时更美。
    饭局的气氛转回了热闹，大家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起其他的事与人。所有的人都把刚才的对话似乎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最后，每个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但，第二天大家都会恢复正常吧。
    饭局结束后的第二天，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也转晴了。天上那个躲藏多时的暖阳也跳出来了。
    “思礼，你好啊！”
    匆忙赶往教室上课的思礼听到一声问候。那是慕晴的声音，如此熟悉且欢快……